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凡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在职场混惯的人, 比泥鳅都滑。赵琳一见这场面，不用别人发话，立刻退了出去。

    她仰着头, 一双眼通红地看着他。卫凡的眼角几不可见地跳动了一下，他觉得眉心突突直跳，头疼不已。

    他能拿她怎么办？弄出这么大一场风波, 让他成为全华城的笑柄, 他气得失去控制, 摔了两部手机三个烟灰缸，恨不得弄死她和宋锐。但是当她微微颤抖着站在他面前时, 他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舍不得做, 满心的难受和心疼, 只能假装不在乎。他早知道她喜欢宋锐十年, 他为什么要横插一脚进去自取其辱呢？

    “你话啊！”

    叶多瞪着通红的眼看他，眼泪却一直没有掉下来。

    她忍住眼泪的模样让他心疼, 卫凡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自私是多么的害人害己。他不是她想要的人, 为什么要把她强留在身边呢？

    他抿唇, 抬眼冷冷瞥着她, “想让我什么？谢谢你送的帽子？”

    “我们只是假结婚。”

    “对, 我们假结婚，我们是合作关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关系, 那你跑来干什么？看我笑话？看我头上的帽子够不够绿？”

    “你明知道不是那样！”

    卫凡闭一下眼，长久压制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戴绿帽的乌龟王八蛋！叶多，nitama要弄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叶多第一次听见他爆粗口，第一次见他暴怒。他的情绪失控了。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叶多也有些激动起来，她喊到，“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空气静止了一秒，很快，卫凡冷笑了一声，“你想太多了。”跟宋锐的竞争，他已经输了，一败涂地，贻笑大方。他不想在她面前，将最后的一丝尊严也输掉。

    “跟感情无关。叶多，你能不能有点合约精神？即使是假结婚，也有该遵守的规则！在所有人眼里，我现在都是一个带了绿帽子的男人。”他顿一下，赌气道，“有人往你碗里扔了个模型蛆虫，虽然是假的，但也足够恶心了。”

    叶多被噎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抽的什么风，为什么要嘴欠问那么一句自取其辱的话，这根本就是把脸递过去让卫凡踩。

    “我让你觉得特别恶心？”

    卫凡张嘴，迟疑了一下，后悔自己火气上头，口不择言。

    “对不起。”叶多没等他话，先弯腰道了歉，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叶……”卫凡喊了一个字，生生把“多”字咽了回去，伸出去的手也收了回来。

    *

    叶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上难受，就是觉得什么都没意思，现在就算有人跟她张伟就在前面，她估计也提不起兴趣跑过去看。

    “叶多，怎么了？”

    等在大楼下的陆萌看见叶多游魂似的走了出来，她吓一跳，立刻跑了过去。

    叶多看着她，勉强笑了一下，“没事。”

    “没事你哭什么？”

    叶多怔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她随便抹了一把脸，解释：“晚上风大，沙子迷眼了。”

    “卫凡骂你了？”陆萌语气里隐着火气，“电话叫他下来，我跟他聊聊。”

    “别，”叶多拽一下她的手，犹豫了两秒，终于问，“陆萌，我这次是不是真的有点过了？”

    陆萌一把搂住她，“谁对谁错不，我不能让人欺负你。”

    “他没有。”叶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想哭，她急速吸了几口气，将鼻头酸涩的感觉压下去。

    陆萌拍着她的被，低声道：“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别去想谁对谁错了。你现在应该好好静静，把自己的感情理清楚了，不能让自己继续受伤。我宁愿你自私点，也不愿你受伤。”

    *

    天快亮了，叶多才睡着，一觉睡到了下午。大概晚上想得太多，睡醒了头有点疼，她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踢踢踏踏走出房间。

    一开门，呛人的烟味差点将叶多顶一跟头。她皱着眉，边往外走边扇烟雾。

    客厅里云雾缭绕仙境似的，仙境中间坐着一尊大神——叶磊。叶磊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两道眉毛几乎要拧到一起。

    叶磊抬起头，看见了叶多。他看起来好像一夜没睡，眼里布满红血丝，看见叶多的一瞬间，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半天才摁灭了手里的烟。

    “你怎么跑来了？”叶多嫌弃地扇着烟雾，漫不经心地问，其实心里早知道答案了。

    “叶多！”大概很久没话没喝水，一开口，嗓子有些哑。他顿了一下，才站起来，走近叶多，“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怎么了？”叶多垂着眼，踢着拖鞋玩儿。

    “你怎么了？装傻充愣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了？”叶磊冲过去，握住她的肩膀，让她抬起头，“这件事整个华城的人都知道了，你还装什么傻？你这是自欺欺人！”

    所有事情都成了滩烂泥，理不出一点头绪。叶多原本强压着烦躁，这时也爆发了出来，肩一抖，甩开叶磊的手，吼道：“知道怎么了？给你叶磊丢脸了？是不是有一个出轨的姐姐让你面上无光？！叶磊，我是你亲姐，你也不相信我？”

