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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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瞧见他眼底揶揄而意味深长的眼神儿,宋乐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深呼一口气:“表哥,你过来。”

    赵彻挑眉,笑着凑了过去:“怎么?”

    宋乐仪伸扯了他的脸:“这脸皮不厚啊。”怎么就一点都不知羞?

    赵彻:“”

    他笑得灿烂,恬不知耻:“你再摸摸。”

    “行。”宋乐仪咬牙松了,论起脸皮来她是真的比不过他。

    赵彻不显地扬了扬唇角,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我是真心问那种吃法,表妹莫要想歪了,要不这样,全兔宴得了,省的表妹纠结怎么吃兔子。”

    宋乐仪果断拒绝:“不吃。”

    晚膳自然是没吃成兔子,因为赵彻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宋乐仪别吃了,听到兔子俩字都觉得头疼。怕是自此以后,这俩字得牢牢地和赵彻挂上勾了。

    *

    五月末的时候,蜀国使臣来越,递上了国书,是蜀王为表示蜀国对大越俯首称臣的决心,特遣蜀太子虞日州不日启程,携蜀地三分之二国库收入与各色奇珍异宝,觐见大越天子。

    宋乐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捧着一碗冰过的乌梅汤在喝,一时惊楞失神,中的青瓷碗落地,碎成了一片片,汤汁四溅。

    冬桃忐忑不安,心翼翼问道:“郡主,乌梅汤可是有何问题?”

    宋乐仪好一会儿才回神儿,她抿唇僵硬的笑了下:“没拿稳而已。”

    闻言,冬桃顿时松了一口气。

    圆脸姑娘一边弯下腰身去处理碎瓷片,一边轻声问道:“郡主可要再盛一碗?”

    “不必了,”宋乐仪恍惚地摇了摇头,她摆,“你退下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冬桃乖巧地应了声“是”,捧着碎瓷片悄无声息的退下。

    偌大的屋室空空荡荡的,有穿堂而过的微风,卷散了夏日燥热,珠帘被吹的叮咚作响,往日清脆悦耳的珠环相撞的声音,却让人愈发烦躁。

    记忆中的所有大事情都偏移了原本的轨迹,想来是因为文太妃一事,才导致本应年后大朝贺时才来大越的蜀国太子提前半年来,宋乐仪觉得心中甚是不安。

    上辈子时,赵彻便是因蜀国太子之死,不得不披盔戴甲前往蜀国平乱。

    如今两国邦交风起云涌,成安帝是位有野心的帝王,越蜀之间得战争不过是早晚问题,可是赵彻怎么办?

    他会去吗?他还要去吗?

    赵彻来寿安宫的时候,刚过晌午,烈阳当空,晒人的很。

    抬腿进了正厅,就看见宋乐仪坐在凳子上发呆,面前是一桌未怎么用过的午膳。两根细白的指撑着脸蛋,搭在眉骨上,斜斜的几缕光打在人的身上,半明半昧间安静极了。

    “表妹想什么呢?”耳畔忽然传来声音,吓了宋乐仪一跳。

    宋乐仪抬头,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面前,她迷茫的眨了两下眼,语气迟钝了许多:“表哥?”

    “怎么了?”赵彻询问着,一边掀袍往她旁边凳子上坐下。

    敞亮的正厅里,阳关半洒,衬得少年眉眼如玉,一副俊俏风流样。宋乐仪忽然觉得很难过,她翕了翕唇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赵彻闪了闪眼眸,心思微动,十分好耐性地等她话。

    犹豫许久,宋乐仪心翼翼地勾起他的掌,声问道:“表哥,若是我们与蜀国开战,你当如何?”问了这句话,她精神紧绷成了一根弦,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赵彻一愣,十分不解她为何会问这个问题,正要笑着打趣儿,直到瞧见她眼底认真又紧张的光色,他忽然沉默了。

    夏风吹得珠帘叮咚作响,宋乐仪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赵彻笑了笑,伸揉着了揉她的脑袋,慢声道来。

    “大越立国二百一十二载,历代帝王初心不辍,先后吞并西郑、北卫、南楚以及数个国,拓土开疆,将图扩大倍余,才有了如今的越国。百余年来,战争烽火缭绕,唯蜀国与白狄沉舟不泯,是我大越的心头之患。”

