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会很快就到了投票阶段。

    没有竞争就没有压力，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就算交流会前期再怎么其乐融融和谐共处，但是该有的竞争意识也还是要有的。

    在参加交流会的这些展位里，只有一半的展位能够胜出。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酒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同的人不同口味，主观意识很大，指望评出一个众望所归的第一是不可能的。能够选出更加受欢迎更加具备可喝性的一半数目的酒，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这种方式对于交流会来也是必要的。

    如果完全没有竞争，那么交流会也迟早会耗尽自己的生命力。

    随着交流会的进行，杨篱的心里也渐渐弥漫起了一股紧张来。

    原本觉得自己酿的酒只要被无束喜欢就够了，但是处于这么一个环境里，大家都在努力地给自己的酒拉票，希望自己能够得到更好的成绩，被这些交流会的客人承认。这种气氛无疑感染了杨篱，让杨篱也变得有些无措起来。

    真奇怪。

    杨篱如此想道。

    我之前明明觉得只要来参加就很好了啊，但是现在居然也开始在意起这些东西来了么？

    “气氛就是容易感染人的。”郑无束一眼就能看出杨篱在想些什么，轻声道，“你看着他们这么努力，肯定也不会甘心轻而易举地被人给比下去。”

    到这里，郑无束又给了杨篱一个笑容：“不用担心，逢春很好喝。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喝烈酒，它肯定不会有问题，也能够顺利地进入到最后的十名里。”

    “嗯。”杨篱心里的动摇也就一瞬间，而这一瞬间很快就被郑无束给补足了，心情也就变得轻松了不少。

    “你得对，我绝对不会输的！”

    杨篱心里对逢春还是很有自信的。

    会场里又不是只有那些喜欢喝烈酒的男人。对于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又或者女性来，逢春这种度数的果酒才是他们的最爱。

    而来参加交流会的这一批人里，超过五十岁的老人可是占据了足足三分之一！

    交流会后期投票的时候，杨篱将自己准备好的两坛逢春都拿了出来。

    投票阶段，尤其是自酿酒的展位，起码要准备一百人份的酒。每一份的酒分量可以不多，但是酒的数量一定要够，不然投票的公正性就了个折扣。

    当然，一个人在一个展位上也只能喝一杯酒。

    投票虽然是在最后才开始，但在交流会的最初就已经在竞争了。

    首先，要展出自己的酒，吸引客人；其次，要适可而止，让喝不到酒的客人心甘情愿地在边上等着；等到最后投票阶段的时候，客人们都会蜂拥而至地围在你的展位前排队喝酒。

    在这个位置等候得久了，去别的展位上喝酒的可能性就了很多，投票给自己的可能性也就大了很多。

    算是借鉴了饥饿营销的创意。

    杨篱的展位几乎都是被女性和老人围住的。

    前期阶段，虽然很多人都没有喝到逢春，但是听喝到的人一，就知道逢春是度数低的果酒。为了节约时间，交流会的客人们会在前期就通过讨论确定好自己喜欢的那几款酒，等到投票阶段的时候就跑过去喝。

    因此，在知道逢春的受众范围之后，知道自己不会喜欢这种酒的客人就会直接放弃转而到自己珍爱的那些酒的展位面前去。

    这么一来，就减少了那些明明不是这款酒的受众结果却喝了这款酒，导致那些喜欢的人喝不上，不喜欢的人偏偏就喝了的情况发生。

    因此，杨篱这边被女性和老人包围的场景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不过也不仅仅只有女性和老人啦。

    起码娱乐圈的这些明星还是很给面子地给杨篱撑场子来了。

    一来是因为杨篱是这场交流会的主办人之一，他们在一个圈子里待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好意思去别人家的展位上站着；二来他们也是真的好奇杨篱酿的酒到底是个什么味道，难不成传中郑无束是看上杨篱的酿酒本事才签下他的流言是真的？

