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A+A-

    整个宴会厅因为郑朗宴突然的举动吓得鸦雀无声, 很快四处响起窃窃私语声。

    推着蛋糕车的服务妹被突然倒在脚边的陆久见吓了一跳, 拉着蛋糕车后撤了一些。

    段毅格他们看情况不对, 几个人就要凑着往前。

    郑朗宴脸上满是愤怒, 盯着地上的陆久见,眼神眯了眯。他松开林俏,单膝蹲下去,揪着陆久见的衣领, 把他半提半拽起来,因为愤怒和用力,手臂上的青筋格外明显,带着颤意。

    陆久见眉头皱了一瞬,白净的脸颊很快泛起青肿, 唇角带着裂痕, 洇出一丝鲜红的血迹。他就像觉不出痛一样,予取予求地, 只神色淡然的看着郑朗宴。

    “宴哥!”

    情况是突然这样不可控的, 段毅格焦急地喊了他一声,刚往前迈了一步, 郑朗宴当即暴怒地抬头大喊一声:“都他妈别管!”

    一干人愣了一下, 站在原地干看着。

    林俏全身都在抖,她闭着嘴吞咽一声,止住眼眶里的酸涩。回过头才发现, 郑朗宴眼眶也泛着难捱的红。

    郑朗宴偏头看了眼林俏, 声音低沉沙哑:“林俏, 你也别过来。”

    一大厅的人面面相觑,看着郑朗宴这个寿星半拖半拽把陆久见带到外面,乘着电梯一路往上。

    身后的窃窃私语逐渐加大,变成明目张胆的议论八卦声。

    “陆久见和郑少不是朋友么?怎么起来了?”

    “你不知道啊,因为那个女的呗——蓝裙子那个。”

    “切,这还有什么好争,陆家都快破产了,明眼人谁还不知道站哪边?”

    “这种野鸡一样爬上来的女的不都爱这种戏码么。她妈也是。这好好的生日宴……”

    不堪入目的声音如潮水般袭来,林俏心里犹如洪水过境,弥漫起一阵潮意。

    想起陆久见之前的话和他的神情,林俏再听不下去,转身向着宴会厅外的电梯跑去。

    中途因为鞋跟有点高崴了一下脚,绑带扯着整个脚踝钝痛了一下,她就像没感觉一样,只顾着疯狂地按电梯键,电梯门一开就冲了进去。

    郑朗宴一路扯着陆久见到了顶楼。

    顶楼是不对外开放空间,有花房和咖啡厅之类。

    郑朗宴随便选了个没有人的,踹开玻璃门,紧接着就把陆久见甩了出去。

    陆久见后背撞上墙壁,发出一声闷响,他咬着牙闷哼一声,嘴角的血迹稍稍干涸,脸色不出的苍白。

    他轻轻喘了几声,胸腔里的震荡一波波散开,犹如深山里古老的钟被撞击,带着残渣余音不绝。陆久见终于沙哑着嗓音开口:“阿宴。”

    “你别这样喊我。”郑朗宴眼眶里都憋着血红色,声音低沉沙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他妈算什么,连你他妈要走了都没资格知道。”

    陆久见抿着唇没再话。

    刚刚他突然的暴怒,陆久见就猜到是这个原因。他黑眸犹如墨染,静静地看着郑朗宴。

    郑朗宴笑过之后,才觉得胸中氤氲的怒气更加无处可去。

    抬手狠狠地锤了一下玻璃房的墙壁,钢化玻璃带着震颤一浪浪传开,他死死地盯着陆久见:“陆久见,我当你是兄弟!”

    “我知道,阿宴,”陆久见目光沉静地盯着郑朗宴,不悲不喜的姿态,“所以走之前,我想再亲口对你声生日快乐。”

    “呵。如果不是我下去恰好碰到司机和你那些行李,你算祝完就直接滚去美国?”郑朗宴轻嗤一声,“我他妈可真快乐。”

    “阿宴,我也身不由己。”陆久见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一丝叹息。

    “是,这年头没点迫不得已的理由都不好意思自己过过人生。你多有尊严多崇高啊,我帮你怕伤着你,管你也不行,你他妈走就——”

    “我妈自杀了。”

    少年淡淡的语气,带着不出的疲惫和颓丧,再没有往日的骄傲和意气风发。

    郑朗宴话陡然停了下了,沉着脸去看陆久见。

    察觉到他的视线,陆久见轻轻扯动了下嘴角,牵动着伤口,连带着心底里也跟着隐痛。

    “没死成。为了威胁我跟她去美国,她想我爸一无所有。”

    许久无言。

    郑朗宴就那么站着,看陆久见仰靠着玻璃墙壁,抬头看一眼天空,在烈日下眯了眯眼睛,声音轻的犹如隔了很远:“阿宴,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不知道要怎么。以前我会看不起那些成绩不好出国混学的人,等落到我头上,发现我甚至比他们不如,我简直是仓皇而逃。甚至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回来,我还能不能回来。”

    郑朗宴站直了一些,声音暗哑:“你要是不想走就留下。”

    陆久见无力地摇了摇头:“她如果有事,我做不到心安理得,所以这种事上我没得选择。”

    又是一阵静默。

    陆久见衣领处的扣子开了颗,露出一片白皙里泛着红的皮肤。

    他深吸了一口气,跟着扭头看向郑朗宴:“跟你公平竞争的事,我也没资格参与了。”

