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

    这个游戏，承载着祝方觉和封岚深的一切过往。

    现在他们重新回到这里，却是以一种别样的姿态。他们面对面站立着。

    祝方觉慢慢说：“关于你的世界？那么……你能告诉我什么？”

    封岚深说：“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一个程序员。”祝方觉立刻说。

    他其实并不怎么认可这个身份，总觉得有什么隔阂，可此时他也只能说出这个身份来。

    封岚深点点头，他说：“十几年前，你曾经参与过一些项目。”

    祝方觉猝然抬眸。

    “JOE。”封岚深说，“这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生灵密码的实验。”

    祝方觉默然地望着他。

    “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

    封岚深轻轻拉着他的手，他们在这条热闹的街道慢慢走起来。周围是一些玩家。

    有那么一瞬间，祝方觉甚至生出了一些恶毒的心肠。

    他想，这些玩家知道吗？知道他们不过是生活在一个虚幻世界里的虚幻生物，他们自以为自己过得都是如此真实而丰富的生活，可实际上，不过是一段代码，在复杂而机械的程序中运作着。

    天气很不错。在岚的世界，天气总是这么风轻云淡，只有一些特殊的场景地图里，才会出现古怪而恶劣的天气。

    封岚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虚无缥缈，像是那份记忆在祝方觉心中的地位一样。

    不，封岚深说的这些事情，祝方觉根本不知道。

    “在你死之后，我利用星网将你的记忆更改了，所以你应该不记得了。为了让你的生灵密码重现，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祝方觉听不太懂，不过他并不那么在意。

    他在想自己和那两个计划的关系。

    封岚深没那么急着为他解惑，他自顾自地说道：“在你参与这两个计划之前，你曾经是一个项目的负责人。这个项目的目标是……”

    他突然站定。

    他们来到了一个广场，广场中央是一座雕塑。

    永方城主。时之守护者。

    ——封岚深。

    祝方觉猛地吸了一口气，他震惊地望着封岚深。

    封岚深语气淡淡，面容平静：“创造我。”

    祝方觉打了个抖。

    那是控制不住的动作，却让封岚深失笑。

    祝方觉从惊骇中挣脱出来，看到封岚深脸上好笑的神情，有点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你是故意的吗？”

    封岚深摇了摇头，他说：“你负责这个项目。我的源代码，大部分是由你创造的。但你的想法与公司高层的不一样，因此最终你被驱逐出了那个项目，并且成为了JOE的第一个实验者。”封岚深顿了顿，“你知道JOE吧？”

    祝方觉点点头。

    无数的疑惑纷涌而至，祝方觉心中却陡然生出一点异样的感觉来。

    他在想，封岚深说的这些，都是他的遭遇吗？可他却一点都不知道，没有任何的代入感。这也是因为星网的催眠作用吗？为了让生灵密码重现，所以他的前世记忆，全部都要消失？

    最终祝方觉暂时放下这种身份的错乱感，而是询问别的、更加客观的问题：“那个项目，到底是什么？”

    “它的名字是，造神。”

    封岚深说完，侧身看了看祝方觉的表情，然后略微用力地抿了抿唇，似乎是为了憋笑。

    祝方觉面无表情。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非常的滑稽，因为这个项目的名字，可真是中二啊。

    “当然不是真正的神，而是游戏世界的神。不过后来……”封岚深沉默了一下，转开了话题，“公司其实是为了省钱，你知道吗？一个热门游戏，需要非常多的GM同时在线，但有了主脑，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么我……”祝方觉轻微顿了一下，感到些许的不适，他继续说，“为什么我和公司高层的想法不一样？”

    “在我诞生之后，项目有一段时间的试运营，我表现得很好。”封岚深始终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话，即便提到关乎自身的东西，也冷漠得好像在说别人一样，“然后公司希望，把我的代码复制一下，投放到其他的游戏里面。”

    祝方觉咋舌。

    他隐约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排斥感，就像是曾经他真的面对过这样荒谬的提案，也同样有过相同的排斥和厌恶。

