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篱抱着逢春和杨柳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妈妈身上那漂亮夺目的首饰。

    和妈妈真搭。

    相比之下，我之前买的似乎有点太不出彩了，看来我有必要好好提高一下自己的审美品位了。

    杨篱如此想道。

    “来了。”杨爸爸已经将桌子清空，放上了几个杯子和几盘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下酒菜，就等着杨篱将酒带过来了。

    杨篱看见他们三个人的架势，莫名地觉得自己似乎矮了一头。

    唔，这是错觉吧。

    “爸，你们准备得还真充分。”杨篱忍不住恭维了一句，“速度还挺快。”

    “哪里有你快？”杨爸爸意味不明地看了杨篱一眼，“前脚和我要单身到死，后脚就事业爱情都搞定了，连酒都酿好了。”

    “咳，这个，缘分到了我挡也挡不住的呀。”杨篱将酒放下，十分无辜地看着杨爸爸道。

    “少贫了，过来倒酒。”杨爸爸招招手，“之前你将酒送回来的时候我们就想喝了，不过一直忍到现在。为了不让你妈看见，我直接将酒窖都给锁了。那些教授到我们家里来坐，我都没给他们开！”

    自家儿子给对象酿的酒，他们自己都还没喝，怎么可能大方拿出来给客人喝呢？

    就算是再大公无私的人，也有自己的心思。

    “好，那就先喝我酿的酒。”杨篱好脾气地凑过来，给了郑无束一个放心的眼神，在爸妈的注视之下开了这坛逢春。

    杨爸爸的注意力，一半在即将开坛的逢春上，一半放在了边上的郑无束身上。

    在杨篱开逢春的时候，郑无束脸上是带着和刚才的客气的微笑截然不同的笑容的。

    一脸骄傲的表情，看着叫人有些眼睛疼。

    不过年轻人情到浓时，有这样的表现也很正常。

    杨爸爸不会承认自己心里有点的吃醋的。

    这么一个混蛋儿子，有人要就可以了，他才不会伤心失落呢！

    很快，逢春的香味就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有点像你爸爸酿的杨柳，但是又很不一样。”妈妈也算是半个内行人，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在品酒上也有自己的一套功夫。

    可即使杨妈妈喝过不少好酒，在看见逢春的时候，脸上还是带了不的期待。

    “篱笆，你进步了。”

    以前的儿子是酿不出这样的酒的。

    闲来无事酿的酒又怎么能和全心全意为了爱人酿的酒是一样的呢？

    只是看着这酒就知道杨篱在里面费了多少心思。

    “还可以。”杨爸爸勉勉强强挤出了三个字来，“就颜色和气味来看，我那本日记也不算白借给你。”

    “爸，妈，别急着下定论，先喝喝看。无束，你也喝一点儿，不过别喝多了。”杨篱和爸妈完之后，又转头叮嘱郑无束，“明天还有交流会呢，你可要好好调整状态。”

    杨爸爸早就定好了的算还没有开始实行就被儿子给拆台了。

    这才哪到哪儿啊，儿子的胳膊肘就朝外拐了？

    杨爸爸心里有点不高兴。

    可是等到杨篱将酒杯递到杨爸爸面前，杨爸爸还是“勉强”地接过了。

    身为一个酿酒师，是不可能拒绝递到嘴边的好酒的。

    “我就尝尝吧。”杨爸爸的口气里带着不自然的嫌弃，将酒杯递到了唇边。

    杨篱有点紧张。

    虽然逢春已经被评委老师们夸过了，可是对于杨篱来，他最敬佩的酿酒师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别看杨篱平时对杨爸爸没有多少尊敬的意思，但一有什么好东西没少往家里送。

    杨篱的酿酒技术，大半都是跟着杨爸爸学的。

    放在以前，一个学徒跟着酿酒师学上很多年，出师之前要自己酿一坛请师父喝，师父觉得好了才算有了一技之长。

    从某种角度上来，这也算是杨篱的出师酒了。

    郑无束大概感觉到了杨篱的紧张，悄悄地握住了杨篱的手，杨篱转过头冲着郑无束笑了笑。

    杨妈妈权当没看见，专心致志地喝自己的这杯酒。

    喝完之后，杨爸爸和杨妈妈没有着急感受，而是不约而同地看着杨篱和郑无束。

    杨篱忍不住朝着郑无束的方向挤了挤，半个身子都坐在郑无束腿上了。

    “慌什么？”杨爸爸哭笑不得，“你赶紧坐好。”

