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阎罗主难辨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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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怀尘和谢洛衡在院子里谈完事, 就看见阎罗磕磕绊绊走了过来。那平日里漂亮的冰蓝色眼睛此时红红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步一抽噎。

    但是手上居然端着一杯水。

    谢怀尘还挺喜欢这家伙, 见此, 揉揉阎罗尚带泪痕的脸:“怎么哭了, 谁敢欺负你不成?”

    阎罗吸了下鼻子, 没回答,只两手一递:“厌青哥哥, 喝水。”

    竟然完全没管旁边的谢洛衡。

    谢怀尘一时有些得意,炫耀似的看了眼谢洛衡,心想自己总算在哄孩子上压了对方一筹。结果却换来对方不屑的一眼。

    谢怀尘拍拍阎罗的脑袋:“哟,懂事了,居然知道给我倒水。”着接过手要喝。结果杯子刚送到嘴边, 他就皱了眉:“这水里怎么有股血味?”

    阎罗听了连忙把手往背后一藏。

    这动作对二人来都实在太明显,但孩子做起来反而有几分可爱的味道。谢怀尘被阎罗略带紧张的眼神弄得哭笑不得, 故意板起脸:“手,把手拿出来。”

    阎罗不情不愿地拿出手。

    手上血肉模糊,其中还有一道深深的血痕赫然而现。

    谢怀尘几乎是立刻变了脸:“怎么弄的?!”着执起对方的手仔细端详。

    谢洛衡指间微亮,轻轻在阎罗的手上点了点, 居然是用了治疗法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语气温和, 一字一句。

    闻言,阎罗嘴巴一扁,转头盯向身后的人。

    青君正从屋内出来,一袭青衣温雅无双。然而没走几步, 三双眼睛便直勾勾朝他看来。

    谢怀尘不满:“青君, 让你看着阿奴怎么还让他受伤了?”着指了指阎罗满手的血。

    谢洛衡站在一边没话。青君是谢怀尘的人,这事谢怀尘问比较合适。

    青君扫了眼阎罗, 家伙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一只大尾巴狼,自己快被吓哭了。

    青君作了一揖:“是我看顾不周,方才阿奴不心摔了一跤,手划到了石头上。下次必然不会出现这等情况。”

    谢怀尘不满:“他为什么会摔跤?你好歹也是金丹修者,施个法术扶一下都不会吗?”

    着又转头教训阎罗:“还有你,以后不准乱跑,不准隐瞒受伤,受了伤要抹药……”

    阎罗委屈地低下头:“我知道的,厌青哥哥你先喝口水。”那语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认错态度良好。

    谢怀尘哼了一声,抬手喝水。哪知水还没沾到一口,杯子突然被谢洛衡夺了去。谢怀尘愣了愣。

    干啥?这伪君子要干啥?

    谢洛衡行止端正,喝水都仿佛是在祭天,他瞥向谢怀尘:“看我做什么,阿奴倒的水我不能喝?”着一饮而尽,倒提茶杯,表示水都喝完了。

    谢怀尘气不一处来:“刚才是谁在跟我道歉?现在居然跟我抢水喝?”

    谢洛衡笑笑,不以为意。

    其实他是故意的。面前的人不是柳厌青,只是一个不知为何附在柳厌青身上的傻子。这个傻子恐怕还不清楚魔修是怎样的体质。魔修不能轻易见血,见血容易激发魔性。所以这水不管是不是巧合,都不能让他饮。

    谢洛衡点上阎罗的手心:“乖,以后心些。”着,生的气息如春风般拂过手面,伤口瞬间止了血,阎罗看呆了。

    谢洛衡看他这副样子心道果然还是孩子,刚才那杯水应该不是有意为之,再思及之前在青龙堂看见的宗案,心里又是一揪,对阎罗的责备荡然无存。

    “阿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谢洛衡一只手为阎罗治疗,一只手安抚地摸他脑袋,“本来不想,但你总归是要长大的,有些事也该有所准备。”

    闻言谢怀尘好奇地凑过耳朵,阎罗也认真听着。

    “你家那边遭遇了魔修,被屠了,你父亲也死于魔修之手。”

    谢怀尘啊了一声,似是不可置信。阎罗却是愣住,冰蓝色的眸子一瞬间结了霜。

    **

    空间狭昏暗,一只灯芯静静燃烧,灯火忽明忽暗,已烧了三分之一。

    这种幽暗的环境却有人在低低私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那声音仿佛一只呆滞的八哥。

    一个略显年长的声音回应他:“没……没事……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不会的……”

    强装平静,牙齿还在抖。

    年纪的歇斯底里:“爹爹总会找过来的!他会杀了我们!杀了我们!”