    “主脑是游戏世界的神，不是星网的掌控者。我们耗费了无数精力，为我们的主脑构建了完美而充实的人设，他是岚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不是用来让你们重复利用的！”

    封岚深模仿着，他解释说：“这是你当时的话。”

    祝方觉沉默了一会，然后慢吞吞地说：“我想我能够理解。”

    封岚深点点头。

    祝方觉思索了一会，他意识到他之所以会产生排斥感，是因为他把封岚深当成一个同类甚至是人类来看待，也把那些游戏中的NPC当成有血有肉的生物来看待。

    他认为他们有情感，也会对自己身处的世界有所留恋，甚至会因为上头空降来一个BOSS而感到生气。

    “之后呢？”祝方觉来了些兴趣，“我被公司高层强迫着成为了JOE的第一个实验者？”

    “是的。”封岚深淡淡说，“公司高层利欲熏心。当时的JOE还没有彻底完善，甚至生灵密码实验也只是刚刚建立雏形，没有实际上的可操作性……”

    “我死了？”

    “准确说来，你是迷失在了星网之中。”封岚深的手轻微地颤抖着，他握住祝方觉的手，然后像是不满足一般地、再与他十指紧握。

    “那我的代码呢？”

    “被删除了，三部分都被删除了。公司……”封岚深停顿了一下，他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些波动，“公司不愿意供能给一个毫无希望的实验品。”

    祝方觉陷入了沉默。

    封岚深用手指轻轻摸着祝方觉的脸颊，他的另一只手在祝方觉的背上轻拍着，像是在哄着小孩子：“我要救你。我在星网中寻找了好几年，我才终于找到你，但当时的局势……太混乱了，你当时是唯一一个实验者，公司放弃了你，但别人还在星网中寻找你的存在，有些人浑水摸鱼，我还自身难保，他们攻击公司的服务器想要得到我的代码……我不得不，让你前往那些世界……我为你开了一个私服。”

    “私服？”

    “你在星网上需要空间来活动和生存，我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给你提供了一个空间，你可以理解为私服。”说着，封岚深开玩笑一般地说，“或者说，你瓜分了我的地盘。”

    祝方觉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着封岚深。

    果然，《鬼眼》给他提供的那个想法不是空穴来风。

    他在他的“脑子”里。

    唐西晏曾经用幻境把祝方觉困住，让他的思维始终无法回到现实。这不正是封岚深正在做的吗？让他在星网这样的虚拟世界中生存着。

    甚至……那个可能的、真正意义上的幕后黑手正在做的事情？

    祝方觉看到黑衣青年幽深的眸子和温和的表情，慢慢地出了一口气。

    在他接受了封岚深的解释之后，他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有些奇怪。

    他想，封岚深还没有告诉他全部，因为这个世界还没有结束，证明彩蛋还没有被发现。

    下一秒他苦笑。

    还在意什么彩蛋呢？还管什么系统呢？他连自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

    封岚深的故事很精彩，可他却找不到什么代入感。他相信封岚深说的是对的，那些事情也的确是发生在他的身上。

    可他没有记忆。

    不管是按照封岚深说的，重现生灵密码不能拥有前世的记忆，还是什么别的，他总归没有那些记忆。那些封岚深所说的，惊心动魄的过去，祝方觉一无所知。

    他甚至感到了些许荒谬。

    按照封岚深的说法，他和封岚深相识得很早，甚至封岚深还把他投放到了那些世界。

    可是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封岚深却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旧识的样子来。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处在没有记忆的状态中吗？

    祝方觉定了定神。

    他选择了一个最为紧迫的问题：“所以，我们生活的那个所谓的现实世界，是真实的吗？”

    封岚深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作为实验者，我的身体，又怎么样了呢？”

    “死了。”这一次，封岚深很快地回答，“你原本的身体，在失去了意识之后，已经成为了植物人。在公司停止了供能之后，你的身体也陷入了死亡。”

    “所以我现在使用的身体，和你的差不多？”