    “白狄民风彪悍,骑兵势强,拥有肥沃的雁北草原,连祁、黎二山,是东出北上的经贸要地;蜀国山川险峻,大河屏障,富饶天府,进可出关以图天下,退可扼守偏安一隅,是为后方库府。”

    “大越国力若想更上一层楼,必须得吃下这两块肥肉,更何况猛虎卧榻岂容他人酣睡,蜀国不灭,便如同心中之蛊,随时可以反扑,狠狠反噬大越一口。”

    他每一句,宋乐仪的心就沉一分,红润的唇瓣咬得发白,她拼命的点头:“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他们生逢盛世,但依旧群狼环伺。

    她眼眶不知何时变得水润,紧张不安地握着他的掌:“可是你呢,表哥,那你呢?你想上战场吗?”

    即便已经将答案猜了七八分,宋乐仪依然怀着最后一点期望询问,盯着他的黑眸,一丝情绪都不肯放过。

    赵彻笑了下,没有马上回答想与不想,而是反握了她的,拇指微微摩擦着白皙细滑的皮肤。

    半响,他动了动唇角,一点点的为她剖析。

    “十六年前,老英国公父子三人战死沙场,大越将领一下子折了一半。如今司马将军与成将军都老了,守成有余,征战不足,外有白狄与蜀国虎视眈眈,内有江宁傅轩心怀不轨,如今皇兄身边能用的虎将,不过魏长青与沈朝月而已。”

    “魏长青镇守边关,沈朝月守卫国都,不更能轻易离开。蜀国,没人了。”

    到这里,赵彻顿了顿,声音又低哑了许多:“表妹,我是大越的豫王。”

    虽未直言,却也表明了他的心迹,若大越需要,他当披甲率兵,奔赴战场。

    宋乐仪忽然觉得心底难受的紧,她以为翟争死了,姨母康在,一切的难题便迎刃而解,可所有的一切仍然向着扑朔迷离的方向驶去。

    她吸了吸鼻子,蓄满眼眶的泪珠圆滚滚地滑落。

    “哭什么,”赵彻伸揩去她的泪花,“未来的事儿谁的准呢,皇兄如今的心思都在白狄上,等与蜀国开战,最快得十年八年的了,那时候没准朝堂又多了不少能臣虎将,哪里用的上我啊。”

    “别哭了,嗯?”

    宋乐仪含泪摇头,不是的,表哥,不是的,越蜀明年就会开战。

    虽导火线是赵彻意外杀死蜀国太子,引着蜀国朝野上下举国怒愤,誓报国耻,但瞧着开战后的架势,蜀国明显早就埋下了野心,有备而来。

    正如赵彻方才所言,蜀地山川险峻,有大河为屏障,易守难攻,如此先天条件,使其以不足六万兵力便能阻挠大越二十万大军进蜀。

    要知道,即便是白狄最精锐的骑兵,也不敢在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与大越开战。

    那时她虽不在前线,却也知道两国战争僵持不下,腥风血雨,死伤无数。

    一想到这里,宋乐仪的眼泪便和珠子似的一连串往下掉,赵彻叹了口气,身子往前俯了俯,将人按在胸膛前,伸了一只轻抚她的脊背:“真是娇气,这也值得哭啊,即便我去了蜀国,那也是率军之将,鲜少上阵杀敌,你见哪个名将缺胳膊断腿的?”

    鲜少上阵杀敌

    宋乐仪一愣,呼吸不禁急促了几分,她怎么忘了最关键的事情!上辈子赵彻因为意外杀了蜀国太子,成了两国开战的罪人,所以戴罪立功,为冲锋陷阵之将。

    这一世!只要这一世赵彻没有杀了蜀国太子,他就不会那么艰难!

    估摸着时日,虞日州大约七月上旬便能抵达燕京,宋乐仪忽然从赵彻怀中钻出来,双握着他肩膀,有些激动道:“表哥,你知道虞日州长什么模样吗?”