    郑朗宴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是林俏的事,声音沉得更深:“她的事你不要想。”

    陆久见这次没有反驳,黑眸定定地看着郑朗宴:“林俏很想她爸爸。那个男人以前对她而言是英雄和依靠一样的存在,突然有一天就离开了,为了个女人。对她和她母亲的承诺也再没了下文紧接着,林俏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郑朗宴黑眸沉了沉,死死盯着陆久见,想不明白他怎么知道的这些,又为什么这时候要跟他起。

    “这点上,我们挺像的。我一直在想是不是真的有命运,所以让我把我看过的别人的人生也过了一遍。”

    郑朗宴拳头捏紧了些,沉声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久见扯了扯嘴角,问他:“你记不记得去年寒假,我约你去千林岛度假?”

    郑朗宴停了一下,猛然想起,原来他在更早的时候,就提起过那个地方。他当时忙着玩别的,没有去。

    “后来我自己去了。”陆久见收回目光,仰头对着烈日,像是回忆一样,“在海边,我捡到一部手机。”

    郑朗宴眉头深深蹙起,目光死死盯着陆久见。

    “一部款式很老的手机了,连个密码都没有设。我本来不算管,可当时刚好有电话了过来。”陆久见声音放轻了一些,像是害怕惊扰了回忆。

    “我也忘了为什么我要接通那通电话了。听着那边女孩的声音,一句话也不敢回答,就挂断了。”

    再后来,鬼使神差的,他留下了那部电话。一直带了回来。

    刚开始,每天都会收到电话,后来就是一天一条短信,着很日常的事和想念。

    有半年时间里,他都通过一种隐秘的方式了解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的生活。

    感情降温是一个过程。

    从她发出:“爸爸,妈妈决定要嫁给孔叔叔了。”之后,话就越来越少,再也没有日常。再之后,最后一条关切的短信过后,再也没了消息,仿佛彻底的了断了一样。

    “多可笑,直到最后,她都觉得那个男人是出了什么事才不回她,还关切着对方。”陆久见轻嗤了一声,垂下的眼眸里却带着心疼和自嘲。

    郑朗宴心底里犹如掀起惊涛巨浪,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忽然想起之前陆久见对他的“他和林俏的缘分不比他浅”,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稍稍让自己犹如被猛锤了下的头脑冷静了一下,郑朗宴低声问:“为什么没有回?”

    陆久见抬起手背擦了下嘴角,擦掉一点新的血迹:“我怕她回来,怕她问。”

    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责,“现在再想,我也是坏的。或许我应该一开始告诉她,那么她这半年也许都不用这样思念和痛苦,过不好现在的生活。”

    “你怎么知道?”郑朗宴有些不懂他的笃定。

    “你知道我是怎么捡到这部手机的吗?”陆久见抬眼看他,眼底陡然凝结了寒冰,“是那个男人亲手丢掉的。林俏的爸爸出轨一个演员,他们还有了个儿子。这些,我当时亲眼看到了。”

    “可她始终不信,觉得那个男人是有苦衷的。”

    烈日照耀下,会让人陡然生出一丝寒冷的错觉,如同散去心底的霾一样抖个激灵。

    郑朗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许久都难以消化陆久见的话。

    他偏头看着光在少年的脸上,他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如果可以,带林俏去看看吧。也许她没了执念,也就放下了。你现在也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想要去当演员。”

    临走前,陆久见随手理了理衣领,抬手,犹豫了一下拍在郑朗宴肩头:“阿宴,还好,差一点,我就要对她动心了。”

    郑朗宴我了握拳,隔了会儿,问他:“那个手机呢?”

    陆久见垂着眉眼:“不心弄丢了。”

    他还想什么,陆久见的身影就慢慢晃出去。他对着身后轻轻摆了摆手:“阿宴,你别送我,不然我会觉得,我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

    林俏一路乘着电梯到了顶楼,到了门口,保安拦住她,里面不对外开放。

    她焦急地解释了一通也没通,等了会儿,陆久见高大清瘦的身影晃了出来。

    林俏看着他,一时无言。

    没等她没措辞好,陆久见抬起手,轻轻拍在她的头顶,浅笑了一下:“我马上就走,现在别逼问我了吧。阿宴以后会告诉你。”

    也许撒谎。也许不。陆久见把别的可能性吞了回去。

    林俏原本的话就被堵了回去。想到郑朗宴之前的反应和之前陆久见听到出国时落荒而逃的模样,她抿着唇看陆久见。

    忽视她眼中的探寻,陆久见倏地凑近了一瞬,手还落在她的头顶,对视了一瞬,很快移开。

    “还好。”

    他牵着嘴角笑了一下,“就差一点,我真的就要喜欢上你了。”

    林俏眼眸难以置信地睁大,反应过来回头时,少年的衣角刚刚消失在电梯门口。

    陆久见走后,郑朗宴隔了会儿才出来。一出门,就看到等在那里的林俏。

    她眼睛里有慌乱,还有之前留在眼眶里的晶莹。

    目光向下,林俏倔强地站着,左边脚踝肿了一圈。

    郑朗宴眉头立刻皱起,想到陆久见的话,他的眸色沉了沉,走过去,没等林俏反应过来就抱起她,嗓音沉着,绷着脸责备:“不是让你别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