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赛开始前的半个小时，祝方觉终于登上了游戏。

    他用的是官方下发的一张账号卡，满级白板号，只有官方才有，可以自由刷技能点、配装备，也可以重新选择职业。

    祝方觉久不玩这个游戏，一上手就略有些生疏，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过来。

    在岚这个游戏里，职业分铠甲、皮甲和布甲三系。祝方觉以前在末日里当异能者当惯了，因而在游戏里也总是喜欢当法师，一身布甲脆皮得很。

    然而在封岚深的主场，他男人是舍不得他死的。

    所以祝方觉总是活得很好。

    现在也是。

    当光点告诉封岚深，祝方觉进入了游戏时，封岚深整个人都像是鲜活了起来。

    祝方觉已经很久没有进入游戏了。一方面是因为他现实里也忙，封岚深的身体需要昂贵的养护，祝方觉不得不好好赚钱养他（当然封岚深也在赚钱）。

    另一方面，游戏里除了封岚深，也没什么其他值得他留念的东西。

    封岚深性情偏执且保护欲极重，他会不着痕迹地把祝方觉和别的活物隔开，除了在祝方觉的潜移默化和封岚深的让步下，陈有算是被接受了，但祝方觉其实也没什么别的亲近的人了。

    原身父母双亡，也没有别的亲戚。以前做黑客的时候那都是网友，见光死的那种。后来沉迷游戏，就更是封岚深的主场了。

    封岚深的行为，祝方觉多少也知道一些。

    不过他知道封岚深性情偏执，但他也不知道封岚深暗地里做得那么过分，甚至有时候下副本都是封岚深专门找了与玩家近似的NPC，让他们一起去。

    祝方觉都不知道。

    但他性格好。准确来说，是得过且过。这种得过且过、与世隔绝了也心安理得地抱住恋人一起宅宅的男人，是不存在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的。

    你看他不是连自己不是人类都接受良好了吗？

    祝方觉依旧是选了法师，然后点进了匹配。

    初赛是擂台战，赛制比较简单，一共一百个擂台，守到两个小时结束就行。不过每场战斗都有积分，在守擂结束之后可以凭积分兑换一些奖品。

    而且虽然封岚深不在，但现任游戏主脑对祝方觉也是印象深刻，对曾经的老大的恋人不敢怠慢，干干脆脆地给他放水，把一些弱鸡玩家分配到他这边。

    祝方觉一开始还想刷刷熟练度，然而几个下来，他发现根本不用走位，站在那儿输出就行了，连末日里操练出来的战斗技巧都用不上。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个接一个的刷，积分蹭蹭地往上涨。直播弹幕里炸了锅，对他那个高得不科学的积分议论纷纷。

    官方也给面子，转播画面就转到他那边……然后看祝方觉不断虐菜。

    弹幕开始转风向了，说这是作弊，一定是某个幕后黑手在操纵比赛，祝方觉怕是官方的亲儿子吧什么什么。

    官方还没进行澄清，封岚深就先怒了。

    他看祝方觉玩得挺开心挺放松，本来心情不错，但弹幕这么一说，他反而不高兴了。

    他眯着眼睛对着弹幕看了一会。

    其实这些也没什么，这个比赛只是娱乐性质，这些弹幕大多数也就是嘻嘻哈哈吐槽两句祝方觉的欧气。

    然而封岚深却生气了。

    他现在处在一点就炸的状态，任何与祝方觉有关的事情都值得他思考再三。他等待得太久，以至于快要看到曙光的时候，他便失了平常心。

    他没有直接清空弹幕，那未免做得也太过分了。

    他只是强制把转播画面弄走了。

    他面色阴晴不定地想着，他是不是应该把祝方觉关起来，省得别人老是对祝方觉议论纷纷。好的、坏的，他都不想看见。

    英俊的男人盯着祝方觉看，目光中慢慢流露出一些瘆人的寒意。

    光点在他身边闪了闪：“先生。”

    封岚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脑子还在想着他的小黑屋计划。

    光点说：“您该回去了。”

    封岚深怔了一下，他看了看时间：“到时间了啊……那就走吧。”

    他消失在这个灰白色的房间。

    下一刻，祝方觉的房门被打开了。

    封岚深走进来。

    祝方觉正在游戏中，加上封岚深也是房屋的主人之一，因而他根本没有惊动到房屋的安全系统，而祝方觉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归来。

    封岚深轻轻握住祝方觉的手，在上面轻轻吻着，他尤为喜欢流连在左手无名指的位置。

    他亲了一会，计算着时间，然后在祝方觉擂台赛快结束的之后离开，去外面倒了一杯水，等他进来的时候，祝方觉果然已经离开游戏了。

    封岚深轻轻笑了一下，他走过去：“我回来了。”他顿了顿，“喝杯水吧。”

    祝方觉不以为怪地接了过来，抿了两口。他习惯了封岚深体贴入微的照顾。祝方觉抬头问他：“回来了？这次要多久再去？”

    “不知道。”封岚深装模作样地摇头，其实他根本就不是去巡视游戏，“等公司通知。”

    “好吧。”祝方觉点点头。

    他向封岚深解释了一下他刚刚在做什么，然后有些感慨地说：“好几年没碰了，居然没怎么生疏。”

    封岚深静静地听着，然后说：“要不要回去看看？这几年游戏也更新了不少。”