    “哦。”杨篱恋恋不舍地从郑无束的大腿上下来，坐回自己的位置，心里还有些留恋。等到自己和无束单独相处的时候，一定要好好享受一下无束的大腿枕头服务！

    “你对他的感情，我从这杯逢春里都了解了。”杨爸爸有些欣慰地看着杨篱，“既然你下定了决心，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的。”

    “老爸，你都喝出来了？”杨篱还真的有些好奇。

    “你以前酿酒，就有些大大咧咧，十分随性。”杨爸爸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数落起了杨篱以前酿酒的臭毛病，“想一出是一出，今天想要酿个荔枝酒就去买荔枝，明天想要酿石榴酒就去买石榴，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季节口感等等。因此，你酿的酒，运气好了是上等好酒，运气一般的时候也就糊弄一下外行人，没花多少心思。”

    “咳。”杨篱简直要被得抬不起头，他也没有这么不堪吧。

    不过以前他的确就是将酿酒当兴趣，根本不想从事这一行啊。这一行又累又辛苦，还赚不到几个钱，杨篱年纪轻轻的受不住这样的苦有什么不对？

    “但是在这坛逢春里，你的这些毛病全部都不见了。”杨爸爸忍不住感慨，“酒的味道我先不评价，但你的心意我是喝出来了。”

    到这里，杨爸爸又开始老生常谈：“你要是以前就有这样的定性，只要坚持个几年，何愁你的酿酒技术上不去？不过现在能够有所突破也是好事，你和我不同，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你看见的世界也和我们看见的不一样，我就不强求你了。家里招的几个学徒，有几个人还不错，我算好好培养培养。”

    “嘿嘿，多谢老爸。”杨篱知道这话也算是杨爸爸的肺腑之言了，只要老爸不逼着他继承家业，一切都好。

    世界上有那么多美丽的东西，有那么多让人想象不到的好酒。

    比起守在一个地方反复钻研酿酒技术，杨篱更乐意满世界乱跑地去品尝不同的酒。

    这就纯粹是理念问题了。

    “既然你和篱笆在一起，那我叫你一声无束，可以么？”杨爸爸转头看向郑无束问道。

    “当然了爸。”郑无束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声。

    “这坛逢春量也不多，可我们也不能一口气全喝完，就先喝个三杯怎么样？”杨爸爸微笑着道，“现在天色还早，明天起得来的。”

    “爸，这可不……”杨篱当即想要上去阻止。

    “你们难得回来一次。”杨爸爸按住了杨篱的肩膀，一脸温和，“无束，喝完这三杯，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是什么？”郑无束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我们时候没什么能力给篱笆创造什么好条件，不过我们逢年过节都会省下一点钱去照相。”杨爸爸脸上带着奇妙的笑容，“我们家里的相册好几大本，其中还有杨篱彩色头发的照片，你想看么？”

    “彩……彩色头发？”郑无束惊讶了。

    “可不？白的黄的绿的红的都有，当时和杨篱玩得最好的一个兄弟家里就是开发廊的，免费给杨篱弄头发让他当模特，据还吸引了不少年轻人去他家呢。”杨爸爸开始滔滔不绝地起杨篱的往事，“我记得那个时候杨篱还组建了一个帮派，叫、叫什么来着，我忘记了。”

    “爸——”杨篱脸都绿了，不带这样的吧。

    “爸，这第一杯我先干了。”郑无束当即将自己酒杯里的那杯酒一饮而尽，不用杨篱倒酒就自己满上了。

    “儿子，乖，总有这么一遭的。”杨妈妈掐掐自家儿子的脸，幸灾乐祸，“当时你叛逆期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你爸当年憋的那口气肯定要找个机会出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爸当年忍着没你，就是为了等今天呢。”

    呵呵，当年杨妈妈也被儿子的叛逆期气得不轻了。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

    杨篱很想要晕过去，真的。

    神特么君子报仇！

    今夜，注定是充满了欢声笑语的一夜。

    整个家里，除去没有地位的杨篱，郑无束已经和杨爸爸杨妈妈成了一片。

    远远望过去，他们才是快乐幸福的一家子。

    杨篱整晚都是在羞耻和郁闷之中度过的。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这种后悔之情在老爸将那几本相册拿出来的时候就冲到了顶端。

    “儿子，挺起胸膛来。”杨妈妈还是温柔善良的，努力给自家儿子气，“鲁迅先生，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你当年背这一段反复背了几十次，现在正好用得上啊。”

