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这最后一个游戏之前，祝方觉从来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找不到自己所在的那个剧情。

    准确来说，是他没有发现自己和勒奈这两个角色。

    根本不存在。

    他退出游戏，打开网页，在上面查看着这个游戏的介绍和剧透。

    这其实是一个战斗类的游戏，基本上就是围绕银古战争的各大战役，玩家可以选择阵营，对抗敌方。虽然祝方觉知道这个世界实际上有着奇奇怪怪的性暗示，但是似乎在这个游戏中并没有体现。

    这似乎是精神力实体化之后的游戏世界。祝方觉没有经历过，但他听勒奈描述过。

    祝方觉沉吟了一会。

    他有些好奇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

    此前那十一个游戏里，虽然未必像鬼眼里那样，有他本人的真实出镜，但也包括了他所象征的一些剧情。

    可在虫族这个游戏里面，他和勒奈，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祝方觉正思索着，封岚深过来敲了敲门，然后打开：“吃饭了。”

    祝方觉站起来，揉了揉眼睛。

    封岚深走过来把他的手拉开：“别揉，对眼睛不好。”

    祝方觉迟钝地唔了一声，有点茫然地看着封岚深。

    封岚深被他看得有些想笑：“怎么了？”他拉着他，到外面吃饭。

    祝方觉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些世界上，任由封岚深拉着他，坐到位置上，闻到饭菜的香味，才陡然醒转。

    “吃饭了啊……”他呆呆地说。

    封岚深失笑：“怎么傻傻的？”

    祝方觉终于反应过来，拿起了筷子。

    这大概就是智商不够却硬要解谜的下场。他现在脑子很晕，眼睛里仿佛还看着刚刚那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白纸。

    封岚深给他盛饭盛汤，回头看祝方觉还咬着筷子皱着眉思索什么，顿时叹了口气：“别想了，先吃饭吧。”

    “阿岚，我感觉我好笨。”祝方觉沮丧地想叹气。

    “怎么笨了？”

    祝方觉欲言又止，最后自暴自弃：“……想不出真相。”

    封岚深笑了笑：“想不出的时候就放一放，说不定真相就自己跳出来了。”

    祝方觉唔了一声，想了想，觉得封岚深说得很有道理，于是顺着他的意思，暂时放过了自己的智商。

    吃完晚饭，祝方觉在客厅里转悠着消食。

    他是不喜欢出门的，所以一般来说消食就在客厅里转圈算了。

    一旦注意力离开食物，他的脑子又回到了解谜上面，这大概是他最近这段时间控制不住要去想的一件事情了。

    不过他这次还真的想出了点东西。

    管理者权限。

    勒奈曾经跟他说过，他就是靠着精神力实体化之后得来的管理者权限，并且依此逆转了故事线，让他们两个重头来过。

    这听上去其实有些悖论。勒奈得到了游戏的管理者权限，所以把游戏故事线逆转，就算是读档重来吧，可是游戏里面现在却已经没有他们的故事线了。

    真是古怪。

    “阿岚！”祝方觉叫道。

    正在厨房里洗碗的封岚深手上还湿着，他走到门口，无奈地看着他家小祖宗：“怎么了？”

    “什么是管理者权限？”他不解地望着封岚深。

    “游戏的管理者。”他顿了顿，又说，“你可以理解为，能够更改游戏代码的人。”

    祝方觉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勒奈的那个情况问出来。

    “你是在好奇某个世界，是吗？”封岚深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祝方觉的眼神稍微躲闪了一下，然后坚定下来。

    他思绪复杂，但至少这一瞬间，他并不畏惧面对封岚深的审视。可以说他渣，风流花心什么的……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的是，他不是不能承认的，他的攻略目的，他为了攻略所使用的那些手段，他可以承认的，他甚至愿意补偿的。

    他甚至想要脱口而出这些事情。

    这些东西在他的心里憋得太久，几乎让他心上都生了锈。

    但他最后忍住了这一时冲动。

    他只是点了点头。

    封岚深面色也沉了下来。他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忽然转身回到了厨房。

    “阿岚？”祝方觉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跟了过去。

    他发现封岚深又回去洗碗了。

    “……”