    杨篱面对这些熟面孔，内心也是有点蒙的。

    总觉得他们不是来喝酒的，是来看他的。

    在目光敏锐的人眼里，杨篱和郑无束的关系绝对不仅仅是上司和下属，好朋友好兄弟这么简单。

    娱乐圈的恋爱底线总是要比外界低许多的。

    逢春的出现，其实就已经很让人怀疑了。

    顾芊芊能够发现他们之间的猫腻，意味着其他人也会有所猜测。

    没办法，这两个人之间太暧昧了。

    先不这互相帮忙宣传的事情，只是这样的话普通好兄弟也是做得到的。

    可是郑无束和杨篱这两个人年纪轻轻的，也没有见他们和什么女孩子传出绯闻。杨篱倒是和顾芊芊有点绯闻，但是顾芊芊和郑无束也有绯闻在啊。

    顾芊芊就是个绯闻体质，和哪个男明星走在一起都能被人传出恋爱新闻来，因此完全不能拿来做参考。

    逢春一出，大家心里就越发怀疑了。

    和怀疑相对的，就是心里生出来的浓浓的八卦之心。

    谁明星就不能八卦了？

    不，正因为明星们自己就处于八卦的中心，所以有时候八卦起来反而比一般人更加厉害。

    能来交流会的明星几乎都是在娱乐圈有名有姓有地位的，大家能够混到这个地步也不是那种傻子，谁也没有表露出来。

    一来郑无束现在不在国内发展了，手段也厉害，一个人和业内顶级的娱乐公司对着干都没有落下风，一般人也不想和他对上；二来他们也没有石锤，除非事情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不然谁也不愿意撕破脸。

    因此，对于杨篱，对于逢春，这些明星心里是又好奇又觉得古怪。

    现在有机会能喝到这酒，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来排队了。

    可是人家笑眯眯地等着喝酒，杨篱也不好意思将他们赶走，只好压抑着内心的纠结给他们倒酒。

    总感觉我变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

    杨篱忍不住这么想道，难道我脸上写了字等着他们看不成？

    顾芊芊是第一个拿酒的。

    她算是对杨篱和郑无束的关系最心知肚明的人了。照她自己的法，是半个媒人都不为过了，结果当初想要去郑无束手里讨酒喝都没有要到手，简直堪称奇耻大辱了。

    现在总算能喝到了。

    顾芊芊没有停留，一口就将自己的那杯酒给喝完了。

    “呼——真好喝。”顾芊芊的眼睛亮了起来，“篱笆，你考虑跳槽么？”

    “不，暂时不考虑，谢谢。”杨篱毫不犹豫地拒绝。

    顿时，顾芊芊和另外一些喝到逢春的女明星眼中都表露出了十足的遗憾。

    对于普通人来，逢春的度数是有点太低了，但是对于娱乐圈的艺人来，简直没有比逢春更好的酒了。

    度数低，还好喝，简直是理想的酒了。

    杨篱这边的两坛酒很快就被客人们给喝完了，从开封到全部喝完差不多只用了五分钟。

    这样的号召力实在叫人惊叹。

    不过杨篱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独此一家。

    在整个会场之中，同样在十分钟之内展位上的酒就全部被喝完的差不多有五家，都是在交流会前期就已经吸引了不少客人且响了自家名号的优秀美酒。

    已经将自家酒全部发放完的展位主人就可以解放了。

    杨篱也终于可以从这个展位上解放了。

    “啊，我也要去找酒喝。”杨篱伸了个懒腰，想要开溜了。

    “等等，我也去。”顾芊芊直接跟在了杨篱身后。

    其他明星也很快跟了上去。

    “哎，杨篱怎么带着这么一堆人？”

    “应该是去找酒喝的吧，会场里有不少酒呢，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家好。”

    “杨篱是主办方的人，应该有点门路。”

    “那我们跟着他试试好了。”

    …………

    等到杨篱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身后已经跟着一大串人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大家注目的对象。

    等等。

    不要这样吧！

    杨篱万分无奈地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顾芊芊：“芊芊姐，您就不能放过我么？”

    “不行啊。”顾芊芊也十分苦恼，“我觉得这里的酒都很好喝，可是不同的展位都隔得比较远，我想要喝到我喜欢的酒根本摸不到头绪，所以我就只能跟着你了。”

    展位之间肯定要隔得远一点，不然客人都没有地方排队啊，而且不同的酒香混合在一起也难以叫人分辨。

    不过这么一来，大家就只能够认真挑选几家自己想要喝的酒了，想要全部喝到是不可能的。

    “是啊是啊。”后面的人也一同附和顾芊芊的话，“再了，你是我们唯一熟悉的人，不跟着你跟着谁？”

