第一章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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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深夜,宁安城里却灯火通明,好几处的房屋都燃起了熊熊的大火,不断有惨叫声和哭嚎声响彻夜空。街上到处游荡着三五成群身着铁衣的兵士,时不时狂笑着追着惊惶的平民百姓从火光下路过。

    唯有城北漆黑一片,只因此处是贫民所呆的地方。而在贫民区最肮脏破烂的角落里,有一间屋顶破了个洞的茅屋,一个衣衫褴褛的七八岁孩子正守在铺于地上的破席旁边,看着破棉被里的枯瘦老人悄悄抹着眼泪。昏沉的月光照在老人面上,竟是一片灰色!

    一会儿,老人悠悠醒转,浑浊的眼睛看到了坐在身边的孩儿,想抬起来摸摸他的头发,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力气。

    “清咳咳,清欢”老人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

    孩儿忙扑到他的面前,急声问道:“老头儿,你感觉好些没?”

    “傻孩子!”老人面带责色地看着他:“城都破了,你怎么还没走!”

    “我、我”孩儿嗫嚅两声,却一脸倔强地:“你在这儿,我哪儿都不去!”

    “糊涂!糊涂!”老人气得大喘起来,脸上闪过一缕红晕,竟是突然精神了般,一下坐了起来。孩儿赶紧过去扶他,却被他使劲往外推:“快走!快走!你这破孩子怎地就不听话,老头儿我马上就要死了,你还管我做甚!”

    孩儿紧眠着唇,不肯话,也不肯走。

    老人无奈,知道了也没用,还是趁着自己还有最后一口气交待好后事。他颤颤巍巍地伸进怀里,摸出一本纸质发黄的书:“拿拿着!这是我祖传留下的神书,你收好了。”

    孩儿接过书,却只是顺塞进自己怀里,着急地道:“老头儿,快睡下!别多话,免得伤了精神。”

    老人轻轻地摇了摇头:“再不就没会了!你一定要把书收好了,这本神书是我柳家祖上传下来的,据照着书里修炼后可以长生不死,成神成仙。本想等你长大再给你,谁知这么快你记着,这书不要让外人看到,免得招来杀身之祸!拿着快走,到庆城去!”

    见孩儿点头了,他才叹息一声:“快走孩子,当年在破庙里捡到你也是我俩的缘份。我养了你四年,给了你活命的会,后来我瘫了,你四岁就开始天天跟着一群大乞丐头子抢吃食,也养了我四年,现在又给我送终,已经还了恩情。以后咱桥归桥路归路,咳咳”

    他脸上的红晕在快速地消散,气息极速微弱下去,目光溃散地望着屋顶:“想我柳元城少年富贵,也曾鲜衣怒马,后来为求修仙散尽一切家财,老了竟沦为乞丐。哈哈哈,一切都是命啊”

    声音渐渐微弱下去,直到一切归为平静。

    孩儿呆呆地看着他浮上死灰的老脸,脸上泪痕满面,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种无言的悲痛更加催人断肠。

    一会儿,渐渐停止流泪的孩儿脸上浮现坚定的神色,他跪在老人身边,用棉被把他枯瘦的身体都包裹起来,艰难地拖到了墙角,拿来一些稻草严严实实地盖上去,然后跪下“砰砰砰”地嗑了三个响头,便不再停留,转身就出了破茅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孩儿,大名柳清欢,从出生就被遗弃,被老乞丐柳老头捡到,从就在宁安城的乞丐窝里讨生活。如今长到八岁,身量却瘦弱得像六七岁的孩子。

    如今宁安城被楚月国攻破了,柳老头又死了,他在此地再无牵挂,得赶紧逃出城去。

    他专捡屋檐下的暗处走,因为从便在城中走街串巷的乞讨,他对宁安城里的大道路十分熟悉,数次躲过迎面而来的兵士。

    转过一个街角,柳清欢警地倾听着周围的声音,正准备穿过大街,突然快速缩了回来,将的身影全部隐在了墙角的阴影里。

    就听街那头传来了女子凄厉的哭喊声和男人兴奋的狂吼,柳清欢心地探出头去,便见一家大户人家的大门半掩着,一个喘着粗气的兵士正将惨叫的女子抵在门上快速动着,旁边还有两个兵士帮忙扯着女子白花花的臂和大腿。

    “草你娘的赵老二,快点儿!老子还没尝过大家姐呢!”其中一个兵士红着眼催着。

    “对,你他娘的都干了半刻钟,这娘们儿都快被你弄死了,还有完没完!”另一个兵士也不满地道。

    柳清欢不忍再看下去,他人力微自身难保,只得选择眼不见为净。绕到另一条街,又七拐八拐地穿过数条巷子,只要再转过这个街角,城门便到了。

    只是往城门处一看,几乎绝望!

    只见城门口守着大批的楚月国兵士,想逃出去根本不可能!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便见街那头一大群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拥着**辆马车出现。

    “什么人!”城门口的兵士大喝一声,齐齐亮出长枪对着渐渐接近的队伍。

    车队不紧不慢地直走到城门口才停下,护卫中跑出一匹马,亮出一块木牌,大声道:“我家主人为太白山付家家主付青山,与你军陈河陈大将军为至交好友,现有急事需出城去,你等快快放行!”