    祝方觉一脸费解地站在那里。

    他现在已经不把自己当人看了，可是封岚深好像也不是人吧？他怎么也没法理解封岚深的举动啊？

    封岚深快速地把碗洗完，把锅刷掉，又把厨房收拾好，最终慢条斯理地洗了个手。

    然后扭头把祝方觉扛起来，走进卧室，扔到床上。

    祝方觉被摔得有点懵，躺在床上，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茫然地看着封岚深。

    封岚深依旧顶着那张俊美正直的脸庞，笑了笑：“阿觉，不好意思，我本来想忍到明天结束，不给你添加压力的……”他低叹了一声，“可是我发现我忍不下去了。”

    祝方觉……祝方觉发现，他自己虽然是个基佬，可有时候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直男无法理解女朋友的那种气质。

    封岚深在脱衣服了。

    “等等！”祝方觉猛地坐起来，“你是……想做？”

    封岚深把自己扒干净，回头来脱祝方觉的衣服。

    祝方觉被他那气场吓了一跳，被脱得差不多了才着急忙慌地问：“等、等等？我才刚吃完饭……我、我还没洗澡，我……能先洗个澡吗？”他小心翼翼地反问。

    封岚深垂着眸看他，手上动作慢慢停下来，忽然笑说：“不行。”

    祝方觉不解。

    封岚深叹了口气：“你才刚吃完饭，不能洗澡。”

    “……”

    不能洗澡，就能做运动了？

    然而封岚深已经吻了下来。

    他吻得急切而匆忙，像是亡命之徒终于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宝物，迫切地需要时间和精力来摸索这件宝物，却又想要尽快地感受它的美。

    可他慢慢地，就温柔了下来。

    那是一种本能。因为熟悉的气息，他终于意识到这是谁，终于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

    他在诱哄，用这种温柔和亲昵，诱哄着他的猎物自己踏入陷阱。

    祝方觉犹豫着、慢慢地抱住封岚深。封岚深压在他的身上，重量不轻，可这个笼罩在他身上的男人，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就像是找到了那个可以安全栖息的港湾。

    安全感来自于长久的陪伴和莫名的熟悉，深刻入骨、印入血肉里的熟识。

    祝方觉感到对方灼热的性器正抵在他的小腹，两根器官凌乱地摩擦着。他们的呼吸都变得粗重。

    男人们的欲望来得直白而深重。

    这像是一场发泄，当他们的吻逐渐又变得凶狠，当封岚深不停地用手并住两人的性器、不轻不重地抚慰着彼此，当祝方觉的手指摸索着、进入了封岚深的后穴。

    然后一切都变得柔缓起来。

    祝方觉细致地为他扩张着，封岚深在他耳边轻轻地唠叨着。

    他说他选了最好的材料，为了制作那块地方的软肉。他说他专门选了能分泌出液体的材料，因为他深知祝方觉懒散的天性。他说他也为前面那根东西做了不错的准备，以防万一祝方觉甚至懒到连居于上位都不乐意。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带着情色的算计，眼含笑意、面带戏谑。

    祝方觉听得面红耳赤。

    他想到当初封岚深把他从那个禁闭的地方带出来，带回家里，想到封岚深温柔地为他洗澡、穿衣。谁知道封岚深当时连床上的润滑剂都准备好了呢，还是自己分泌的。

    他的手指陷进了一片潮湿温热的软肉。

    ……所以封岚深果真所言不虚。

    祝方觉已经被这巨大的信息量打击得面不改色了，他熟练地为封岚深扩张着。

    封岚深忽然冷声说：“一想到你这技术都是从别的男人身上练出来的，我就恨不得……”

    祝方觉感觉自己鸡鸡一疼，像是被封岚深捏的。

    封岚深盯着他，慢慢露出一个轻柔和缓的微笑：“我就恨不得把你关进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把你关起来，把你这地方也关起来……”他慢慢压低了声音，略微阴森地在祝方觉耳边说，“到时候你就只能草我一个人。”

    祝方觉：“……”

    求生欲使他开口：“我现在也只草你一个。”

    封岚深眯着眼睛瞧他。

    祝方觉的鸡鸡僵在封岚深手里不敢动。

    封岚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毫无形象，祝方觉的手指都差点从他的后穴里滑出去，

    祝方觉面无表情。

    封岚深在他脸上亲了亲：“宝贝儿，”他声音还带着笑意，戏谑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那个严肃正直的时之审判者，“我没有小黑屋情节。”

