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护她
“您的茶水盛好嘞!”
店家白净的脸上满是笑纹,他将圆弧形的茶水袋递过来,“客官您拿好慢走,下次再来啊!”
赵彻付了银钱,接过茶袋,随意的拎在上,便往回走。
想着表妹还在等他,赵彻不自觉的脚步加快,等人流散开些,他远远就瞧见原本应该坐着宋乐仪的地方,空荡荡的一片。
见此,赵彻瞳孔猛地一凝,心底骤然腾起巨大的不安,加快脚步,几乎是飞身前往,还不忘一边四下观察。
人来人往间,都不见宋乐仪的身影。
直到看见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已经被踩的破烂的兔子灯,赵彻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紧紧抿着唇,显然已经动了怒,忽然,他注意到地上的玉佩。
玉佩已经碎成了两半,赵彻蹲下身,将其拾起,触感生温,是质地上好碧青和田玉,两块碎玉拼合在一起,正好凑成了一个妙字。
赵彻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擦,漆黑的眼眸中泛上戾气,快速的扫过周围的,先是划过街边那辆华丽的马车,最终落在不远处的一条幽黑空寂的巷。
他薄唇紧抿,当立断朝那边而去。
刚入了巷口,便有一人影慌张朝他跑来,两人撞了个满怀。
“宋乐仪!”
赵彻一眼便认出了她,眼前的姑娘神情慌张,发髻因奔跑而有些松散,显然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宋乐仪正懊恼,仰头间看见熟悉的面容,眼底倏地浮上一抹喜色:“表哥!”
身后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巷中分外清晰。
他半搂着怀中的姑娘,抬眼,看着从巷中追来的丫鬟婆子,一时间气血翻涌,周身忍不住的泛出戾气。
玄衣少年立在惨淡月光下,眉眼俊俏,肤色如玉,然而一双漆黑眼睛却森森冰凉,夹杂着怒气,乍一看去叫人胆寒。
那些丫鬟婆子顿时脚步一僵,原本凶神恶煞的表情变得惶恐万分,如坠冰窟,僵立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宋乐仪原本双虚扶在他腰上,想到后面还有七个人在追她,马上借力站稳,转而去拉他的掌,语气焦急:“快跑,后面有人在追!”
她本意是想拉着他一起跑,不成想赵彻一个用力便将人重新勾了回来,她看见他低下头,扯了扯唇角。
“跑什么?”
不跑等着挨打吗?
宋乐仪没时间去和他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边赵彻已经剥开茶水袋的塞子,拉过她的腕,将水袋递到她中。
一副毫不慌张的模样。
“不是口渴了吗?”
少年眼底原本的怒气已消失不见,化作一种温和的神情,宋乐仪低头盯着中的水袋,一时间怔住了。
许是被他从容淡定的情绪感染了,宋乐仪反而也没那么慌张了,一早的口干舌燥在见到水袋的一瞬间全被勾了出来。
又这样打斗奔跑一番,喉咙都快要冒烟儿了。
她握着水袋,当即仰头抿了好几口,茶水清冽,微苦中带着继续甘甜,很快便将喉咙间的干燥之意压了下去。
巷里,赵妙推开一众丫鬟婆子,缓步走了出来,一贯平静冷淡的神情有些扭曲,眼尾的冷光中泛着微不可察的杀意。
见着眼前悠哉喝水的二人,眼尾的杀意更浓,她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语气甚是平静的了一句:“子川也在啊。”
然而赵彻充耳不闻,视赵妙若无物,连个眼神都不给她。一时间,巷中只有众人浅浅的呼吸声。
赵妙的脸色愈发难看,余光瞥见一旁宝兰,丫鬟瑟瑟发抖,模样惶恐。
一时间情绪难以自控,赵妙抬便给了她一巴掌:“没用的废物!”
宝兰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也不敢去捂脸蛋,只慌忙跪地,将头深深的埋下,使劲儿的降低存在感,不敢求饶亦不敢看。
见主子动了怒,其余五人也纷纷跪地,神情惊惧,膝盖与青石板相撞,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扑通”。
等眼前的姑娘喝完水,赵彻方才慢悠悠的侧过身,凉凉的瞥了赵妙一眼,语气嘲讽:“当街行凶,疯癫至此,安平你当真愈发令人刮目相看了。”
赵妙面色难堪,她知夷安与子川一向关系不好,先前听夷安时本以为是框她,却不成想是真的。
而且
他竟然这般护她!
