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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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朗宴的脸色陡然绷起来, 捏紧拳头问:“你不算帮孔家?”

    郑父手还伸在原地, 闻言只觉得好笑。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帮?”

    郑朗宴没有料到在郑父这里会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他清俊的脸庞绷着, 一本正经的:“你跟孔叔, 还有爷爷跟孔爷爷,不都是朋友吗?之前还了,我们和孔家是三代世交。”

    郑父收回了目光和手,继续在文件上批改着, 语气里已经是对郑朗宴的幼稚的不耐:“朋友是朋友,生意场是生意场。如果每一个朋友都帮一帮,那我们郑家就是穷光蛋慈善家了,而不是坐拥这些家业,让你有资格现在还抱有这些幼稚可笑的想法。”

    郑朗宴冷着脸色, 倔强而孤傲。

    郑父微微瞥他一眼, 有些烦躁地拧眉轰人:“出去。不帮忙就别在这碍眼,有这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帮家里做点事。”

    看着郑朗宴凛着背脊转身, 郑父抬了抬眼皮, 顺便提醒他:“还有,你也不许帮。别忘了, 你所有的东西和卡上的钱, 也都是我给的。”

    郑朗宴捏着手,有些愤愤地拉开书房门,出去的时候又狠狠摔上。

    ——

    高三的学习一下子不同于之前。

    教室前排黑板一侧挂上了倒计时的牌子。

    班长每天放学前, 就会把今天的一页撕下来。

    这种逝去的就是失去了的感觉, 让这群几乎没有失去过的子弟们第一次感受到了紧张和恐慌。

    徐来找林俏的次数少了很多。

    刚开学的时候找了她一次。

    徐也听了孔家的变化, 有些难以置信,更多的是对林俏的担忧。

    她看着林俏看起来依旧淡然的神色,握了握她的手:“俏俏,这几天午饭时间我们一起……哦,我忘了,你还有郑家少爷撑腰。”

    徐到一半改了口。看到林俏疑惑的神色,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给她解释:“你不知道,在这个学校,父母的财富和地位,很大程度决定了孩子在学校和班级里的地位。”

    “之前孔家家底还算厚,又和郑家交好,所以大多人也不敢动你。可是现在孔家出了事,就会有各种仗势欺人的牛鬼蛇神冒出来了。不过有郑朗宴陪着你,我比较放心。毕竟,他的人也没人敢动。”

    林俏所有所思地抿着唇听着,偶尔和徐交谈几句。

    其实她多少也感觉的出来。

    本来搬到新家,她想着出了区就可以搭到直达学校的公交,可孔尚新坚持上学的时候一定要孔祁开车送她,实在不行他就亲自送。

    孔尚新怕在学校里别人看扁她这个非孔家亲生的女儿,所以别人的有的,她也一定要有。

    包括之前递给她的卡。

    有些人了解深了,或者恍然回首,才发现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或者第一眼的印象那样。

    林俏想,林知遇这次,总算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吧。

    ——

    自从搬到家,林知遇大多数时间都会待在家里,每天换着法子做菜煲汤,给两个劳累的男人和高三的林俏补营养。

    孔尚新空闲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偶尔有时候,林俏去卫生间路过厨房,会听到两个人交谈。

    孔尚新有次忽然问林知遇后不后悔再次和他在一起。

    林知遇只笑着摇摇头,然后:“之前我嫁过来的时候,其实也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别人都我是图你的钱和家世才二婚又倒贴你。

    “其实我心里是有气的,想着如果能够有什么机会让我证明下就好了。倒不是巴不得家里出事,只是刚好出了这样的事,刚好被我们家碰上了,那就无所谓了。我们在一起,一家人一起面对,其他人的看法和外在形式都不重要了。”

    林知遇着,声音了一些:“尚新,我也想你明白,我只图你这个人,所以你的股份还有房子,我都不要。我很感激你能把俏俏当自己亲生女儿看。”

    “是我对不起你们。”孔尚新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叹息,“毕竟一开始,是我年轻,太容易妥协和听信,所以让你们母女受了这样的苦。林俏想当演员,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和追求,这些东西,能够让她以后的路好走一些。”

    林俏放轻了脚步走,忽然感觉埋在心底里最后一丝郁结也消散殆尽。

    尔后被一种沉甸甸的情绪代替。

    孔祁还是会每天都去公司。

    听近期有公司愿意出高价购买孔尚新手里的股份和孔祁手里大部分的股份。孔祁每天回来的又晚了一些。连周末都在忙。

    林俏周末还是有专业课。

    孔祁这天走得早,林俏算出门自己搭公车去培训班。

    林知遇刚从厨房忙活着出来:“俏俏,你要去上培训班吗?”