    杨篱发现大家的脸色都很认真。

    他们是真的这么想的。

    可是他带着这么一大串人，能喝得到自己喜欢的酒才是怪事呢！

    “要不你们跟着郑老师去？”杨篱指了指郑无束所在的方向，“我老板身边跟着的全部都是国际上有名的品酒师，那鼻子是专业的，比我还要灵。”

    “我也想去，但是你老板身边还有几个文化部的人呢，我可不好意思去。”

    “咳，我也演过几部有点问题的电影。”

    …………

    身处娱乐圈，总会和不同的资本沾点关系，有时候吧也会学着别人开几个皮包公司避税。现在他们才不想和政界的人有什么关系呢，万一一个表现不好人家想要过来查一查你，那才叫要命呢。

    懂。

    这是欺软怕硬了。

    杨篱带着这么一堆人，理所当然地没能喝到自己想要喝的酒，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疲惫。

    享受了艺人这个身份多少便利，就有多少不方便在等着他啊。

    果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大约又等了半个时，展位上的酒几乎全部都已经消耗完了，而最后的投票阶段也已经开始了。

    首先是评委们的不记名投票，他们的票数和普通嘉宾的票自然不一样，分数比重也不同。

    再接下来是赞助商们的投票。

    赞助商们的投票比重比评委低，但是比一般人的票又要稍微高一点。毕竟投票选出来的十个人，他们都是拿真金白银去赞助的，不让他们选择也不过去。

    最后才是普通来客们的投票，顺带一提，参加比赛的人也同样拥有投票权利。

    明面上看，似乎普通嘉宾的票数很低，好像没有多少影响力一般。其实不然，他们的票数权重虽然不高，但人数却是远远多过评委和赞助商们的。

    最后选出来的酒，是综合了这三者的票数，从高到低排列的。

    因此，就算在某一个因素上输了，但只要把握到了这三者其中的一个，就能在投票阶段占据优势。

    郑无束之所以对杨篱的酒很有信心，不仅是因为逢春本身的质量，也是因为在评委和赞助商的票数这里根本不可能输。

    评委们倒是很快地就选出了自己喜欢的作品。

    他们之前就已经对会场里哪些酒比较优秀心里有数了。他们偷偷地拉了个大群，谁在初选阶段里喝到了好酒，都会将信息给发出来，让大家记住，等到交流会一开始，他们就根据自己掌握到的信息直奔着展位而去。

    这么一来，他们几乎都能喝到心仪的几种酒。

    不能全部喝完是一件憾事，但他们也绝对是整个会场之中喝到的酒最多的那一批人之一了。

    “我觉得那瓶西凤酒真是极品啊。”某位评委还有些恋恋不忘，“我也喝过不同人酿的西凤酒，但是这一次出现的西凤酒不管是口感还是香味都远远高于我以前喝的，我投它一票。”

    “西凤酒太烈了，我可受不了。”另一名评委摇摇头，“我还是喜欢逢春，它的味道对于我这种清淡口味的人来简直就是理想型。”

    “逢春喝起来有点不得劲，虽然是好喝，但和那些果汁饮料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还有区别的。”

    “我比较喜欢那坛女儿红，时间酝酿出来的芳香不是技术可以补足的。”

    “那坛我也有印象，的确不错。”

    “我倒是觉得那名藏族青年带来的青稞酒很棒，原汁原味，充满了人文气息。”

    来到这个交流会的不仅仅只有汉族人，也有不少少数民族的人。

    少数民族的酒充满了独特的人情味，喜欢的人特别喜欢，不喜欢的人喝一口都不行，是相当具有个人色彩的酒。可是对于评委们来，无疑也是一种带着难以抵抗的吸引力的酒。

    评委们各自讨论，甚至还有几个直接为哪个酒更好争吵了起来。要是有举棋不定的，还有去拉票的，场面十分热烈。

    工作人员们看着这些人，觉得给这些评委单独开一间房投票真的是很有必要了。

    文化人骂起人来，还真是一个脏字不露，但句句都戳着你的心肝肺，叫人憋着气又没地发去。

    “你就不想点什么？”一个评委推了推林墨之的手肘，“你的得意学生的作品也在这里面，你这个当老师的就不帮忙拉拉票？”

    “他已经有不少支持者了，不需要我拉票。”林墨之笑道，“而且我不觉得将他捧到最高处就是对他好。他现在这个年纪，能够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十分叫人惊讶了。杨篱还能做得更好，我对他的期待也不止于此。”