    那守城的兵头原本因落了个没啥油水的守门任务正在郁闷,见到对方马队里那几辆马车,除了两辆看着像是住人的外,其他几辆全装满了物资,已经馋得都快流口水了。又掂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方最多不过三四十人,而他在此处的兵士有近三百,所以也不看那木牌,大喝道:“我管你是太白山还是太黑山,竟敢借陈大将军的名义,信不信我立马斩了你!想出城可以,马车和马全部留下,人走!”

    此话一出,那护卫脸色一变,厉声道:“这位兄弟,我劝你最好还是去问问!陈大将军现正在城外收整兵马,跑一趟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免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兵头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看着那些马车实在是舍不得,心想就算是真的,陈大将军要怪罪也是以后的事,到时把得来的财物与那些下分一点,大家一起来个死不认账还能怎地!便耍横道:“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兄弟们,抄家伙!”

    “哗啦啦!”两方齐齐亮出武器,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只听一声大喝“上”,便战在了一起。

    柳清欢目不转睛地看着,兵士那边人数多,但付家这边个个身矫健,几乎以一敌三,打得那些兵士节节败退。

    他一转眼,发现一直守在马车旁边的护卫已只剩下两三个,还都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前方的战况,将一辆运货的马车露了出来。

    他心里一动,略微踌躇了下,便伏低身子一声不响地往马车靠近。直到走到马车尾部,依然没有被人发现,吱溜一声就钻到了车底,攀在了车厢下面。

    只听外面乱哄哄又打了一刻钟,便听有人大叫“陈大将军来了,还不快快停!”刀箭声渐渐停了,有人在低声交谈,离得太远他也听不清。不大一会儿,马车重新开始往前开动。

    直到出了城门,柳清欢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想着找个合适的时就离开这辆马车。只是这些车都被团团围在中间,他根本找不到会。

    车队直走了大半个时辰,突然慢了下来,渐次停住。柳清欢心里一喜,却突听有人敲着车壁道:“你子还准备呆在车底多久?”

    那人完就站在马车边等着,一会儿,一个破衣烂衫的毛头子期期艾艾从车底钻了出来,黑亮亮的眼睛瞅着他。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大汉撇了他一眼,喝道。

    柳清欢如蒙大赦,恭敬地行了个礼,连忙跑远,只听得身后传来大汉粗犷的大笑声。

    离开车队后,他在路边找了棵大树,爬了上去。此时正值五月中旬,天气越来越热,便是露天睡觉也不怕着凉,柳清欢便将就在树上凑合一晚,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后,才起身赶路。

    因宁安城破,通往庆城的路上全是逃难的人,他混进人群中,跟着往前走。饿了就去地里挖野菜吃,渴了便去山溪里喝水,两袖清风,无依无靠。

    那付家因带的东西多,而且车里似乎还带了女眷,所以即使有马也跑不起来,也在这路上和着难民的队伍慢慢前行,他家家主是一蟒袍大汉,常骑着马跟在车边,面色冷峻,身上带着肃杀之气。

    柳清欢便跟在他家车队后面一路尾随,只是时不时会被之前发现他的大汉踢一踢屁股玩笑两句,他也不恼。

    这一年已现了大旱的征兆,先前靠近宁安城还好,因宁安城临着重峦叠嶂的横芜山脉,比别处都要好一些。可是越往东走,离得横芜山脉越远,越旱得厉害,连野菜也见少了。而且逃难的人也越来越多,一路上遇上的村子,地里都干起了巴掌宽的裂缝,十室九空。

    好在再走几天就能到庆城了。庆城是大月国一个大城,常年有军队驻扎,所以到庆城应该就安全了。

    这天行到巳时,阳光毒辣辣地射下来,晒到皮肤上竟有刺痛之感。往庆城的大道上尘土飞扬,难民们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神情疲惫。身上汗水如瀑,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很快就结出一层盐粒。

    由于天气越发炎热,难民们改了赶路的时辰,现在他们每天寅时出发,巳时休息。到下午太阳没那么毒辣了再上路,一直走到亥时才结束一天的赶路。

    此时众人都躲在树下或草丛里憩。柳清欢靠着一株枯死的树勉强避暑,一花白须发的老头歇在他不远处,一直在念叨什么“天下大旱,战乱纷起,这世道要乱了”,听得柳清欢也心浮气躁,睡不安稳。

    突听得天上传来呼啸声,他懒洋洋地抬起眼帘,却不想看到一幅奇异的画面。

    只见从极远的天边出现三个人影,一前两后,都如仙人一样飞在空中,风驰电掣般朝大道这边奔来,又不时有各色炫目的光霞在三人之间迸发,看得柳清欢眼花乱。

    地下的难民们察觉到天上的动静,都仰着脖子看,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连那正吃着饭的都大张着嘴忘记了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