    年纪大的只能安慰他:“不会的,不会的……”

    年纪的哭了出来:“哥哥,我不想死……”

    听到“死”字,做哥哥的狠狠颤了颤:“没事,我们躲着,躲着……”

    **

    阎罗是凡人出身,家就在天都城边境一个村庄里。

    天都城很大,它的范围不光包括天都,还包括了天都方圆几百里大片的郊野。这片范围里中心城池聚集了最多的顶尖强者,但越往外围修者的等级越低,到了边境就只剩一些刚入道的低阶修士或者凡人。

    清河村基本都是凡人,偶尔有几个入道的,如今也死透了。

    谢洛衡带着阎罗来清河村,这里是阎罗以前的家,出了事怎么也得带他看看。

    “大人。”

    村子已被巡衣卫控制,道路两旁皆是垂首的青衣人,谢洛衡正仔细询问清河村的情况,谢怀尘就带着阎罗到处转悠。

    “梅花糕喂——卖梅花糕——”一个老婆子推着简陋的木板车,车上热腾腾的梅花糕刚刚出笼。

    阎罗看得直流口水。昨天才被层层包扎的手,今天已经被他含进嘴里。

    谢怀尘轻轻拍掉他的爪子。

    “还吃,刚才来的路上不是给你买了糖葫芦?”

    阎罗委屈巴巴看着谢怀尘。

    谢怀尘心下一软。其实他本来就是为了讨阎罗开心。清河村贫瘠穷苦,一看便知阎罗以前过得很不好。而现在这个贫苦的村子居然还惨遭屠戮。浓烈的血腥味从村子里传出,尸首也被接连不断地抬出来。阎罗仅有的一点回忆也成了血淋淋的。

    所以谢怀尘没带他进村,只带着他在村外转悠。

    “婆婆,给我拿两个。”谢怀尘无奈指了指梅花糕。

    新鲜的梅花糕捧在手上,阎罗眼睛亮眨眨:“厌青哥哥最好了!”

    谢怀尘勾他的鼻子,“就知道撒娇,男子汉哪有你这样的!”

    阎罗立马换了副严肃脸,腰背挺得笔直,两手笼进袖子,模仿起谢洛衡老神在在的模样。

    谢怀尘彻底被他逗乐了。

    “哎,少爷,您还没付钱呐。”卖梅花糕的老婆子断他们。

    谢怀尘这才醒悟,连忙搜起袖子找银两。结果找了半天,甚至把底都掏空了,仍然掏不出一文钱。

    面对阎罗期待的眼神,谢怀尘:“……”

    谢洛衡转身,正好看见谢怀尘抱着阎罗回来。谢怀尘一脸无精采,阎罗也是兴致怏怏,默默舔着手指。

    谢洛衡奇怪:“你们怎么了?”

    阎罗:“厌青哥哥没带钱,买不起梅花糕。”

    谢洛衡感觉自己带了两个傻子,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们就只想着梅花糕?