    祝方觉狐疑地瞧着他。

    封岚深收敛了笑意，慢慢叹了口气。他不是很想和祝方觉分享他那些复杂的心理活动，他想了想，说：“我有，但是……”他顿了顿，说，“这整个世界就是小黑屋。”

    所以他没必要专门把祝方觉关起来。

    祝方觉确切地感觉自己背后一凉。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讪笑：“不说了不说了，我进去了进去了……”

    他匆匆撤出手指，硬挺的性器慢慢插入柔软湿热的后穴。封岚深努力放松自己，容纳着祝方觉的存在，他灼热的呼吸喷薄在祝方觉的胸口，仿佛这具人造的身体也能表现出独一无二的活力。

    阴茎直抵最深处。

    封岚深轻轻呼了一口气，他低喃着：“好烫……”

    祝方觉一言不发，先是慢着动，让封岚深适应，等封岚深适应过来了，就发狠似地操了两下，每次都全根拔出、全根没入。

    封岚深呻吟了两下，他在床上直白而坦诚，热烈地表达出自己的欲望与渴求。

    他喘息着：“啊、阿觉是……唔、生气了吗？”

    祝方觉抿唇，他似乎找到了封岚深的敏感点，往上冲撞了两下。

    封岚深无奈地叹气，他的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情意，随后他低头，仔细地亲吻抚摸祝方觉的眉眼，他呻吟着：“别气……好好干，我补偿你……”

    他有意收缩着后穴，为祝方觉提供更多的快感。

    祝方觉性子不那么小气，稍微生了会儿气，就消了，动作变得轻了一点，但却细细密密地用前端顶弄着封岚深的前列腺。他好意，却让封岚深更加难熬了一些。

    他还用手去握封岚深的性器，那地方涨得火热又硬挺，不停地渗出水来，打湿了两人的小腹。

    封岚深的后穴也不停地冒水，那地方湿得不成样子，祝方觉草两下就颤抖了。封岚深有些吃不消，他难耐地扭动着腰肢，快感像是附骨之疽，难受得他心都发痒起来。

    他寻找到祝方觉的嘴巴，吻下去，舔舐着他的唇舌，仿佛从此找到了另类的慰藉。

    两具火热的身躯彼此蹭弄着。祝方觉又操了几十下，把精液射进去，被抵着前列腺射精的封岚深也吃不住，本就在高潮边缘徘徊的性器同时喷出了粘稠的液体。

    他们喘息着抱在一块，亲吻着彼此。

    汗水从祝方觉的额头流下来，被封岚深色情地舔走。

    祝方觉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他还沉浸在射精的快感中，略微疲软的阴茎仍旧享受着封岚深后穴的抚慰。

    他们慢慢平息下来，仍旧亲昵地抱在一起。

    祝方觉把性器从封岚深的身体中退出，站起来，他问封岚深：“洗澡吗？我去放洗澡水。”

    “不。”封岚深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躺在那儿，“让我再享受一会，被你的精液充斥着的感觉。”

    祝方觉：“……”

    他咳了一声，扭头往浴室走。

    等进了浴室，他揉了揉脸颊，感受到上面的热度，颇为绝望地拍了拍额头。

    他给自己放洗澡水，这过程中他拿了块湿毛巾，出去给封岚深擦身体。

    虽然那玩意儿留在身体里不好，但封岚深么，人造的身体……就由着他吧。

    擦到屁股的时候，祝方觉犹豫了一会，还是给他把外边一圈软肉擦了擦。略微粗糙的毛巾碰到那么敏感的地方，让封岚深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等祝方觉擦完了，封岚深才说：“难得见你这么体贴。”