    “嗯。”

    听到林俏肯定的回答,林知遇顿时有些庆幸地抬手招她:“还有些时间,你等下顺路去给祁把盒饭还有鸡汤送了。他早上走得急,饭都还没吃。”

    林俏点点头,过来拿了才走。

    孔家的公司在林俏去培训班的半途中,她之前只来过两次,还是孔祁晚上回去拿文件,接了她放学又折回公司去拿的。

    在培训班前两站下车,林俏过了马路,仰头可见孔氏集团的高楼。

    依旧气势恢宏的样子,里面冷清了许多。

    只看外表,根本看不出内部是怎样岌岌可危,被掏空,濒临死亡。

    一路碰不到多少人,林俏拎着保温桶,坐着电梯直奔孔祁办公室所在的顶楼。

    红色的数字一路攀升,叮的一声,林俏回过神来。

    电梯门开,她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来,迈步往左走。

    迎面和一队西装革履的人相撞。

    林俏没有刻意看,可还是一眼瞟到了走在人群最前面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脸色威严,略带些不悦。

    是郑朗宴的父亲。

    他的旁边跟着一个长相和妆容都格外精致的年轻女人,穿着西装,纤瘦而冷傲。

    林俏愣了一下,只觉得隐隐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一闪让过。

    两边的人很快走到近前来。

    林俏在一众熨帖笔挺的西装里显得格外单薄,她身前拎着保温桶,停了停,出声喊人:“郑叔叔。”

    郑父愣了一下,拧着眉看她,像是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谁,自鼻音里“嗯”了一声。

    一堆人从她身边略过,林俏视线顺着冷美人看过去,一直到错身而过。

    电光石火间,某个人影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林俏站住了脚步。

    那边女人抬手按下电梯键。身后穿着学生款皮鞋的林俏的脚步声顷刻间又响起。

    她径直走到人群前,目光直直地看向女人的脸。

    鼓了股勇气,林俏直视着对方,忽然问:“你好,请问你认识我哥哥吗?”

    女人愣了一下,目光先是看向郑父,看他没什么表示,才又看向林俏,唇角勾起一抹公式化而疏离的笑来:“你哥哥?是……孔总吗?”

    女人很聪明,没有和林俏这个丫头拐弯抹角。她听到刚刚林俏喊郑总叔叔,再联系自己之前的了解,直接问出了口。

    林俏愣了一下,抿着唇点了点头,又问:“我可以和你谈谈吗?就几分钟。”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

    女人勾着唇角,有些像看闹事的朋友一样,好笑又无奈地看着林俏,红唇和白色的牙齿对比鲜明。

    郑父停了一下,头也没回地:“李秘书,你等下直接下来就行。”

    “……好。”

    一行人进了电梯,很快缓缓被门隔开。

    女人收起目光,抱着手臂,弯着唇看林俏,声音里带着些慵懒:“朋友,你要跟我谈什么?”

    这称呼不屑却也让人无从反驳。

    林俏捏着保温桶看她,没有计较,问得直截了当:“秘书姐姐,你之前,有和我哥哥共事过吧?”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用鼻息“嗯”了一声。

    “所以现在,你是跳槽到郑叔叔公司了,是吗?”

    女人这下直接嗤笑出声,挑着眉看她:“妹妹,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员工。孔氏要倒闭了,难道让我这个非亲非故的员工跟着喝西北风吗?”

    林俏抿了抿唇,长长呼出一口气,提高了些音量。即使看起来气场不如对方,但气势绝对不输:“你跟我哥哥在一起过吧?怎么能算是非亲非故。”

    女人的脸色陡然冷了一些,看向林俏的目光有些愤愤。

    似乎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个丫头。

    林俏神色淡然下来,语气依旧是不卑不亢的:“而且,你撒谎了。”

    女人的眉头顿时深深的蹙起。

    林俏一边绕过她往孔祁的办公室走,一边轻声开口:“不是因为孔氏倒闭,你才跳槽到郑氏。而是,”

    林俏回过头来,年纪不大,清冽的眼神里却透出一丝凉意和悲悯:“你本来就是郑叔叔的人,故意到了哥哥身边。现在不过是回到自己真实的位置而已。”

    女人放下手臂,眼中的难以置信一闪而过,很快变成气愤又不甘,不似之前的运筹帷幄,四两拨千斤,有些失态地喊:“那也要怪你们家人自己蠢!”

    林俏眼中的神色带上了一丝悲悯,素净的脸上神色淡然得惹人生气。

    她看着有些失了仪态的女人,偏了偏头,笃定地:“你现在生气,其实是因为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吧?”

    女人脸上的神色一怔,没等女人再话,她转头,拎着保温壶的背影一步步走远。

    孔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林俏轻轻敲了敲,孔祁在办公桌后坐着,抬起一只手,指尖扶着额闭目养神。

    她轻轻推门进来,顺便把门合上。

    面前的木质地板上洒了一地文件,一直蔓延到办公桌那里。

    林俏弯腰下去逐张捡起来,整理好,放到办公桌上,又把保温壶轻轻放到孔祁面前。

    孔祁抬头就看到林俏清淡的脸,眼里带着关切和担忧。

    “听你早上没有吃东西,妈妈让给你带了饭和汤。”

    孔祁眼里有着散不去的红血丝,看向林俏的时候,轻轻扯了扯嘴角:“谢谢俏俏。”

    林俏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想到那次深夜,孔祁喝醉回来,他钱夹里女生的照片和刚刚冷傲艳丽的女人逐渐重合在一起。

    她看着孔祁开饭盒,闭着眼睛深深嗅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神情。

    林俏忽然轻轻开了口:“哥哥,你不要难过。”

    孔祁愣了一瞬,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林俏话里的意思。

    他垂下了头盯着碗里的飘着的油花,拿勺子拨散,声音飘得有些远。

    “嗯,哥哥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