    阎罗也觉得委屈,那么甜的梅花糕居然吃不到,真是太伤心了。于是他又偷偷摸摸从谢怀尘身上抽了一缕魂魄出来,舔了舔。

    甜的,魂魄也好好吃,吃不到梅花糕吃厌青哥哥也不错。

    谢洛衡自是对两个拖油瓶没有兴趣。回头对旁边的巡衣卫肃容:“继续汇报。”原来这边正是在汇报清河村的情况。

    巡衣卫据实道:“事情发生在前日晚上。周边居民都听见清河村有剧烈的斗声,第二天早上查看才发现了村里惨状。清河村一共八十户,目前确认全部死亡,没有幸存。另外,村子里还有魔修尸体三十一具,从迹象看,魔修来此应当遭到村民强烈抵抗,双方均伤亡惨烈。”

    谢洛衡叹了口气:“好了,你们去处理下尸体吧。”

    清河村到处是土瓦泥墙,整片村庄都是灰扑扑的,巡衣卫将死去的村民抬出来,落下的血迹也沾着灰尘,同枯瘦的杂草一起裹成一排排停尸场。

    谢怀尘赶紧把阎罗漂亮的冰蓝色眼睛遮住。

    谢怀尘:“魔修为什么要来屠村?这么个穷乡僻壤,有必要?”

    谢洛衡:“他们应是为了阎罗而来。”

    谢怀尘不懂了:“阿奴这半个月都在青龙衢,他们来清河村做什么?”

    谢洛衡摊摊手:“不知道。”

    狐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看我做什么,清河村除了阎罗还能有什么让魔族感兴趣?再你不是魔族卧底?有本事你自己魔族是为何而来。”谢洛衡给谢怀尘一个白眼,缓步进村。

    谢怀尘自是不知道缘由。他虽与魔族有牵扯,但也是赶鸭子上架的牵扯,若对魔族的了解,可能谢洛衡了解的都比他多。

    三人进了清河村,这里已被巡衣卫草草理过一番,至少墙头村瓦没有什么倒吊的死尸来吓人。房屋低矮,挨家挨户都是茅草屋,偶尔有几个条件不错的盖了砖瓦房,院子里砌一圈高墙,还能养些低等灵禽。

    不过,圈养起来的灵禽都已经四脚朝天,死了。

    谢怀尘有些惊讶。从进清河村开始他就觉得这里阴阴森森,不出的诡异劲,直到看见这些死一片的灵禽他才发现其中问题。

    太安静,清河村这片地太安静了。先前他还以为是死了人,空空荡荡自然死寂。但死了人不至于连个鸟叫虫鸣都没有,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这里所有的活物都死了。

    可是魔族袭击村子,至于连个家禽都要杀?不太可能。

    谢怀尘把这疑惑告诉了谢洛衡。

    谢洛衡俯身看了看死去的灵禽,笑道:“原来你也有聪明的时候。”

    谢怀尘:“我怎么觉得你这伪君子在骂我?”

    谢洛衡慢条斯理:“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突如其来的吟诗让谢怀尘一噎。这词他知道,是前朝名句,不过抒发了词人寄情山水的苦闷,但这和他们的话有半文钱关系?

    谢洛衡扫他一眼,“你见世人多伪善,料世人见你应如是。”

    谢怀尘明白了,这家伙原来是拐着弯骂他,而且还是吟诗来骂。

    一种莫名其妙的怒意涌了上来。

    “好好,你妩媚,我伪善。”谢怀尘气笑了,“那我今天就让你妩媚妩媚。”着,放下怀里的阎罗,一手符意朝谢洛衡挥了过去。

    其实他也只是撒撒气,并不算动真格。自从来天都见了谢洛衡,这家伙话就总带刺。谢怀尘见惯了这人温言温语,对这种“毒舌”的谢洛衡完全不能理解,因此一直压着火气。本来他以为谢洛衡如此是因为他是魔修,但如今误会解除,谢洛衡依旧这番德性,谢怀尘就有点生气了。

    自家哥明明不是这样的。

    面前这个人凭什么叫谢洛衡?!

    激荡的符意化作剑气锁住谢洛衡周身,但并没有一处触及要害。谢洛衡一怔,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一言不合就动手。随即五指一拢,剑气被轻易粉碎。

    “怎么了?这也生气?”谢洛衡莫名其妙。

    谢怀尘反手又是一道符意,却是把一只死鹅拍上对方脑袋:“看你不爽!”