    眼前人漂亮的脸蛋上泪痕纵横,一副委屈与激动交织的模样,不出的滑稽。

    搁在往日,赵彻定要嘲笑一番,如今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只觉得一颗心被紧紧攥着,揪得他心口疼。若是有那么一日,他真的能毫不犹豫不牵不挂的奔赴战场么?

    赵彻突然觉得喉咙发干,他道:“知道。”

    “那太好了!”宋乐仪顿时明媚了起来,她扯了一个笑容,有点难看,“表哥,你以后见着了他,一定要绕道走,千万不能见他!不能与他起争执,更不能动打他!”

    闻言,赵彻神色逐渐古怪,眉毛挑的老高:“我见着他绕道走?”

    宋乐仪鸡啄米似的点头:“对,见着他绕路走。”

    开什么玩笑!赵彻忍不住嗤了一声,这天下有能让他见着绕路走的人?

    见他神色嘲弄,宋乐仪忽然反应过来,赵彻是什么人啊,燕京一霸,就连嫡亲兄长都能被他气得跳脚,那蜀国太子在他眼里能算个东西?

    宋乐仪咬了咬唇角,开始胡编乱造:“表哥,我听那蜀国太子是个不祥之人,离得近了会沾惹不祥之气,一定要离他远点!”着,忍不住捏紧了他肩膀,生怕他不以为意。

    赵彻被她逗乐了,反问了句:“你见哪国太子不祥的?”

    这瞎编也得有个度啊,拿他当傻子呢?

    宋乐仪着急:“是真的不详!”

    赵彻转着指上的虎骨扳指若有所思,不经意地一问:“你见过?”

    宋乐仪怔了怔,嘴唇翕辟不知该些什么,她低头,声嗫喏了一句:“好像见过。”

    微弱的声音很快散在了风中,快得让人听不清晰。

    赵彻却听清了,他垂眸,深长的睫羽盖住了大半的神色,若名声,蜀太子虞日州远不如白狄的乌邪王子翟离名声来的响亮,若论两国关系,白狄与越可比蜀国与越要紧张得多。

    可是表妹从不关心国政,甚至连乌邪王翟牙与乌邪王子翟离都不知道是谁。

    再言之,这是蜀国太子虞日州第一次来越朝见,表妹若见过,若不是画像,就是那场荒诞离奇的梦。

    赵彻思忖的片刻功夫,宋乐仪也在盯着他看,见人垂眸,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她顿时气恼了,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呢!

    她索性伸拽了了他衣领,半强迫半威胁道:“你答应我,离虞日州远远的,万万不能与他起冲突,骂他也不行,尤其不能打他!”谁晓得虞日州那般脆弱模样,万一被赵彻一两句话给气得喘不过来气,直接气死了呢?

    赵彻被她这么一拽,两人的脸蛋都快贴上了,温热的呼吸卷着甜香而来,撩的人心痒痒。

    他回过神儿来,漆黑的眼里眸光微动,试探着问道:“若是不答应呢?”

    “不行!你必须得答应我!”宋乐仪拽着衣领的又紧了紧,急得都快哭了,声音软软似哀求,“表哥,你答应我好不好?”

    表妹这是在担心他,担心他伤了虞日州?

    的确,这虞日州金贵的很,若真在燕京出了事儿,越蜀之间的平静必然打破。

    赵彻好像明悟了什么,有猜测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好。”他点头应下。

    宋乐仪这才松了一口气,眼里还带着泪就笑了。

    赵彻伸眼睫颤了颤,也不知怎么想的,扣着她的后脑勺往前一带,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最后落在红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很甜,很软。

    宋乐仪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不知所措,连呼吸都忘记了。直到赵彻离开她的唇,不轻不重地捏了她的脸颊一下,这才回过神儿来。

    逆光的少年眉眼俊俏,朝她灿烂一笑,唇齿微动了一句话,甚是安人心神。

    “安心当下,莫要多思。”

    作者有话要:  剧场:

    虞日州:孤特别有名,大越豫王见着我绕路走,你们就孤厉不厉害?

    众人:不,是你太脆了,一碰就死,惹不起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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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昨天章节待高审了一晚上,心惊胆战的,所以原本决定2点更新的章节挪到换榜后更新啦,怕被锁了。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