    祝方觉低低地哼了一声。

    把封岚深收拾好了，祝方觉才把自己扔进浴缸，舒服地叹了口气。

    大约是欲望发泄出去了，他开始进入贤者时间了。

    他闭着眼睛泡澡，有一些昏昏欲睡，不过更多的念头却浮了起来。

    管理者权限……勒奈更改了整个故事线。

    那么那时候，他到底是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中呢？

    听上去，这些世界，都更像是私服，可以随意地更改故事线，甚至可以操纵角色的开启。

    还有……精神力实体化。

    精神力实体化让勒奈获得了管理者权限……发现了世界的真相。

    为什么精神力实体化能让人发现世界的真相？

    精神力是私人的东西，是主观的存在。世界的真相是外部的东西，是客观的存在。以主观，来验证客观。

    精神力实体化……可以制造一个分身……从外部来审视自我……自我意识的觉醒……

    祝方觉昏昏欲睡。

    但随后他忽然睁开眼睛。

    ——自我意识的觉醒。

    ——生灵密码的重现。

    他下意识摒住了呼吸，仿佛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是生灵密码？

    封岚深说人类在游戏世界中的代码，分为三部分，分别象征着身体、意识，还有前往游戏的通道。

    生灵密码，是人类在游戏世界中的标志，意味着“我”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人类的智能与情感。是意识，是自我认知的觉醒。是清楚地意识到，“我”即是我。

    祝方觉一直没法有这种认同感。他始终游离在外，扮演着原身，却无法得到真正融入世界的办法，也始终无法产生真正的情感共鸣。

    他缺失了生灵密码。

    如何让生灵密码重现？

    祝方觉一直在想封岚深到底选择了怎样的办法，现在他想到了。

    爱是最快融入一个世界的办法。

    爱，与善意，与牵绊。

    ……不，不是封岚深的选择。是幕后的那个人，是站在系统背后的那个人，他的想法是这样。

    攻略，把你的目光投注到这些男人身上，看着他们。

    爱上他们。

    攻略的真正目的，是反向攻略——人鱼的考验，来自亦深蓝的忠告。那重复二十次的循环，告诉祝方觉的，暗示祝方觉的。

    相互的爱意是最坚固的牵绊。

    这些牵绊捆在祝方觉的身上，每一条都让他离开的脚步迟缓一些。十三条锁链，最终让祝方觉停下。

    祝方觉躺在水中，他似乎半梦半醒，嘴角却不自觉露出了一点笑。

    封岚深推开浴室的门，叫他：“别洗太久了。”

    祝方觉恍若从梦中醒来，他脱离了刚刚那飘忽的思绪，笑了笑，冲着封岚深张开手：“拉我一把吧。”

    封岚深握住他的手。

    祝方觉却一把拉住他，亲亲他的指尖，笑说：“我好爱你。”

    封岚深惊讶地看着他。

    祝方觉眼中带着一种温柔又浓厚的笑意。

    封岚深忽然说：“我等不及明天了。”

    “啊？”

    “跟我上游戏。”

    他拉着祝方觉，匆匆忙忙地带上拟真装置，带着祝方觉回到岚。

    祝方觉不明所以，却还是跟着他，一起走到封岚深在游戏中的宅邸。

    永方之城。

    这座城池位于天空，俯视着整个岚。这是游戏的核心，主脑的所在。

    封岚深带着祝方觉一路往里。

    祝方觉笑着调侃：“这是不是提前的剧透？我本来应该在决赛上发现这些的。”

    “别说话了，阿觉。”封岚深低叹，“我不想把你永远地锁在这里。”

    祝方觉：“……”

    他说什么了！怎么又是小黑屋走起的节奏啊！

    祝方觉无辜又茫然。

    封岚深边走，边和他讲解：“岚的主线，是神与神的造物之间的爱情。”

    “神？你是说……”

    “不是我。”封岚深摇了摇头，“我是那个，神的造物。”

    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房间，走过长而昏暗的走廊。他们的脚步，停在走廊尽头，一个房间的门外。

    “你知道，岚的神，是谁吗？”

    祝方觉迟疑着。

    封岚深并没有等待他的答案：“你知道我的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祝方觉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所以亲爱的，你就快点揭晓答案吧。

    封岚深失笑。

    “我的名字，是你给我起的，在你的‘前世’。这里面有一个谜，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记忆，你自己一定可以从那个谜里面，找到你失去的记忆。”

    祝方觉心想，这怎么有点像是共脑那个世界里，原身的做派。

    封岚深。

    这个名字里，隐藏着什么吗？

    “封岚深。”他念着自己的名字，一字一顿，“封印在岚的深处。”他转头望着祝方觉，“真相，封印在岚的最深处。”

    祝方觉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他问：“这个房间里，是什么？”

    封岚深笑了一下：“是你的身体。”

    “我所谓的‘前世’？”

    “对。”