    “叶多，你能不能不要这些斗气的话？信不信都是狗屁空话，我不在乎你是怎么样的，我在乎的是你会不会受伤。叶多，为了那个宋锐，你干了多少烂事？我劝过你多少次？你还要为了他折腾，你有受虐癖吧！我跟你，你少瞪我！我叶磊，还跟以前一样，一辈子都会帮你，你让我谁，我就谁，不问对错，但前提是你不会受到伤害。如果卫凡真的对你不好，宋锐真的对你好，别出轨，我帮你宰了卫凡，让你跟宋锐私奔，我去蹲大牢吃枪子儿，绝不皱一下眉！可现在呢？看你作践自己，我他妈就生气！”

    叶磊火气窜上来，一脚踢翻了茶几，零食饮料撒了满地。

    叶多吓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叶多，我真想把你醒了！”叶磊闭眼长吸一口气，一屁股坐回沙发上。

    叶多站在原地，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没头没尾地问：“爸妈他们……”

    “网上删帖速度很快，应该是姐夫他们的公关团队在操作。然后突然爆出了一个富二代在迪拜向某二线女明星求婚的消息，压过了你这件事的风头，估计也是姐夫他们在操作。这件事的热度差不多被压下去了，但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而且压下去也没什么用了，早就街知巷闻了。爸妈暂时不知道，不过估计瞒不了多久。”

    “如果他们知道了，你帮着多劝劝，爸妈身体都不好……”

    “爸妈我会照顾好，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叶磊抬头看她，双眼通红，下巴冒出一点胡渣，看起来有了男人该有的气魄。

    叶多低头盯着拖鞋，淡淡道：“我会解决的。”

    叶磊皱起眉，问：“怎么解决？离婚？”

    叶多苦笑一下，“不离婚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卫凡一直当大家的笑柄。”

    对于叶多把自己搞成这么乱七八糟的样子，叶磊特别生气，但一看见她无奈的样子，他又觉得卫凡肯定欺负她了，心里的火气腾腾往上窜。

    “他不相信你？”

    “没有。”叶多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也谈不上相不相信，“你这两天多陪着点爸妈，让我自己想想吧。”

    *

    下午，叶多去了趟大宅。卫奶奶刚好从老神医那里回来，又提溜回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

    她领着叶多进屋，兴高采烈地告诉她这些药都是干什么的，然后带叶多去看这两天的TB战绩。

    卫奶奶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但叶多时常会注意到下人们闪躲的目光和偶尔窃窃私语的样子。她想大家应该都知道那件事了，唯独瞒住了老太太，大概是卫凡交代过，谁也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提一个字。

    叶多强起精神，陪着卫奶奶吃了顿饭，然后才离开。

    回到别墅，意料之中，空空荡荡，卫凡不曾回来过。

    叶多也不在乎了，自己坐在电脑前开始忙碌。

    卫凡本来不算回去了，但脑海里一直闪现叶多对不起，然后转身出门的画面。不管他怎么克制自己，这幅画面都会自觉钻进他脑海里，搅得他心神难安。

    他开车一路往回赶，一颗心忽上忽下，既怕她在家，也怕她不在家。汽车进了区，他远远地就看见自己家灯火通明。

    她在家！

    卫凡有一瞬失神，差点撞上马路牙子。她在家，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该什么。她不在家，他不知道怎么接受，一个人怎么过。

    已经是凌一点多，屋内灯火通明。他进了屋子，里面静悄悄的，一个的身子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卫凡站在远处看她，她睡得不是很踏实，偶尔皱起眉。他心里突然柔软了下来，心头被冰封的泉水开始融化，潺潺流动起来。他指尖伸出一股冲动，想去摸摸她。那一丝不甘重新探出了头，无论结果如何，他还想再试试。

    他轻声走到她身边，弯下腰，伸出手。手指还没碰到她，地上的东西却先进入了视野里。

    离婚协议书。

    那一汪刚解冻的泉水轻易又被冻上，那丝微抬起头的不甘再次钻入黑暗中。

    卫凡手指悬在半空，僵了几秒。那几秒，够摧垮他心底刚升起来的所有希望。

    他动作僵硬地弯腰，手指却从叶多脸颊边绕过，捡起了地上的离婚协议书。

    叶多迷迷糊糊醒过来，刚好看见一脸寒意的卫凡。

    “你回来了？”她揉揉眼，声音含糊道。

    卫凡没话，一瞬不瞬看着她。

    叶多的目光下移，看见了他手里的离婚协议书。

    她立刻清醒了过来，站起身解释：“我……我知道我们假结婚，用不上这种东西，不过……不过我觉得签了这个放到网上，让你……让你……”不用总被大家笑话。

    叶多话没完，卫凡就冷冰冰断她：“我知道了，你走吧。”

    卫凡拿着协议，转身上楼，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