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078】
2010年, 1月22日, 天气, 雪。
今天,法老墓依然没有出现, 困在撒哈拉的第十天, 想念老公, 想念儿子。
水笔在纸上划下句号,史诗叹口气,怏怏合上日记本塞到包里, 看着帐篷外飘着的鹅毛大雪发呆。
埃及法老墓, 是许多考古人员毕生想要追求的神秘历史之一。尤其是那座随着撒哈拉沙漠流动, 传下雪时才会出现的,埋葬着古埃及第十二位法老的法老墓。
可这雪, 已经下了一周。
考古队已经病了几个人,别法老墓, 连普通墓穴都没发现。
“教授。”这时一个瘦高,还有点白的男人走进来, 他约莫二十七八岁左右,架着副金丝边眼镜,脸色是有些病态的白。
他拿着压缩饼干和牛奶,递到史诗面前:“您一天没吃饭了,吃点饼干垫肚子吧。”
史诗见是她的得意门生贺翔,摇头,轻轻笑了声:“谢谢你贺, 我没胃口。”
贺翔点头,过了片刻,他又道:“教授,您认为传中下雪时才会出现的法老墓,真的存在么?”
史诗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起身走到帐篷前,看着被雪覆盖的撒哈拉沙漠:“也许这个答案,只有这片沙漠知道。”
“那能起死回生药呢?”贺翔很执着,“法老的陪葬品。”
“如果有,那今天我们就不会到撒哈拉来寻找法老墓。”言下之意,有起死回生药,法老怎么可能会死。史诗有点忍俊不禁,“或许古文明的科技发展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但我认为即便科学再发达,起死回生也不可能办到。”
“教授,做为一名考古人员,您不觉得您的观点很片面么?很多现象的存在,是科学无法解释的。”贺翔推了推眼睛框,垂下的睫毛掩盖了他的情绪。
“或许吧。”史诗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翻出领路人画的简易地图,想要研究明天的路线。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这时在漫天的风雪声中,突然隐约有股奇怪的声音。
“法老墓!法老墓……法老墓……”一个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女人连滚带爬冲了出来,她的头发,眉毛,厚厚的外套都落满了雪花。
她兴奋地大喊:“出现了,流动在撒哈拉沙漠的法老墓,出现了!”
一时间,其余帐篷的五六个人全都跑了出来,晃着手电筒,激动不已地看着前方,高兴得又蹦又跳:“是真的,出现了!!!法老墓!!!!教授,我们终于找到了传中的法老墓!”
若明若暗的光线里,一座黑漆漆的墓穴若隐若现,在铺天盖地的雪花里,有点肃穆,还有些诡异。
“埃及第十二代法老的墓,找到了。让让,我的儿子,妈妈很快就回家了!”
在日记本上记下最后一句话,史诗带着她的考古团队,进了法老墓。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昏暗的手电筒光照亮,走过长长的隧道,来到一扇刻着古老的文字和墓门前。
史诗心口“砰砰砰”跳起来。
古埃及的历史,古埃及的文明,她所追求的梦想,就在里面!
“啊!”
哐当。
突然,一声凄厉的女声和重物倒地的声音同时响起,史诗疑惑回头,就看见她的女助理姜蜷缩着倒在地上,也就是之前发现法老墓的女人。
她唇角是白色的唾沫,捂着胃,很是难受地闭眼曲成一团,随即,她双腿一蹬,竟是咽了气。
“姜!”史诗慌忙蹲下扶起她,“你怎么了?”
“啊!”
“啊!!!”
“啊啊啊!!!!”
她话音一落,此起彼伏的惊呼响起,其余几人也和姜一般,相继倒在地面,神情极其痛苦地死去。
有个男人在临死前疼得面容扭曲,来回翻滚着嚎叫了最后一句:“……是诅咒……一定是法老的诅咒……教授,救我……救我!”
“诅咒……”史诗脸色瞬间苍白,只是过了片刻,她眸底闪过疑惑。
既然是诅咒,那为何她安然无恙?
“呵。”与此同时,一声满含嘲讽的低笑声响起,“法老的诅咒?是我的诅咒才对,我在牛奶里加了点东西,你们没喝出来么?一群蠢货。”
不远处,安全帽上的灯光在贺翔的脸上,衬得他那总是惨白清瘦的脸有些可怖。
史诗不可置信道:“贺,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贺翔突然激动地断她,“因为你们想抢我的起死回生药!那是我一个人的,你们别想抢!”
