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前世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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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方觉就躺在勒奈办公室的沙发上,本来上着网,忽然想起来什么,就转而问勒奈:“钱德勒的事情……”

    勒奈正忙着,闻言就直接将钱德勒有关的资料都发给了祝方觉,让祝方觉自己去解决。

    祝方觉闲得无聊,也就认真浏览起来。

    对于钱德勒这个人,虽然前生和他有过密切地接触,但祝方觉其实并不是特别了解他。

    钱德勒·弗尔曼。

    出身古野联盟,曾经的军人,两年前退役,一年前隐姓埋名来到了银河联盟。古野联盟渗透计划的发起者和实行者。

    祝方觉对这个渗透计划还更加熟悉一些。

    古野联盟过去几十年来生育率直线下降,因而开始动了一些歪念头。银古战争陷入僵持之后,这些歪点子就越发地多了起来,其中一个就是渗透计划。

    渗透计划,更像是绑架计划。它的目的就是将银河联盟的雄虫,无论用什么方式,绑到古野联盟去。

    或者更干脆一点说,骗炮。

    前世这个渗透计划一度发展到了极为严重的程度。

    毕竟古野联盟的人就外表上,和银河联盟的没什么区别,而那些被派出来执行这个任务的,也都精挑细选了那些外表仪容上佳的军人,还专门进行了培训。

    钱德勒这个执行者来到银河联盟,就是为了伺机干一票大的。

    他等到了机会。

    那个雄虫学校。

    前生祝方觉并不是以学生的身份进去的。那时候银河联盟上层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因此让勒奈暗中找一些雄虫志愿者,让他们潜伏进这个学校,看一下钱德勒究竟打算做什么。

    祝方觉就是其中一员。

    准确来说,拥有原身记忆的他,是早知道这个学校里会发生什么的,也是故意加入这个反渗透计划的。

    可以说,他的确是主动地,主动地去骗取勒奈的愧疚。

    他和勒奈的关系,始于当时还是个小兵的勒奈在登尔格勒战役上救了他。

    上辈子的时候,勒奈没有选择收养他,而是将他匆匆送到了一个福利机构,就继续上前线作战了。

    但祝方觉却不得不用尽一切手段接近勒奈。

    彼时的祝方觉多少有一些紧迫感,或者说他已经厌烦了不断的攻略,因而他那时候根本没有心情等待长大,然后再去攻略勒奈。

    他走了歪门邪道。

    他有原身的记忆,因而算准了时间,被人贩子绑了,送到了登尔格勒。然后勒奈又一次救了他。

    只是勒奈依旧没有选择将他留在身边,而是将他送到了雄虫管理局。

    祝方觉在管理局被关了几年。

    勒奈后来才了解到祝方觉那段时间的遭遇。管理局对于这些从登尔格勒解救回来的雄虫审查十分严格,又是战时,因而他们那批送过去的雄虫,都经历了不少的拷问。

    虽然管理局对雄虫不至于下狠手,但有的是心理折磨的手段。

    黑暗、孤寂,永恒的寂静。

    最后出来的时候,哪怕不用祝方觉去演,他都能完美地表现出原身的沉默寡言。

    那段时间,他是靠和系统交谈撑下去的。

    到最后其实祝方觉也不知道自己都和系统说了些什么。时间过得太久,他几乎忘了一切。

    但勒奈从来没有忘记过。

    他始终记得当初祝方觉主动申请加入反渗透计划的时候,祝方觉的样子。

    当时还未成年的小雄虫,面色苍白憔悴,但眼神里闪着光,望着他的样子会让勒奈心思微动。

    但勒奈终究没有听从自己的心。

    他同意了祝方觉的申请。

    到现在,勒奈都没法原谅自己。他知道他无法拒绝祝方觉加入这个计划,也知道任何参加这个计划的雄虫都有可能遭遇相同的经历,但……但为什么偏偏是祝方觉?

    勒奈知道这样的念头有些残酷,但他控制不住地去想。当时进入学校的雄虫有十几位,其中不乏训练有素的军人。

    但钱德勒,钱德勒那群人,却偏偏挑中了祝方觉。

    刚开始进入学校的时候,是风平浪静的。

    直到这样的局面发展到了一定程度,上层认为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因而选择在期末的时候进行一次野外活动,基本上和春游没什么区别,毕竟是一群身体娇弱的雄虫。

    安保人员,一部分就是钱德勒他们。当然了,周围还有很多人隐蔽地跟着,勒奈也在。

    他们猜测,这么好的机会,钱德勒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

    钱德勒的确动了。但随着钱德勒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祝方觉。

    ……勒奈无法形容他知道这件事情的心情,甚至他都不记得之后他如何下命令,如何找到祝方觉的定位,如何飞快地前往那里。

    他只知道,他的小雄虫刚刚成年,而和他在一起的,是一堆饥渴的雌虫。

    这……这不可以。

    他推开那间仓库门的时候,看见祝方觉被一群男人围着,手腕被捆着,地上是一滩血迹。他看见祝方觉空洞的目光,看见他身上凌乱的衣物。

    那一瞬间,勒奈几乎感到了心脏的停滞。

    但……但还好。还没有到不可遏制的地步。

    下一刻勒奈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身后涌出几队士兵,飞快地制服钱德勒那群人。然后勒奈走过去,把他的小雄虫抱起。

