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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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晔目光扫过周围,飞快地思忖着该如何脱险,山路崎岖,马儿狂躁,横冲直撞,无数枝杈朝着他打来。

    尖锐的树枝勾散头发,拽了几缕下去,又勾破轻薄的夏衫,尖锐地刺进肌肤里,上官晔半俯着身子,几次颠簸地快要掉下去。

    只是他此时无暇顾及这些疼痛,只能牢牢的拽紧马身,以免摔下去。

    如此速度,无论是跳马又或是斩马,不死即伤,残废也未必不可能。

    墨青色的少年眼神儿很冷,令人不寒而栗,他勒着马缰绳,尽力调转着马头朝平稳的山地驶去。

    粗糙的绳子紧紧的勒入肉中,磨出血迹,

    上官晔的马匹速度太快,即便宋乐仪拼了命去追,也只堪堪保持两人间的距离不拉大而已。

    见此,宋乐仪一咬牙,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欲要狠狠地扎进马屁股上。

    紧随其后的赵彻目睹一切,吼道:“宋乐仪!你住!”

    宋乐仪听见了,动作一顿,却也无暇顾及,性命攸关,救人为先,她拿捏着力道,又要抬腕扎去。

    听到后面动静,上官晔神情微僵,微微偏过头朝后方望去,只见一男一女正朝他策马而来。

    少女的头发因为疾驰而凌乱,神色焦急,却带了一种别样的美丽。

    见人不理睬,赵彻顿时一慌,紧接着是怒不可遏,漆黑的眼底有浓浓阴霾。

    不过他反应倒是极快,踩在马蹬勾牢固,一只拽着马鞍,放了整个身子悬空,总算拉近了他与宋乐仪之间的距离,伸一夺,勉强将她中的簪子抢了过来。

    宋乐仪中一空,随即看向赵彻,焦急怒道:“你干什么!”

    赵彻已然坐好,腮帮微动,咬着后槽牙,显然气得不轻。闻声,他偏头看了宋乐仪一眼,那里有凉凉怒气,没话。

    他的兄弟,不用她来救——

    在宋乐仪焦急的目光中,赵彻将那只簪子扎进了马屁股,马儿吃痛,当即四蹄扬起,速度愈发快了起来,不过并未狂躁到不可控的地步。

    宋乐仪震惊,而后忧心喊道:“赵彻!你心啊!”

    两匹狂躁的骏马,自是宋乐仪所骑的马不能比,她落于两人后方,紧紧跟随,而赵彻骑着的马先一步靠近了上官晔。

    赵彻伸:“容之,把给我。”

    上官晔转头看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左,那边拉扯,这边又借力一瞪,衣衫翩跹间,他便跨坐在了赵彻的马上。

    惊魂初定,后方的宋乐仪见此,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赵彻并未勒马急停,他将腰间长弓递给上官晔,漆黑的眼眸盯着不远处狂躁的马匹。

    上官晔会意,当即抽了三支箭朝着那匹马射去,正中要害,马儿嘶鸣倒地,不断抽搐。

    赵彻这才吁地一声停了马,两人翻身而下。

    只是后方地宋乐仪却不太好,山林崎岖土地,前方忽然出现的一道树枝让她躲无可躲,慌乱之下,她侧身往右,却不想被另一边一根粗壮地树枝勾住了衣衫。

    身下马儿急奔离去,宋乐仪却被挂在了树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宋乐仪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迷茫地眨了几下眼。

    赵彻感受到身后有骏马奔来,一回首,却见马上根本无人。

    他心下大惊,俊俏的脸上尽是慌乱,忙四下寻找,只见不远处一绯红衣衫的姑娘挂在了树上。

    赵彻:“”他不敢拖沓,拔腿朝宋乐仪跑去,速度很快。

    上官晔也瞧见了,紧随而去,只是没跑两步,他便停了下来,抬着眼眸,静静望着那道奔去的黑色背影。

    直到看到紧紧两人相拥。

    周身狼狈的青衫少年站在原地,握掌成拳,天人交战许久,最终没有上前关慰,转了身朝那匹倒地的骏马而去。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亦不敢。

    若他往前跨出这一步,他与子川,他与夷安,都将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无法挽回。

    长靴踩在柔软的泥土地上,一步一步缓缓,上官晔心底难受的紧,既然不爱,她又为何来救他?紧紧是觉得他可怜?