    接下来,两人就这样在土灰土灰的村子里一个丢术法一个接术法。什么锅碗瓢盆,什么杂草粪泥砖头,凡是能用的都被谢怀尘扔了个遍。谢洛衡无语地悉数接下,顺便施了个法术把阎罗护在身后,免得殃及池鱼。

    过了一会儿。

    “闹够没有?”谢洛衡揉着脑袋,头疼。

    对方没应声。

    谢洛衡见对方停手,松了口气:“好了,是我不对,下次不你。”

    结果话刚完,红衣少爷就晃了晃身子,栽了下去。

    谢洛衡心里一咯噔,阎罗也心里一咯噔,随即两道身影齐齐上前,一个扶住差点狗啃泥的谢怀尘,一个扯住谢怀尘的衣服。

    谢洛衡翻过谢怀尘的脸,那脸惨白,好似中暑。他点上谢怀尘眉心,强大的生之气息让红衣少爷倏地睁开眼。

    “你怎么回事,魂力这么弱?”谢洛衡直皱眉。

    谢怀尘颤颤巍巍站稳了:“哎哟,头晕……”

    阎罗在旁边听得缩了缩头。

    谢洛衡又将他全身仔细探查了一番,无语:“你是着了道,被邪祟噬了魂魄。这里死气这么重,你就不会心点?”

    谢怀尘被训得一愣一愣,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惹了何方邪祟。

    谢洛衡看他这样子,刚想嘲讽几句,结果思及方才的事,又硬生生忍住了。

    其实谢洛衡并不是对谁都挑刺。相反,他一般和善待人,话也一向温言温语。但是每次看见这位柳少爷他就忍不住气。这种火气没什么缘由,毕竟他们萍水相逢,对方性情如何遭遇如何都与他无甚关系。

    但谢洛衡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人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如此弱,不该如此天真,他应该……

    谢洛衡顿了顿,“先找个地方休息。”

    谢怀尘:“你这个伪君子就别扶我了,阿奴,来。”他伸手,示意让阎罗扶他。他还记着自己在生气呢,怎么能这么快和好,不行,他要面子。

    阎罗乖巧地凑近,谢怀尘笑眯眯地摸他脑袋。结果摸到一半,手被另一只手硬生生扯了过去。

    谢洛衡的眼神仿佛关怀智障儿童:“让阿奴扶你,然后你们俩一起摔成傻子?”着不由分拉着谢怀尘往一个方向走。

    谢怀尘头晕得厉害,走路都踉踉跄跄,“慢点……你……”

    前面人的步子缓了缓,似是在等他站稳。

    “我有名字,你以后可以不用叫我‘伪君子’或者‘喂’、‘你’这种不合礼法的称呼。”谢洛衡老神在在地提出建议。

    谢怀尘一步一晃:“那叫什么?善尸大人?”

    谢洛衡:“可以叫我阿衡,主人以前就是这么叫我的。”

    身后之人一个趔趄差点没栽下去。

    谢洛衡回头,发现红衣少爷正怔怔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流浪已久的狗终于寻到了主人。然而这莫名其妙的眼神没有多久就变了,眼帘微微下垂,眼睫挡住大部分神情。

    与此同时,谢怀尘耳边突然响起一串欢快的声音。

    “宿主宿主!我升级啦!我可以话啦!你这段日子做任务了吗?”

    **

    空间昏暗却有阵阵酱香,一只灯芯静静燃烧,灯火微弱,已烧了三分之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弟弟依然在喃喃自语。

    突然,哥哥捂住弟弟的嘴,声音惊恐:“别……别话!有……脚步声……”

    闻言,弟弟像炸了毛的猫:“啊啊啊!他们来了!爹爹来了!我们要死了!”

    明显带着哭腔。

    哥哥死命压着崩溃的弟弟:“别喊!他们会听见的!”

    弟弟没有话,身体却抖得不行。

    嗒,嗒,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

    每走一步,两兄弟就缩在一起抖一抖。

    寂静的空间里只剩脚步声,那人明显已经走到门口,与他们只有一道门的距离。

    弟弟崩溃地哭出来:“呜呜……哥哥,我们是不是错了,我们不该杀人的,这是报应,报应……”

    哥哥也捂着耳朵:“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咚咚两声,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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