    祝方觉乖顺地任由他抱着,他目光垂下,落在地上。

    ……勒奈意识到他错了。

    他意识到,他和祝方觉的联系是从他在登尔格勒捡到祝方觉开始的。从那一刻,他们之间那条无形却坚韧的命运之线就始终存在着。

    他不该让祝方觉到处乱跑的。他不应该让祝方觉离开他的视线。

    在这乱世,他脆弱的小雄虫很可能死在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

    勒奈抱着祝方觉,匆匆离开。

    当时没有人知道勒奈心里在想些什么。

    勒奈开始把祝方觉带在身边。当时的祝方觉越发沉默寡言、懒散度日,但战局已经发展到了严峻的地步,勒奈根本没有时间安抚祝方觉。

    他偶尔忙里偷闲,抱着祝方觉,两个人静静看窗外的星空。

    勒奈以为祝方觉明白的。

    他以为祝方觉可以感受到他的笨拙而不安的爱意,感受到他的愧疚和保护欲。勒奈以为祝方觉能明白,他有多担心祝方觉的安危。

    他以为、他以为他还有很多时间,足够让他把一切都平复下来,然后让他安安稳稳地、向他的小雄虫表白,告诉对方他的心意。

    ——别嫌弃他老了,也别担心他是因为愧疚。当那个少年抿着唇站在他的面前,用那种炽热的目光望着他。

    他说:“我要去。先生,我想为您分忧。”

    那个时候,勒奈也望着他。他控制不住地握紧拳头。他后来才明白那是无可救药的担心和沦陷。

    然后祝方觉就去了。学校、钱德勒、仓库,黑暗……喘息和咒骂……

    多可怕啊。

    他差点亲手毁了他的小雄虫。

    而最后,他是真的……

    真的亲手毁了他的小雄虫。

    如果……如果他没有提出那个计划的话。

    登尔格勒计划。

    这颗星球,他和祝方觉始于这里,也终于这里。

    那时战局的发展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勒奈从来都有釜底抽薪的胆量,所以他提出了登尔格勒计划。绕向后方,避开正面战场,直攻对方大本营。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天才如勒奈,也无法在银河联盟内外交困的情况下,力挽狂澜。

    然后计划就开始了。

    计划的核心,是反向利用那个贩卖雄虫的团体,向登尔格勒输送最精锐的士兵。

    勒奈没有真正参与这个计划,他参与的后期布兵安排和战略部署。

    他……他怎么能没有参加。

    当他得知祝方觉就在那个队伍里的时候,他几乎感到天旋地转。

    为什么……为什么他只是一个转眼,他的小雄虫就这么不安分地跑了出去?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更用心一些?明明、明明他应该、应该更在意祝方觉一些……如果……

    勒奈知道,那个进入登尔格勒的先遣队伍需要雄虫来做幌子,也知道祝方觉绝对愿意这么做。但他没有想过,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祝方觉就……

    不应该这样的。

    那时勒奈心中升起了莫大的惶恐。

    他一次又一次地把祝方觉从危境之中解救出来。然而祝方觉的情况却一次比一次地危急。

    他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但他生怕……生怕他赶不上。

    然后……

    然后就是登尔格勒战役。第二次登尔格勒战役。

    祝方觉他们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好。精锐的士兵占领了登尔格勒的首府,两军在登尔格勒的璀璨大道上对峙着。

    之后……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勒奈都不愿意回忆了。

    那是一片空白的记忆。

    只记得面前的血色,祝方觉蜷缩在他的怀里。成年不久的雄虫身形娇小得可怜。常年的奔波和战乱让他坏了底子。

    那时候勒奈还想着,战争结束之后,要给祝方觉好好补补。

    他那时候还没有意识到,祝方觉就要死了。

    死。

    ……祝方觉那时候,就要死了。

    为了救他。

    这其实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勒奈总是在救祝方觉,雌虫也总是以保护者的身份出现在雄虫的面前。可那次是祝方觉救了勒奈。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勒奈从来都不希望这样。

    战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可勒奈他愿意承受任何来自敌人的伤害,也不想承受这样的。他的小雄虫,生生在他的心里扎了一刀。

    不是祝方觉故意的。他也没有想对祝方觉生气。

    他就是有点埋怨他。

    你知道的……你知道这样、这样对我……会让我如何的……

    他不愿与任何人分享那时候的想法,也不愿让别人碰触祝方觉的尸首。他将祝方觉安置在他的机甲中,然后亲手将他抱入棺木。

    中间的时间像是被偷走了一样。

    那场惨烈的反击战,胜利的旗帜插在了古野联盟帝都最高的那座塔上。那天的天空阴沉,但没有下雨。

    但祝方觉的葬礼那天下雨了。

    朦胧的细雨。勒奈感到雨水飘进了他的眼眶,然后混杂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去。

    葬礼只有他一个人。

    祝方觉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也没有……爱人。

    勒奈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墓前。他看见那张照片,那是祝方觉唯一的一张照片。

    是勒奈拍的。

    那是……那是祝方觉进入学校时,档案上的照片。

    假的档案。为了假档案,故意拍了一张好看的照片。勒奈让他笑一笑,于是祝方觉便笑了,挺僵硬的,不过已经是他竭尽全力的了,对着勒奈那张沉稳大气的脸,实在是不敢笑得太过于张扬。

    然后这张不怎么张扬的照片,被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墓碑上。

    竟然显得十分合适。这样的场合。

    勒奈站在照片的面前,忽然就明白了。

    他以为一切都来得及。

    实际上一切都来不及了。

    啊。

    应该还好吧。

    我觉得我写得……不虐。

    【认真。

    哎呀过去不重要啦,重要的是现在,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