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五只谪仙
举目皆冰, 谢怀尘站在冰牢里冷得摆子。呼出的热气瞬间凝华,手脚僵硬得仿佛不属于自己。见过天衍宗主之后,慎行堂的人就把他关在这。这里寒气逼人, 连丹田都被完全冻住, 谢怀尘怀疑再待下去自己的命得呜呼。
“好冷啊。”这时, 系统君九九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唔……冷得我想睡觉了都……”
谢怀尘搓着手,“别睡啊,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挡寒气,我快冻死了!”
九九了个呵欠:“防御程序已经开启……没事的,他们只是关你几天,犯不着担心命。”
谢怀尘眼角眉梢都是冰霜,偏偏还无法动用灵力取暖:“可我怎么觉得这处罚有蹊跷。”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凭什么罚的最重?
“管它蹊不蹊跷,反正也和咱们没关……”着, 九九又了一个呵欠,“唔,好久没这么冷过了,冬天最适合冬眠……”
听话里意思竟是要睡过去。
“蠢东西, 你可别睡, 我觉得不太对劲。”
“什么不对劲?我就睡一会儿……”
“别,你一睡就几个月,我们还要去参加城主大会的。”
“……”
“蠢东西?”
眼看九九没了声响,谢怀尘眉头皱成川字。
其实眼下的状况的确有些不对劲。首先他从一开始就觉得今日的天衍宗主不太正常。接着, 明明是沈略的事, 他这个无关路人的处罚却最重,这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针对, 但又不出为何。最后,他现在身处的牢房空无一人,连个守卫都见不到,这明显不像正常的关押状态,综合考虑下来,谢怀尘提高了警惕。
过了一会儿。
有脚步声从幽暗的甬道里传来,谢怀尘一边冷得牙齿发抖,一边凝神静听。脚步声悠然自得,明明走在牢狱之间却如踏花赏月。最后,声音的主人露出身形,竟是一位白衣道人从黑暗中走出。
白衣道人面容清雅,举止有度。对方静静立于门外,门内霜寒地冻,谢怀尘哆嗦地抬眼,发现此人正是天衍宗主。
“冷么?”隔着一道牢门,对方清淡地问他。
谢怀尘眯起眼:“你不是天衍宗主,你是谁?”其实从进慎行堂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此人不是天衍宗主。天衍宗主绝不会有一双如此清润的眼睛,更不会似笑非笑地看任何人。
哪知这么一问对方并不惊诧,反而笑道:“阿尘,五年不见,你就不认我了?”
“阿尘”称呼一出口,谢怀尘脑中嗡地一声,心神俱裂。冰冷的久远的记忆被唤醒,面前的人是……红衣谪仙!是杀他的仇人!
“是你!”
“不要激动,这里寒气伤人,你若心神不稳,寒气可就直逼心脉。”对方依然淡定。
可惜谢怀尘根本听不进。话音未落,冰牢内一片冰裂之声,他竟是强行催动灵力,纵横剑意在方寸之地暴/乱肆虐。
“你怎么出现的!”
红衣谪仙一出现,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他不会忘记五年前,红衣谪仙出现的那一晚,无忧峰差点覆灭,他带着邵月回弟子居,结果邵月变成了红衣谪仙的模样。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里。他不提,但不代表他不记得!现在红衣谪仙又出现了,那邵月呢?师兄怎么样?
“嗳,何必这么暴躁。”对方却慢悠悠地踏过牢门。那灵铁铸成的牢门似若无物,被他轻巧地穿过。白衣身影来至谢怀尘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我出现,自然是因为你。”
对方神色闲淡,语气上挑,似是调戏,又似陈述事实。
“师兄在哪?你是附在他身上的残魂?或是夺舍的妖怪?”纵横剑意抵在红衣谪仙的脖颈,对方却无所谓地往剑意上靠。谢怀尘唯恐伤到师兄的身体,剑意不得不后退一寸。
“你看,你又伤不了我,何必呢。”红衣谪仙一挥手,强大的威压将所有剑意粉碎,然后他一侧身,从身上脱下天域玄丝制作的宗主袍,披到谢怀尘身上,“你与其关心他,不如关心我。我可是快死了,他却意气风发。”
冰凉的手指碰到身上,谢怀尘杀意骤起,红衣谪仙按住他施展符意的手,顺便点了他周身几处大穴,“此地严寒,莫动,伤魂。”
体内气息一滞,谢怀尘惊恐地发现自己全身灵脉被封,两者巨大的实力差距简直令人绝望。他顿时脸色一白,语气惨然道:“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
和红衣谪仙的相遇次次伴随着死亡,谢怀尘已经有阴影了。他不停地在脑海里呼唤九九,然而对方睡的正死,完全听不到他的心音。
红衣谪仙将他的发尾置于指间把玩,语气温柔:“本来的确是要好好罚你,结果见你冻成这样,突然没了心思。”
谢怀尘只觉荒谬:“呵……那我反而是要谢你?”
“应该的,不必客气。”
“你!”