    上官晔伸揪了揪心口,薄唇紧紧的抿着,外翘的丹凤眼底尽是痛色,还有后悔。

    若是在明心堂重逢那次,他没有拒人于千里外,好声与她搭话,是不是如今的一切都会改变?

    她是不是也有可能是他的未婚妻?

    夏风骤然加大,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似乎是在回应上官晔,可是无人知晓它答应的是“是”还是“不是”。

    宋乐仪倒是不重,只是夏天的衣衫轻薄,无法承受一人的重量,没等一会儿,身后便传来衣衫撕裂的声音,身形遥遥欲坠落。

    她此时正面朝下,望着土地上掺杂的细碎的石子。宋乐仪当立断,伸捂住了脸,又使劲儿地反转了身体,随着一声裂帛声响起,她以一个背部朝下,身体蜷曲地姿势下落。

    宋乐仪下意识地惊叫:“赵彻!”

    赵彻急急伸出臂,堪堪揽住她,将她抱在怀中,却被下坠惯性往地上带去。那边地上有碎石子,这么摔一下可不好受。

    电光火石之间,赵彻只来得及使劲儿往旁边倒。他一揽着宋乐仪的腰,一护着她的头按在胸膛前。

    翻滚几圈之后,后背狠狠的撞上了树干,方停。

    宋乐仪身上有先前被树枝挂蹭的伤痕,衣裙上沾了些泥土,虽然狼狈,倒无大碍。她慌乱的爬起来,转身去看赵彻,声带哭腔:“你怎么样啊?”

    方才那一撞,可不轻。

    赵彻咬牙忍着痛,将往前爬的宋乐仪按了回来,她的后背贴着他胸膛,不等宋乐仪反应,身后传来他薄怒的声音:“别动!”

    此时宋乐仪的衣衫撕裂,那里露出一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弧线美好,隐隐可见心衣的带子。

    宋乐仪也感受到不对劲了,尽管靠着他胸膛,脊背上仍然一阵儿凉意,估摸着是衣衫破了。

    她霎时尴尬又羞迫,没敢再动,只偏过头去,心翼翼的伸出碰了碰赵彻的脸颊。

    宋乐仪声音颤抖:“你疼不疼?”

    赵彻呼吸未平,没好气道:“死不了。”

    着,他一只撑着地,背靠大树坐好,另只掐着宋乐仪的腰肢,将人往旁边提了提,伸去解腰上勾带。

    宋乐仪神色大惊:“你干什么?”

    赵彻冷笑:“你呢?”

    在宋乐仪震惊又不安的神情中,赵彻解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后,将人露出的脊背捂了个严实。

    做好这一切,在赵彻看着她,漆黑的眼底情绪很淡,凉凉地吐出两个字:“起来。”。

    宋乐仪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怒气,睁着一双水雾朦胧眸子看他半响,忽然觉得心中委屈。

    只是他方才还救了她,如今怕是受伤了,不是计较的时候。

    宋乐仪半跪着膝,心地往赵彻身边蹭了蹭,声道:“我扶你起来。”着,一双细白的就扶上了赵彻的胳膊。

    却不想,赵彻拽下她的,都没看人一眼,只一字一顿道:“你让开。”

    宋乐仪神情一僵,她不解赵彻又发什么疯,咬着唇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眶变得莹润,她怒道:“我不让!”

    随着话音落下,聚在眼眶的眼泪也吧嗒吧嗒的滑了下来。赵彻正怒气填胸,却被她这么一哭,霎时浇灭了大半怒火,只是心中仍然有气。

    他忍不住扯着唇角嘲讽似地笑了下,她委屈?她委屈什么!?委屈自己没能救成上官晔吗?