    祝方觉陷入了沉默。

    封岚深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枚戒指。

    简单的铂金指环，唯一特殊的是在外面一圈上，刻了一圈的花体文字。

    Ever sting love of FLS to ZFJ

    ……很眼熟。

    他抬头，却忽然怔住了。

    整个世界，陷入了停滞。

    祝方觉僵在那里，他头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几乎无法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系、统。”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捏紧了手中的戒指，语气僵硬而冰冷。

    系统慢慢地浮现出来。

    这是他第二次在祝方觉面前显露真身，第一次，是祝方觉死后，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中，听着系统讲解着它的作用。

    一个光点。

    祝方觉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他语气控制不住地冰冷，他不忍心看封岚深，只能扭过身，瞪着那扇门。

    祝方觉压抑着声音：“阿岚说，这里面是我的身体，‘前世’的身体。”

    系统闪了闪，说：“是的。您即将复活在这具身体中。”

    祝方觉捏紧了拳头，他深呼吸，努力平息自己的愤怒。

    他慢慢说：“那好，我来说说我自己的分析。”

    光点沉默地听着。

    “真相，所谓的真相，有两层，是不是？”

    光点飘在他的身边。

    祝方觉疲惫地靠在墙上：“这个世界是一层，我是一个程序员，因为和公司高层意见不合，被投放进了一个未成形的项目中，最终迷失在了星网之中，失去了自己现实中的肉体和游戏中的代码。”

    “您可以这么理解。”

    祝方觉冷笑了一声：“我只有一个问题，既然公司删除了我所有的代码，那么阿岚从哪里把我找出来的？”

    光点沉默。

    “再加上我的身体，居然出现在了这个虚幻的岚的游戏世界……”祝方觉苦中作乐地开了个玩笑，“借用某个万年小学生的话，真相只有一个：这个世界，也是虚幻的。”

    光点动了动，但还是没有说话。

    “真是厉害啊，一环套一环。我发现那十二个游戏的时候，还真以为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了。”

    祝方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是虚幻的，所谓外面的真实世界和星网里的游戏世界，都是一样的，都是假的，都是由代码构成的……所以都一样，公司删不删除都一样，我的代码永远不可能被删掉，那只是假的，那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代码，从假的世界到假的世界，需要什么代码？”

    他的情绪有点激动，但背后冰凉的墙壁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他揉了揉脸，努力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然后来说一下第二层真相吧。”他语气变得有些飘忽，“都是我自己的推测，我也不知道真假。”

    “我自己的身份，我不知道……或许是某个游戏的NPC？鉴于这么多个世界以来，这是个绕不过去的坑。对方，所谓的幕后黑手，我猜，是个黑客——感谢这么多个世界的暗示和原身的馈赠。”

    他难得讥讽的语调，换来的是一片安静。

    祝方觉也觉得无趣，他理了理思路，平静地开口。

    “这个黑客，拥有着我的源代码，他开辟了这个星网空间，并且制造了封岚深和你，想要让我的生灵密码重现。这就是封岚深存在的意义。

    “黑客，他想要得到我的爱情。太明显了。通过爱来重现生灵密码的方式有很多途径，亲情、爱情、友情……他偏偏选择了爱情……真是……

    “前世，我是说真正的前世，发生的事情应该和这个世界差不多。就是所谓的被投入实验，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最后的结果就是我死了。我猜想他也死了，毕竟他把我的源代码交给了封岚深，要求封岚深重现我的生灵密码。我猜是让我重新拥有自我意识，而不是一个人造的东西。

    “但是这个世界，不太安全，是不是？我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我猜想，是那个黑客在构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有一些私心。他想报复，所以把同样的公司复制到了星网中，他或许在现实中无法复仇了，但希望在虚拟的世界一尝夙愿。

    “但我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封岚深恐怕对我不那么上心，加上你的存在……这是第二个方案，是不是，如果封岚深没能成功的，你就会出现。

    “这十二个世界，十二个游戏，不是随机挑选的，对不对？我想，或许是前世的我和那个黑客的交集处？我们是在那些游戏遇到的……那或许是一些爱情类的游戏？

    “这十二个游戏，搬到这里，有一些违和感，你知道吗？比如虫族的那个世界，明明就是一个十八禁的H游戏，你改成战争策略，心亏不亏？

    “真相封印在岚的深处，意味着最后我要自己发现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这房间里放着什么都无所谓。那时候我死了，所以这时候放的是我的身体，如果那时候我没死，说不定放的就是别的了。”