    虽然杨篱作为他的学生的确很给林墨之长脸，不过林墨之更加欣喜的不是学生的成就，而是这个交流会里的氛围。

    不管是来宾还是评委还是参赛者，他们都是因为喜欢酒，想要提高自己的技术水平来的。

    就像现在，评委们都知道杨篱对这场交流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他们也没有强行改变自己的想法去将票投给杨篱。

    这样好的氛围，林墨之想要维护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亲自出手破呢？

    毕竟，逢春不是人见人爱，这一点林墨之比谁都清楚。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人人喜欢的东西呢？

    不可能的。

    争论了一大堆之后，评委们还是在纸上郑重地给自己喜欢的作品投了一票。

    这是不记名投票，不管写什么都不会有人管的。

    再看赞助商们那边。

    赞助商们大概就是对这场交流会前后态度落差最大的一批人了。

    交流会开始之前，他们是本着“这是前期投资”“这是为了好关系”“这是必要的准备”等心情投资的，根本没有想过短时间内回本。

    因为这也不是能不能回本的问题啊。

    交流会基本上没有来钱的地方，反而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能够趁机扩大知名度，能够借此认识一些不同圈子的人，就已经是让他们觉得受益匪浅的东西了。

    可是等到他们将会场的酒喝了几种以后，心里就已经生出了新的想法来。

    这酒不错啊。

    哎这酒也很不错啊。

    这酒可以拿来送人，这酒适合和我旗下的XX产品一起做个捆绑营销……

    生意人的眼睛看见的东西和一般人看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对他们来，这个交流会里简直处处都是商机。

    在此之前，他们也喝过不少出色的酒，沈久带来的酒他们也都品尝过，确实很不错。但那都是沈久的东西，他们想要插手也插不上。

    可是现在不一样。

    现在出现在会场里的这些酒，几乎都在国内没有什么名气。它们不缺口感，不缺质量，缺的就是那么一个机会。

    对这些赞助商来，他们什么都不缺，就缺个产品！

    哪怕是中等质量的东西经过包装也能一跃变成上品，何况本身就是上品的好东西呢？

    关键是，这些酿酒师傅还一个个“价廉物美”，也不会和商场上的狐狸一样提出种种苛刻的条件。

    这简直遍地都是黄金！

    赞助商们简直都快感动了。

    哪怕他们不是搞酒业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的好酒就此埋没。就算有一半的酒不能赢得他们明面上的赞助，但是私底下的赞助可没有人管啊。

    看见商机不去把握，简直是商人的耻辱。

    赞助商们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了一条可以出黄金的沙滩上，随便捧起一把沙子，里面都会有金子在闪烁。

    投票阶段就有趣了。

    “我想要投资那个西凤酒，有没有想要和我合作的？”

    “我有兴趣，我们一起投这个吧。”

    “我对逢春有兴趣，将它放在情人节上贩卖一定能够大赚一笔。”

    “等等，我也对这个有兴趣。”

    “不好意思，我已经提前预订了。”

    “大曲酒那个没有人要么？你们不出声的话我就要了啊。”

    “那个大曲酒的口感不怎么好吧，在这一次的交流会上只能是一般。”

    “嘿嘿，你不知道，我都问过了。这个口味和别的酒比起来是一般，但是酿得快，可以流水线生产，到时候在品控上可以充分把握。高端线走不了，但是低端线可以走一走，还可以主养生。”

    “我算先投一千万试试。”

    “一千万还是有点少了，不如我也出一千万我们一起投投看？”

    “……我是想要国内国外一起开始的，恰好最近有个电影上映，广告可以植入进去。”

    …………

    与其是美酒的交流会，倒不如是赞助商们对于新领域的一个规划交流会。

    工作人员们听见这些赞助商动不动就算投个几千万一个亿的金额已经麻木了。

    对这些人来，大概一千万就和他们的一百块是一样的。

    这么快就能做出反应，迅速地定好后续的营销包装计划，怪不得他们能赚大钱呢。

    杨篱和郑无束都在投票纸上填写了“逢春”的名字。

    在他们心里，不会有比逢春更美好的酒。

    要为了谦虚什么的填写别的酒的名字，是对他们两人心意的亵渎，也是对逢春的亵渎。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理由。

    就填这个，一个字都不会改。

    杨篱和郑无束的投票纸被收了上去，接下来就只要等待最后的投票数据出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