    祝方觉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彩蛋是什么，不过或许就在那个游戏里面呢？

    封岚深去抽屉里找他自己的那个拟真装置，祝方觉望着他。

    封岚深的这具身体，是模仿他在游戏中的样子。

    不过他在游戏里的风姿，在脱离了那个环境之后，实在是很难被重现万一。

    封岚深，游戏里的封岚深，永方城主，时之审判者，黑衣黑发的冷酷青年，公正而严谨的法官。

    岚的主脑，数千万精英费尽心思编写成功的第一代游戏型主脑，对世界的运行和规则了如指掌，维护着游戏的稳定和公正，一如既往地守护着那个在十年的时光中成为传奇与荣耀的岚之世界。

    而现在，这个男人正生活在他的身边，用着一具人造的身体，时不时需要润滑和重新加固。他不辞辛劳地照顾他，为他洗衣、烧饭（甚至放洗澡水）。

    从璀璨的王座上走下来，走进他平常而普通的生活里面，褪去光环，消磨容颜和锐气。成为他的伴侣。

    祝方觉忽然有些茫然。

    站在这样一个时间点上回溯过去，他感到一丝歉疚，甚至并不是对待刻意的攻略这件事情。

    他只是在想，当初封岚深选择从游戏中脱离，来到他的身边，抛弃原本属于他的世界和生活，抛弃原本熟知的一切，奋不顾身、不惜一切。

    那时他觉得理所应当，现在他觉得有点亏欠对方。

    “阿岚。”祝方觉忽然叫他，声音温软而轻柔。

    封岚深扭头看他，笑道：“别急，再等等，我马上就找到了。”

    祝方觉顿了顿，然后说：“反正都是你收拾的，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他闹着小脾气，“我晚上要吃糖醋小排。”

    原身本来就是五谷不分，被封岚深用一种大家长的方式照顾着、宠爱着，几乎让祝方觉都融化在这样的糖衣炮弹里面了。

    他其实对封岚深的想法一清二楚。

    哪怕被温水煮青蛙，当你意识到最终的结局是什么的时候，你也会恍然大悟，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曾经经历过千年的祝方觉不在意，现在的祝方觉不介意。

    他亏欠的东西，他亏欠着的……爱，实在是太多了，他不吝惜于这些许的退步。

    虽然可能会被关小黑屋。

    这有什么，他又不是没被关过。祝方觉面不改色地想着。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走到了封岚深的身后，抱住了男人的身体。

    封岚深僵了僵，他感到喉咙干涩得可怕。

    他猜测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感到身体一阵阵地发烫。不仅仅是发烫，还有……还有发抖。

    有些许因为臆测而产生的快感，从他的脚底板一路上升，轻轻绕过他的下身，又蹭蹭他那颗人造心脏，然后搅糊了他并不真实存在着的大脑。

    “做什……”封岚深开口才意识到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这时候祝方觉已经笑起来了。

    他戳了戳封岚深已经鼓起一个小包的裤裆，笑得略有几分促狭。

    封岚深不自在地扭动着身体。

    他见识过很多次，祝方觉和其他男人做的场景。一开始他觉得嫉妒，后来他感到渴求。

    他很清楚自己和那些男人的关系，也正因此他甚至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封岚深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真相，那时候他甚至还没有和祝方觉相遇。他知道真相之后，就意识到有些东西是不得不退让的。

    在最初，有些事情出现了偏差。封岚深本应该是唯一的那一个，可是事情出现了偏差。

    他不得不把祝方觉送入那些世界。

    真实的，也是虚幻的。

    他有时候感到，他在亲眼看着他的恋人玩着一个十八禁的GAL游戏，还是拟真的那种。他心生嫉妒，却不得不退让，因为这事关祝方觉的生命。

    他并不全然……并不全然是甘心的。

    有时候他恨不能以身代之。

    但已经很好了。

    他也有私心。

    他把属于他的一部分代码，放到了那些男人的角色代码里面。在祝方觉完成攻略时，当第一个角色出现神智的时候，当第一个角色拥有自主的生灵密码时，封岚深这才意识到了不对。

    他不得不创造很多不同的角色，没有生灵密码的、机械的角色，为他们赋予不同的编号，对应不同时期的祝方觉。

    他为祝方觉量身定做着恋人，盼望着祝方觉能够尽快完成计划。

    前排提示，封岚深终究只是这个世界的角色，和小乔在严格意义上并不算等价的。

    他知道真相，但就像勒奈一样，他无法脱离这个世界对他的设定和限制。他知道的真相是根据本世界设定进行修饰之后的。

    所以实际上，最后这个世界会揭示两重真相，一个是这个世界的彩蛋，另外一个是真正的真相。

    另外他看着小乔攻略别的男人，其实并不会反应那么大，他就跟看着恋人玩游戏差不多。更确切的说，他偏向于主脑的心态。

    而且他有为小乔创造独立世界的执念。把恋人丢进一个只有自己能掌控着的世界，看着恋人在自己设定的场景中活动着……啊，封岚深一定是我写过切开最黑的男人了。

    三观上的问题么……个人觉得小乔在这件事情上没什么错，而且这个世界的彩蛋也不是在这一点上，小乔会知道，但不会知道封岚深一直监视着他。

    但我觉得这上面应该有挺多人会纠结来着。见仁见智吧。

    算是一个雷点。我自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