    祝方觉一口气，把自己所有的推断都说了出来。

    突然的安静让光点不自在地动了一下，它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您猜想得基本都对。”

    “不对的地方是？”

    “封岚深，不全是由那位创造的，这关乎前世的经历。”

    “洗耳恭听。”

    光点用一种机械而沉稳的声音慢慢叙述：“前世，是那位先生，主动参与进实验的。”

    祝方觉陡然皱起了眉。

    “目的，是为了和您永远地在一起。”

    ……恋爱脑啊。

    “但结局和您在这个世界的结局差不多，实验失败了。但那位先生，自然是死了，不像您在这个世界，有着转机。”

    祝方觉怔了怔，然后点点头。

    前世今生，他对那个男人没有什么感情，但也多少有些感叹。

    “当然，那位先生也没有那么莽撞，他留了后路。他在公司里有一个朋友，在实验进行之前，他秘密备份了先生在游戏中的代码。”顿了顿，光点补充说，“借助先生的黑客技术，攻破了公司的防火墙。”

    祝方觉忽然皱紧了眉：“生灵密码呢？”

    “……您是对的，生灵密码，是自然生成的。”系统平板地说，“如果真的要复制出来，也不过是一串乱码而已，也并不代表这个人本身。”

    祝方觉沉默了一会，然后他说：“所以这个备份的代码，其实也不是他，不过是……”他顿了顿，“不过是一串代码，代表着虚拟世界中的某具身体。”

    “您可以这么理解。”

    祝方觉点点头。

    光点继续说：“实验失败之后，公司也濒临破产。”

    ……现实中的公司，结局可真是微妙。

    “之后公司，将您所在的游戏关停了。”

    祝方觉扬了扬眉。

    好、行……

    “同样是那位朋友，他帮忙把您的代码也复制了一份。”

    祝方觉领会到光点语气中那种奇妙的停顿：“所以，这就是我、和封岚深的由来。”

    光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是。”

    祝方觉舒了口气，他仰头看着天花板，一时间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终于说：“我是谁？”

    “游戏的主脑。”

    “什么游戏？”

    “一个性爱游戏。那十二个游戏，就是游戏中的十二条故事线，是您和那位先生曾经一起经历过的。”

    祝方觉陡然沉默了。

    真相啊……

    居然就是这样。

    简单得几乎让他想要发笑。

    他张开手指，掌心处放着那枚戒指：“这个呢？”

    光点闪烁了一下。

    “两个游戏都出现了同样的道具。不要告诉我，这只是一个巧合，因为他们的名字首字母缩写一样。”

    在祝方觉的催促和逼迫下，光点终于开口：“我以为，您知道，攻略最终的结果是相互攻略。”

    “我懂。”

    “那么为什么您会认为，当您的生灵密码重现时，那些男人们不会生灵密码呢？”光点顿了顿，更详细地解释道，“他们也会觉醒，他们意识到世界的问题，也会意识到……”

    “我懂了。”

    祝方觉目光沉沉：“所以，这枚戒指，是傅连生，经由封岚深的手，交到我的手上。”

    “您可以这么理解。”光点说。

    在一片沉寂之后，光点像是终于受不了祝方觉的迟钝了：“您更应该注意到的是，这枚戒指真正象征的，正如您的身体就在这扇门之后一样，是他们共处于一个世界。”

    祝方觉怔了怔。他仔细地体会着其中的意思。

    然后灵光乍现：“他们……他们都在‘这个’星网上？他们在同一个……”他骤然失声。

    “星网兼容并包，无所不有。”光点以一种平淡却骄傲的语气说，“那位先生，将曾经您的游戏中所有的故事线全部复制了过来，并且增添很多其他的内容。”

    祝方觉抿唇。

    有一些复杂的情绪升起。

    他垂眸，细细地摩挲手中的戒指。那上面凹凸不平的花纹蹭着他的指腹。

    “系统。”祝方觉忽然开口，“这些真相，封岚深知道吗？”

    “他知道的或许没有我多，但比最开始的您多一点。”

    祝方觉一笑。

    “最后一个问题。”