    如此一想,一连串带刺儿的话就到了嘴边,他咬了咬后槽牙,伸扣住人的后脖颈往前一带,两张脸几乎要贴上。

    赵彻压着声音道:“宋乐仪,你”望见那张带泪的脸,和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话到底没出口。

    他忍了又忍,松开了掌,继而垂下眼,深呼吸一口气:“宋乐仪,你让开。”

    让他平静一会儿。

    让他好好想想,为何自己的未婚妻会舍命去救别的男人。

    这次宋乐仪没话,她沉默地抿了唇角,白皙明媚的脸蛋上泪水纵横,笼在树林的阴影之下,情绪不明。

    袖口的遮挡下,她细白的指紧紧地掐着。

    树叶沙沙,搅得人心烦意乱,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人间萦绕不散,只是这剑拔弩张之感,却被一座无形的墙壁,死死的闭锁,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背靠着大树的少年脑袋微垂,光影打在脸上,衬得俊俏的眉眼愈发落寞,黑色的睫羽深长,盖住了他眼底的全部情绪。

    黑色的外衫松散地披在肩上,半跪在面前的姑娘看不清看不清赵彻心里所想,脑袋里嗡嗡的,只浮着一句话:他让她离开。

    宋乐仪咬紧了牙关,她偏不走!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先话。

    “不疼吗?”赵彻抬了眼,声音低沉,带着点哑。

    他伸,将宋乐仪拽了过来,一根一根掰开她紧紧掐着的指,细嫩的掌上已经压出一条条的血痕,微微破了些皮。

    见此,赵彻微微皱眉,到底心软,低头举到嘴前,在那里轻轻吹了一口气。

    气息喷洒在掌,送来温热的风,宋乐仪的眼泪决堤而出,愈发汹涌。

    她拽出,往前一把搂住赵彻的脖子,声音委屈:“你为什么要让我走啊?”

    赵彻动作一顿,半响,方才缓缓地把放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揽住。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哑:“没有让你走。”

    哭够了,宋乐仪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从赵彻怀中钻出来,抽噎着问:“你怎么一直都不动?真的没事?”

    着,宋乐仪又往前凑了凑,伸去拧赵彻的肩膀,想看看他后背,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别动。”

    宋乐仪动作一僵,慌张失措:“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赵彻没马上搭话,他低头,看向她的胳膊,因为穿着绯红的衣衫,流血也不太显眼,如今离近一瞧,却能看出些端倪来了。

    想来是方才骑马在林间疾驰,勾破了衣衫,伤了臂。

    赵彻将她胳膊提到面前,沉声道:“别动,我把衣服扯开,省的一会儿血肉和衣服黏一起,你还要受罪。”

    宋乐仪一怔,下意识地低头,伴随着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露出半只细白莹润的胳膊,此时上面有一道血拉拉伤口,约摸一寸长,血迹已经干了大半。

    十分的破坏美感,碍眼极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疼,吸了吸鼻子,正欲娇娇念委屈,就听赵彻冷道:“不准喊疼。”

    宋乐仪咬了咬唇:“疼。”

    赵彻拇指擦过臂,压在伤口边按了按,好在不深,没有血迹再流,不需要止血。

    “现在知道疼了?方才不还是一股不要命的劲儿?”赵彻讽了一句,一抬眼,就见宋乐仪红肿着眼睛道:“我不想留疤。”

    赵彻平息了心绪,没话。

    自然是不能留疤,不然以后见着一次,就得想起今日一次,如鲠在喉。

    他伸拢着宋乐仪肩上的外衫,将人扶了起来,刚站稳,恰巧此时沈朝月带着人到了。

    树林荫翳,阳光穿过密林投成细碎的金芒,身侧断枝和三位少男少女身上破烂衣衫,都在明明白白的提醒着众人,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身冷峻的将军下马,快步道两人面前,眼神落在宋乐仪的身上,迟疑着正欲话,就听赵彻沉声道:“马给我。”

    沈朝月没拖沓,当即牵了他的坐骑上前。

    赵彻先让宋乐仪上去,而后翻身上马,偏头对沈朝月道:“沈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带表妹回去处理伤口。”

    沈朝月应下:“殿下放心。”

    完,他大一挥,一群人上前处理现场,尤其着重检验了那匹发狂的马。

    上官晔没有马上离去,他站在不远处,神色淡淡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清冷如山上雪。

    沈朝月大步上前:“世子,可还好?”

    上官晔头:“我没事。”他身上的衣衫因着马儿横冲直撞,勾破了不少,血迹晕染在墨青色的衣衫上,不甚显眼。

    在宽大袖口的遮挡下,有血滴顺着背划过指尖,砸在地上。

    显然,并不如他所言那般轻描淡写。

    作者有话要:  有些事情得明白,所以不要怕呀!

    虐是不可能虐的。

    安心啦,一章吵完架,绝不拖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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