    封岚深皱起了眉。

    祝方觉笑了一下：“没事，我不介意。”

    封岚深摇了摇头，他想要解释，但是却没法说出口。他沉默了许久，才说：“你会知道的，关于这个、这些世界。真实，和虚假。”

    祝方觉听着这像是故弄玄虚一样的话，有些想笑。

    他说：“那么我们把一切都不管，抓住那个最核心的东西。”

    封岚深一言不发地等待着他提问。

    “你究竟选择了怎样的办法来拯救我？什么是重现生灵密码？”

    封岚深像是被戳中了最痛的地方，猛然抖动了一下。他慢慢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我无法告诉你这一部分的内容。你需要自己找到答案。”

    祝方觉怔了一下，他陷入了沉默。

    封岚深慢慢抱住他，在祝方觉看不到的地方，这个世界像是陷入了崩溃一般，大片大片的空白把整个世界涂抹得乱七八糟，一片片的乱码飞闪而过。

    但祝方觉没有看见，他把脸埋在封岚深的肩窝，沮丧地叹着气。

    封岚深目光冷冷，他注视着那些出错的程序，眼中闪过机械的冷光。

    光点在虚空之中浮现出来，飘过那些空白和乱码，很快把整个世界修复得完好无损。

    但光点在封岚深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先生，请您抓紧时间。”

    封岚深眯了眯眼，他对祝方觉说：“你会找到答案的。你还记得决赛的内容吗？”

    祝方觉回忆了一下：“岚主线任务的……真相？”

    封岚深点了点头。他低声说：“在那里，你会得偿所愿。”

    祝方觉若有所思。

    封岚深在祝方觉的嘴唇上轻轻吻了吻。

    岚是个挺老的游戏了，在这里，恋人们至多也只能拉个小手亲个小嘴了。

    不过封岚深并无不满。

    他想，如果计划顺利的话，以后他和祝方觉可以过上早上起床艹一次、晚上睡觉艹三次的日子。

    祝方觉要是腻了，他就换个身体。

    祝方觉要是还腻，他就勉为其难地让祝方觉玩玩游戏，把那些男人们放出来。

    祝方觉要是还不高兴，他就……

    封岚深眸色微深。

    他就用星网把祝方觉的记忆洗掉，然后一切从头开始。他不信那个时候祝方觉还能喜新厌旧。

    傻白甜的祝方觉并不知道，仅仅因为一个简单的吻，封岚深究竟想到了多么久远且恐怖的东西。

    下线之后，封岚深又去做饭。

    如果让别人知道，岚的主脑在来到现实世界之后变成了这么一个居家的样子，恐怕大多数玩家都会吓得要命。

    当初封岚深在游戏里，可是铁面无私的审判官啊。

    祝方觉一边围观封岚深做饭，一边在心底盘算着别的东西。

    这个世界的真相知道得差不多了，还有幕后的真相呢。这些，恐怕就得靠之前那十二个世界的线索来拼凑了。

    他把每一个世界都数过一遍，然而却在第一个世界就卡了壳。

    第一个世界的名字，是造神？

    这不是制造封岚深那个计划的名字吗？

    祝方觉狐疑地猜测着，他想这是不是一个巧合，觉得是，又好像不是。

    他暂且把这个放到一边，重新细数有哪些世界他还没回忆过。

    三、七、九、十、十一、十二。

    魂鉴、蜗牛与猫、末日、星星、天极、虫族。

    还有六个世界。

    他叹了口气，也懒得理会要按照哪种顺序来了。

    一个一个地来吧。

    越快越好。

    趁着封岚深做饭，他转回卧室，点上了那个游戏。

    ——魂鉴。

    海棠大宝贝昨天又闹脾气，哄到半夜都没能哄好，也没能来一发，今天早上起来又哄了一会，威胁他我要分手了，他才委委屈屈地向我张开双腿。

    哎，真是傲娇啊_(:з)∠)_

    要是看不懂，我……

    也忘了这章讲什么了。

    看不懂就说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