“根本没有起死回生药。”史诗皱眉,以为她的学生只是一时被巨大的利益诱惑住,想要劝他回头,跟她去投案自首,“你听老师……”
“你闭嘴,你们这些健康的人根本不会懂!起死回生药一定是存在的!”贺翔现在的精神完全不正了,从发现法老墓那刻,他已经彻底疯狂。
埋藏在心里几十年的痴念,终于爆发。
他冲过来掐住史诗的脖子:“凭什么,凭什么我从出生就要有胃癌?!凭什么我只能活到三十岁……我不想死,我不能死!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读枯燥乏味的历史系,为什么会忍受这让人绝望的沙漠?就是为了找起死回生药!可是你们这些坏人,通通想抢我的起死回生药,你们必须死!杀死你!”
“不……我……我没……你……”空气越来越稀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史诗无力地挣扎着,想到再也看不到她的丈夫,看不到她引以为傲的儿子,一行泪从眼角滑过,“让让……儿子……”
“心啊!!!!!!让开啊!!!!!!”
就在这时,咆哮着的女声由远及近,尽管贺翔已经疯狂了,还是不由得停手抬眸,怔怔瞧着头顶。
发生什么了?
咔嚓。
顷刻间,那历经上千年风霜的隧道破开一道口,落下无数碎石块和泥块,一个身形瘦的人,一只圆成球的狗咆哮着滚了下来。
沈沐树仿佛从泥堆里滚了几十遍一样,全身都是灰,脸也蹭得灰扑扑的,加上她那披头散着的泥味头发,根本看不出她本来的模样。
她吐出满嘴的泥土,心塞道:“二柴柴,好的带路能狗呢?你看你选的什么出口!一辈子的灰都吃完了!”
“那什么……意外,嘿嘿,意外……我又没来过2010年,更没来过撒哈拉,你要原谅我偶尔的不完美!”二柴心虚地吐出满嘴土,也不敢抖动甩土,唯恐又把土甩到沈沐树身上惹毛她。
“真是服了你了。原谅,原谅!”沈沐树拍了拍衣服和包包上的土,爬起身后知后觉道,“不过应该没砸到人……吧?”
“吧”字消音在贺翔被砸得破皮血流的脸上。
她很是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抱歉,我和我的狗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这是撒哈拉沙漠的什么地方,不心砸到您,您不……严重吧?”
“救命!”贺翔被碎石砸倒在地,史诗得了喘息的机会,她慌忙握住被掐得红紫的脖颈,费力往沈沐树的方面爬,“他……他想杀人!求求你,救救我……”
而贺翔以为沈沐树也是来抢起死回生药的,双眼都气得通红,他不管不顾抓起块大碎石,咆哮着砸向她:“啊!你们都去死!”
是苏妈妈!
找到她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沐树眼眸瞬间发亮,借着明亮的手电筒光,在看清脖颈处有一大圈红紫的虚弱史诗时,顿时怒气上涌。
原来苏妈妈不是在考古时失踪,而是在考古时被人杀掉了!
手指捏得咔咔作响,沈沐树空手轻松接住贺翔砸过来的石头,因为气急,竟然“咔”一声,捏成了几个碎块。
她随手扔到一旁,慢慢走向贺翔。
就是这个人,是他,杀掉了和蔼可亲的苏妈妈,也杀掉了苏让的笑容。他,该死。
贺翔从未这么怕过,明明看不清少女的脸,明明比他还要瘦,他却怕得全身颤抖,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寒意。
越来越近,越来越怕。
那细碎的脚步声,是接近死亡的声音。
他用屁股做为动力,忙不迭往后退着,根本来不及思考,凭本能捡着石块往沈沐树方向砸,尖叫道:“走开,你走开!走开!”
沈沐树没有挡,任那些如挠痒痒一样的石头砸在身上,面无表情,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直到贺翔退到尽头,抵住墙,前所未有的恐惧在心底蔓延。
她才微微弯身,睥睨地瞧着怕得已经尿失禁的贺翔,纤细的手毫不留情掐住他的脖颈,声音冷得宛如从地狱爬上来一般:“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