    不，杨篱只想给自己背一段《哈姆莱特》，他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悲剧。

    可杨篱终究是杨篱。

    算了。

    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篱想，我都和无束两个人坦诚相见过了，什么零部件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种羞羞的事情都做过了，还有什么东西是不敢面对的？

    郑无束还有过女装拍戏经历呢！

    杨篱的心思稍稍镇定了一些。

    “来，你看这个，是杨篱一岁时候的光屁股照。”爸爸已经翻开了第一本相册，指给郑无束看。

    光屁股照！！！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还有这种黑历史？

    杨篱一个箭步冲过去，看见了那个光屁股的自己。

    这傻乎乎的肯定不是我！

    太影响我在郑老师心里的形象了。

    一着急，杨篱连没有再用过的称呼也用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酒，郑无束的脸有些红，眼睛也有些湿漉漉的，看着就让杨篱想要将郑无束拖到房间里去。

    “很、很可爱。”郑无束摸着那张照片，感觉自己心都化了。

    他其实根本不喜欢孩子啊。

    但是这本相册上一只的杨篱，怎么看怎么可爱。

    “他时候是很可爱。”杨爸爸也开始吹嘘起来，“不是我吹，时候的篱笆，是我们这里长得最好看的孩子。”

    “爸，我现在也是这里最好看的那个！”杨篱在边上努力给自己正名。

    “那个时候，我们住的地方附近有好几个家里丢了孩子的，全是男娃。”杨爸爸想起那段日子，语气中还不免带了些后怕，“那个时候重男轻女得厉害，男娃特别好卖，一旦孩子丢了你根本别想找回来。”

    “当时你妈抱着杨篱都不敢出门，天天觉得人贩子会盯上篱笆。当时我们给杨篱取名字，用的就是篱笆的篱，因为我们那个时候在乡下种地种菜，为了怕人偷，都会在菜地那里围上长长的一圈篱笆。你妈给杨篱取这个名字，就是怕他被人给偷走，名也是这么来的。”

    孩子的名字差不多就是父母对孩子的期望了。

    那个时候，杨爸爸和杨妈妈的想法不是自己儿子以后多么有出息，多么有本事，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儿子可以不被人偷走。

    不过新手爸妈上路，傻里傻气也是有的。

    “如果是我，也会害怕他被人偷走，现在也一样。”郑无束跟着杨爸爸的话。

    杨篱原本还想要阻止喝醉的郑无束继续看相册来着，但听见郑无束当着爸妈的面这么，心里还是有些的得意和感动。

    可不么！

    郑无束就应该将他看紧一点，不然保不齐什么时候他就跑了，到时候无束上哪里再去找像他这么优秀的对象？

    “你看这个，这个是篱笆三岁的时候照的，公主裙，好看吧？那个时候照相馆流行这个，不管男孩女孩全部都得拍这么一套，价格不便宜，但是多的是人去拍。”杨爸爸又翻出了杨篱的一张黑历史。

    杨篱默默望天。

    如果有机会重生的话就好了。

    “那个时候篱笆挺爱美的我记得，我半点都没有逼他穿这个裙子。”杨妈妈也陷入了回忆当中，“那个时候班上的同学都夸篱笆好看，篱笆的尾巴就翘起来了。我记得当时有个女孩也漂亮可爱，家里又会扮，班上同学夸人家漂亮的比夸篱笆多，后来篱笆看见那公主裙就要穿，要比那个女孩好看。”

    “……我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杨篱敲敲自己的脑袋。

    三岁孩懂个屁啊，纯粹就是不服输，不想班上同学的注意力都放在别的孩子身上而已啊。

    “这个，这个是杨篱上学四年级，因为贪吃，口香糖粘头发上了，洗都洗不掉，只好剪了个板寸头，当时还老不乐意。等上了六年级，他就要给自己剪光头！”

    噗。

    郑无束看见了学时候的杨篱，倒是能理解那个时候为什么杨篱一心要剪光头。

    确实挺像女孩子的。

    那个时候孩又没长开来，杨篱又眉清目秀的，怕是没少被人笑。

    “学时候班上不少同学都排挤篱笆，因为他长得比同学们好看太多。”杨妈妈起来还觉得有些心酸，“孩子会本能地排挤不合群的人，那段时间杨篱就不怎么出去和别人玩，在家里跟着他爸学酿酒。初中时候发育起来比别人高了，又和初三最能架的那个比喝酒喝赢了，才开始有朋友。”