赵妙拢了拢袖口,神色坦然:“我与夷安玩笑而已。”完,她又冷声提醒:“子川,你该叫我表姐。”
赵彻勾了唇角,嗤了一声,没搭话。
这一下,狠狠的戳了赵妙的痛处。
眼瞧见赵妙的情绪很快就要绷不住了,宋乐仪伸扯了扯赵彻的袖口,朝他摇头,乌黑的眼里只有两个字——不可。
赵妙是个疯子,平素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也不少干,今夜情况特殊,若是真惹急了她,她与赵彻也落不得好处。
赵彻划过她的掌心,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眼神示意她不必担心,随后懒洋洋的瞥向赵妙,声音随意而喑沉。
“我不想动,赶紧带着你的狗滚回公主府,不然——我也不介意今夜这燕京多上几个亡魂,或者明日镇国公主府披上白布丧幡。”
赵妙闻言,长长的指甲紧紧的攥进了肉里,直到听见赵彻又了一句:“可怜到时候端阳姑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会不会因此悲恸欲绝,也断了性命。”
方才眼底染上的疯狂才开始逐渐褪去。
他在威胁她。
她眼神逐渐清明,赵子川与夷安不一样,他不仅真的能杀了她们,而且他是皇帝的亲弟弟
赵妙冷笑了一声,低头转着左上金镶珍珠翡翠戒指,狭长的眼底一片阴郁。
“回府。”
幽凉的声音回荡在巷,留一下一道消瘦孤高的背影,原本跪在地上的六人慌忙跟上。
被安平这么一搅和俩人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便回了宫。
回宫路上,宋乐仪心中一阵后怕,若是没有赵彻及时出现,她不一定能完好无损的回来,日后出宫,还是要心为上。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斜前方的竹架上,那里挂着一盏孤零零的兔子灯,想着先前的那盏惨不忍睹的模样,宋乐仪心中一阵可惜,忍不住又盯着看了片刻。
“姑娘”老伯认出了他们,笑呵呵朝她招,又把兔子灯取下,塞到她里,“老伯与姑娘有缘,这最后一盏送福气,不收钱,可千万要收下。”
宋乐仪不好推脱,于是甜甜一笑,接过那盏灯:“谢过老伯呀!”
她里拎着灯,仿佛刚刚的所有不快一瞬间全被冲淡,姑娘偏过头,举起中灯,笑意吟吟的对赵彻道:“表哥,我又有兔子灯了!”
朦胧的灯光映的赵彻神色很暖,他轻笑了一声:“喜欢就好。”
两人依旧是翻墙而过,心翼翼的避开宫中禁军,临分别之前,宋乐仪望着眼前的少年,弯着眸子笑了笑,语气真挚:“表哥,谢谢你。”今天晚上她很开心。
“仅一句谢谢?”赵彻逼近宋乐仪的脸蛋,漆黑的眸里浸着笑意,“这也太没诚意了。”
宋乐仪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她又道:“今晚的银钱我十倍还你!”
他缺这点钱吗?
“百倍还你?”
一片寂静。
见赵彻的神情似乎不太满意,宋乐仪又思忖片刻,心想十倍确实少了点,好像百倍也不多呀,可是她能送他什么?
她得好好想一想
“算了——”
赵彻摆,忽然觉得烦躁,嘱咐了一句:“你早些回去,莫被母后发现了。”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
宋乐仪喊住他,把兔子灯塞到他的里,眼前的姑娘眼眸盈盈,声音娇软:“这灯的来历无法和姨母解释,帮我保存一晚,明日来送我可好?”
这幅模样,着实令人难以拒绝。
赵彻不由自主的点头:“好”
咯吱——
随着毓庆宫的宫门打开,福寿看见自家王爷拎着一盏兔子灯站在门前,兔身圆润,憨态可掬,他神态自然,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福寿微微吃惊,但很快的收敛了情绪,伸便要接过:“王爷,我帮您拿吧。”
赵彻摆淡道:“不用。”
福寿:“”
他收回,神色恭敬的跟在赵彻后面,忍不住用余光瞟了那盏兔子灯两眼。
瞧着自家王爷护着的模样,福寿心中止不住的疑惑,这盏兔子灯很珍贵吗?如此朴素的纸糊灯,王爷素日瞧不上的。
或许是一时兴起吧
直到第二天,福寿发现这盏憨态可掬的兔子灯被四平八稳的摆在了卧室的桌上,与一向冷淡肃静的毓庆宫格格不入,他才真的信了这盏兔子灯很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