    光点闪烁了一下，示意回应。

    祝方觉说：“你的那位先生已经死了，我也无从询问他的想法。我只是想问问你，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创造你，把我送到这么多个世界中，让我去攻略那些男人，让我……”

    光点打断他：“您哭了。”

    祝方觉苦笑：“这是我真正走不出的迷局。”他停顿了一下，“主脑也好，生灵密码也好，实验与报复也好……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事情。爱情……”他叹气，“爱情是永远无法解决的事情。一个死局。”

    光点沉默。

    “我欠他们太多了。”

    祝方觉复杂的眼神，落到那枚戒指上。

    款式简单，毫不张扬。最醒目的，是那一排字母。

    祝方觉想叹气。

    光点闪烁了一下，然后说：“我也只能揣测那位先生的想法。”

    “你说。”

    “您知道，这个世界虽然非常真实，但终究是虚假的，是有着固定规律的。”

    “我懂。”

    “那位先生嘱咐他的朋友，仅仅将我、封岚深以及您投放到这个世界。”光点的语气淡而机械，“这是一个，空旷而冰冷的囚笼。”

    “……”

    “封岚深是那位先生的代码，我是从那位先生的代码中截取了一部分，并且是永远无法觉醒的存在，因为我始终知道我是谁。”

    “……”

    “这里有很多个游戏的世界，也有多到几乎会让您生厌的‘梦中梦’。但这终究是一个机械的世界。那些没有生灵密码的NPC们，只能按照幕后冰冷的代码来重复他们的生活。”

    “……”

    祝方觉露出一丝苦笑。他看着那枚戒指，看着自己清晰无比的掌纹。

    “我想，那位先生，之所以选择让您去攻略这些男人，恐怕是他唯一的悲悯。这个迷幻而虚假的世界，如果仅仅只有我们三个的话，那对您来说，也太过难熬了一些。而爱情，是最简单的办法。”

    祝方觉慢慢地、慢慢地明白过来，封岚深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这整个世界就是小黑屋。

    ——一个巨大无比的小黑屋。

    ——再大，也不能掩盖，这就是一个小黑屋。

    他一时间有些发怔。

    系统问他：“您生气了吗？”

    “有一点，我觉得那位先生在没有征询我的意见的情况下，直接把我关小黑屋，这实在是非常不应该的事情。”

    系统：“……？”

    这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好吧，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

    祝方觉这么说。

    或许是生气的，可是系统说的那些事情、他猜测的那些事情，好像和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前世今生。

    都过了一辈子了。

    祝方觉生来懒散、随性。

    苦难已经过去，最重要的是现世的幸福。

    ……他还是先考虑一下怎么安抚那些又被他抛下的男人们吧。

    祝方觉扭头，看见封岚深慢慢消失的身体。数据和代码飘散在空中，几乎有了一些古怪的美丽。

    “系统，我开门了。”

    光点闪烁着跟在他的身边。

    他慢慢打开门，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有光从门里溢出来，一点点上升。青蓝色的天空上干净如洗。

    ——在虚幻的世界里，他为他织了一个梦。

    看到最终字数的时候，我自己都惊了一下。

    哈哈哈，算是一个完美的终章吧，自认为把所有事情都解释清楚了。

    又粗又长还有肉的一章，快来夸我。

    话说，到最后也没有人发现，这文其实是《全息网游之觉醒》的后传吗……

    偏执的黑客，懒散的主脑。

    哈哈哈真的是这样的【捂脸。

    不过其实一开始，想起的文名，是本章的标题。

    《什么是真正的小黑屋》

    让你们见识一下。BY死在最前头的可怜黑客。

    这文嘛，这文写得挺拖沓的。

    从去年十月，到现在，也有七个月了。六十万字。

    回头看看，我也没想到。

    写得不怎么样，坑挖得太深，差点把自己都埋进去了，感觉到最后也没能把脑洞讲清楚，最后的一万字强行挽尊。

    不管怎么样，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

    我是一个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人，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坚持到现在。

    谢谢你们能看到这里，能陪伴我走过这么长的时光。

    没有番外。

    后续大家脑补，随便脑补，N几P都随你们。

    新文就隔壁，《星际之配种》，脑洞大约比本文还大。

    5月21号开，为了吉利【不是，为了一场在10天之后到来的重要考试。

    最后，爱你们，比小心心，一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