    不过也因为那个时候郑无束已经开始全国大红，并且以一个少年侠客的形象出现在各种海报贴纸文具上，原本有些孤僻的杨篱瞬间成为附近学校女生的男神，倒是改变了很多。

    “喏，高中时候他就开始有点讨厌和你长得像了，那个时候也差不多是你演技没有突破被人批判的时候吧。他就开始用各种彩色头发伪装自己，要变得比你硬汉了。”

    杨爸爸指的就是杨篱当初的杀马特照片。

    这个清晰度就高很多了，毕竟照相技术也成熟了。

    相册有好几本，每一张相片似乎都能出杨篱的一段过往来。

    郑无束开始听着听着还很有趣，着精神在听，但是等到酒意彻底上头，话就有些含糊不清了。

    “爸，我先送他去睡觉，无束的酒量真的不行。”杨篱扶着郑无束站起来。

    “算了。”杨爸爸也看出来郑无束是真的酒量差劲了，“既然他酒量这么差，怕是以后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去帮他洗一洗就睡吧。”

    “嗯。”

    “对了，人家今天醉成这个样子，你就别动手动脚的。我和你妈年纪大了，受不住刺激，不想听儿子墙角。”杨爸爸慢悠悠地道，“卧室隔音效果也就那样。”

    杨篱被得恼羞成怒：“爸，你胡什么，我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么？”

    “醒一醒，你就差流口水了。”杨爸爸毫不客气地指出杨篱不可见人的心思，“这话之前先去照照镜子。”

    “哼，放心吧，我不会在家里乱来的。”杨篱甩下这么一句，就扶着郑无束回房了。

    可恶。

    酒醉的郑无束看起来真的很可口啊。

    平时吧，无束和他的床事也不能不合拍，就是无束总担心会弄伤他，太温柔了。

    杨篱偶尔也想要换点花样，可惜他们聚少离多的，也来不及开发新姿势啊。

    郑无束酒醉的时候就容易戏瘾发作，给他一个“狂暴”的角色，他很快就能进入状态的，到时候嘿嘿嘿，必定是难得一见的滋味。

    杨篱的算盘得贼精，无奈被老爸发现，只能偷偷摸摸吃点豆腐就算了。

    没办法，谁让这是在爸妈家里呢。

    “唉，幸好现在是夏天，我给你简单擦一擦身体吧，来，先脱掉衣服。”杨篱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郑无束的配合下将他的衣服给脱了。

    杨篱住的卧室是自带洗浴间的。

    放点热水在浴缸里，将郑无束扶进去就好了。

    郑无束靠着浴缸，睡得很香。

    “你倒是一口气看了我不少黑历史，你家是什么样子我都还没有见过呢。”杨篱不甘心地戳了戳郑无束，“不过算了，你时候什么样子我经常在电视里见到。那个时候我可惨了，你红的时候我要被女生围攻，你不红的时候我也要跟着被人戴有色眼镜评价，你自己我当时能不叛逆么？”

    这么仔细起来，其实杨篱以前的青春时期，虽然和郑无束没有怎么见过，但确确实实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杨篱着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就是人们常的缘分吧。

    他因为眉目长得像郑无束，确确实实改善了在班上的人际情况，也通过这一点成功地进入了娱乐圈，最后得到了角色，甚至认识了郑无束，一路走到了现在。

    就好像是按照早就写好了的剧本在走一样。只是没有演到最后，谁知道自己拿的到底是什么剧本呢？

    可就算如此，杨篱觉得自己长得像郑无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相反是太好了才对。

    “你就是你，你不是我。”郑无束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开了眼睛，握着杨篱的手指，“你时候，真的很可爱，不像我。我不会笑得像你这么开心，也不会摆出那么吓人的表情，更加不会去剃光头。”

    “你……你醒了？”杨篱不知道被郑无束听到了多少，“你醒了的话就自己洗啊。”

    “你的帮派，我也要加入。”郑无束突然举起双手，“我觉得白色头发好看，我要挑染个白的！大哥，让我加入吧，我真的不是警察！”

    ——这是在醉话啊，眼睛的焦距都不在一个点上呢！

    杨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将洗白白了的郑无束扶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酒醉的人最容易着凉了。明天就是交流会，还得早起赶高铁呢，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感冒了啊。

    “算了，虽然你以前给我带来不少烦恼，不过以身相许的话，我也就原谅你了。”杨篱俯下身，在郑无束的额头在留下一个吻。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