“好了,”红衣谪仙突然蹲下为他拢好宗主长袍。长袍乃是天域材质,水火不侵,罩在谢怀尘身上还有点暖和。“看来你的记忆没有恢复,还记得我是谁么?”
谢怀尘顿了顿:“你是谁不重要,是杀我的人就行。”
对方愣住,随即轻笑一声:“原来如此,不是没有恢复记忆,而是不想恢复?阿尘,你做缩头乌龟也挺可爱。”
谢怀尘一阵恶寒,世上哪有形容男人“可爱”的?此人简直荒谬。
红衣谪仙却道:“既然想不起,那我就告诉你,我名‘邵月’。”
谢怀尘心里一惊,猛然抬头。
“不是你师兄那个邵月,他是他,我是我,他盗了我的名字,他本名‘亦无名’。”
亦无名是天衍宗主的名讳,谢怀尘心中惊奇,面上却不变:“你大费周章过来,就是为了这些胡言乱语蒙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阿尘就不好奇我的善言?”
“善言全是谎言,不听也罢。”
红衣谪仙却摇摇头,继续道:“你师兄是欲尸,我为恶尸,他用计吞噬了我却又无法将我彻底融合,才导致我们一体双魂。我们共用一个身体,白天他出来,晚上我出没,相安无事,可惜最后来了一个你。”这语气倒有点像给孩童讲故事。
谢怀尘面露疑惑。
“五年前你为欲尸解封了天罚,导致他的力量恢复巅峰。他强,我弱,平衡破,最后结果只会是我,消失。”
“那不是可喜可贺?”
对方沉默半晌:“的确可喜可贺,我死了,还有阿尘来陪葬,想来也是一桩美谈。”
谢怀尘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红衣谪仙悠然笑道:“意思就是,杀你的人不是我,是欲尸。我死了,没人可以阻止他,你也会死。”
谢怀尘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师兄杀我?不可能。”仙童一直面冷心软,相处这么久,好感度都超过50了,怎么可能会是前世杀他的凶手。
“嗳,果然不信。”红衣谪仙站起身,“你难道不曾怀疑,你的师尊与师兄其实是同一人?他既然能骗你一件事,为何不能有第二件?”
谢怀尘的确怀疑过天衍宗主与仙童是同一人,因为两人气息太像了。但他选择相信师兄,毕竟曾经他就因为不信自家哥而害死了他,他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信师兄。”
红衣谪仙无奈看了他一眼:“罢了,我不想和没有记忆的人话。只最后提点一句,不要信你师兄,他的话一个字也不可信。”
谢怀尘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
红衣谪仙却不甚在意:“阿尘,你果然不是有记性的。”罢,收回了披在对方身上的宗主袍。
长袍离身,寒气趁机入体。红衣谪仙之前还封了谢怀尘的灵脉,导致他现在一丁点灵力都用不上,只能像个凡子一样待在冰牢里。
“我记得你最讨厌冰,所以特意为你准备了冰牢。”淡雅的声音响在头顶,冰凉的手指似乎摸了摸他的脸颊,“三尸各有本性,我压着恶性对你善言,可是最大的诚意了……”
谢怀尘本就支撑不住寒气,此时没有灵力加持,很快就冻得没有知觉,自然也没看见头顶上方近乎恶劣的笑意:“知不知道我此时在想什么?我在想,如果将一个干净纯粹的仙人污秽成魔,看他哭,看他跪在地上求饶,是不是更有趣?”
“可惜,做不到……”
或恶劣或轻淡的声音在耳边飘过,越来越远。谢怀尘心里只剩下一堆####,搞不懂红衣谪仙一个嗜杀的魔物怎么突然变了性子非要人信他的歪理,不信就给惩罚!简直不要太虐!
然后眼睛一闭,他又想起红衣谪仙的,师兄才是杀他的仇人。七百年前仙人诞的那一幕似乎又回到了眼前。天衍宗主白衣白发,看他的眼神如死人般冰冷,剑意穿胸而过,熟悉的剧痛铺天盖地而来。
等……熟悉?
眼前忽地飘起鹅毛大雪。一个相同的白衣道人站在面前,手中剑倏地刺入他心脉。白衣道人容貌清尘,周身气息纯净,清冷似仙。反观他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衣,手上脸上皆有腐烂的痕迹,体内灵气驳杂相互绞杀,弄得他虚弱不堪。
两者比较,竟是那白衣道人更近仙神。
四周冰雪覆盖,他看见剑刃上的反光,上面正映着杀他人的脸。他承受不起痛苦,缓缓跪下,隐然间,那张脸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其实这张脸他看过无数次,比过很多人。谢洛衡、邵月、甚至他自己……
但这一次这张熟悉的脸终于话了,对方似是在回答他,眉目间不出的漠然。
“……吾……亦无名……”
作者有话要:
感谢读者“”,灌溉营养液~(没看错,就是一个没有名字的读者)
写恶尸我的内心是拒绝的,
因为身边没有变态也没有蛇精病,
所以怎么办呢?
只好把谢洛衡捧了过来,
全!部!反!着!写!
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