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第 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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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原上天昏地暗,狂风席卷着暴雪扑面而来。

    沉闷的铁甲撞击声中,苍炎军如洪流般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一排排刺目的刀尖映彻阴沉的天空。

    萧暥自任前锋,将仅有的七名锐士组成一个型的锋矢阵,如同一支疾射的利箭,穿入了密不透风的苍炎军阵。铁蹄重重踏下,强大的惯性冲击将前排的士卒几乎撞飞,长剑斩落处,血光激溅。

    但这些苍炎士兵,不知疲倦,不畏伤痛,即使被马蹄踩碎了肋骨,依旧如野兽般嚎叫着扑咬上来,前赴后继不死不休。

    激战至此,萧暥下的锐士都已经浑身浴血,执剑的也已僵硬沉重,蓦然回首间,劲风荡起他鬓边几缕长发凌乱飞扬。

    三个月后,大梁城,漫天飞絮如雪。

    空旷的大殿上,魏西陵身着甲胄,躬身下拜,坚硬的铠甲磕击着金石地面,激起清冷的声响久久不息。

    “皇叔,怎么只有你回来了,彦昭呢?”

    “陛下,阿暥战死于漠北。”

    魏瑄蓦地从御座上站起来,不敢相信地凝视着魏西陵。

    “那彦昭何在?”

    魏西陵静静道:“臣将他葬于漠北的翡翠湖畔。”

    “你把彦昭留在漠北了?”魏瑄感到撕裂般的痛楚,一时间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踉跄了几步倒了下去。

    “陛下!”“陛下!”

    魏瑄睁开眼睛时就见曾贤跪在身旁,正用汗巾给他拭汗,“陛下是做噩梦了吗?”

    殿外阳光正好,照着朱墙杏花。

    魏瑄深吸了一口气,尤自心悸。

    ***

    御书房

    “陛下脸色不好,”余先生俯首道。

    魏瑄揉了揉眉心,随口道:“依先生看,朕若要兵发漠北,有几成胜算?”

    余先生察言观色道:“那就要看陛下以何人为将了。”

    “皇叔如何?”

    “若大将军和贤国公联对敌,漠北之战,必然势如破竹。”

    “但朕不想让彦昭出征。”

    “哦?”余先生眸中幽光一闪,“为何?”

    “功高震主,赏无可赏,”魏瑄随便找了个借口。

    “陛下恕老奴直言,派谁出征,有时可不由得陛下。”

    魏瑄冷笑了声,“先生这是有未尽之言啊?”

    “老奴不敢。”余先生叩首道。

    “你哪里不敢,你这是暗指萧将军会抗命。”

    余先生低头道:“陛下,恕老奴直言,现今锐士营掌握在萧将军中,一旦君侯出征,萧将军必然要同往,难道陛下看不出他们之间的默契吗?”

    魏瑄的眼神渐渐沉敛,“所以朕更不能让他参战了。”

    “陛下所虑甚是,贤国公乃一方诸侯,如今天下诸侯都收缴了兵权,唯有贤国公在江南拥兵数十万,萧将军属下的锐士营也是百战劲旅,如果他们联合起来,陛下不得不防啊。”

    余先生浑浊的眼睛里埋着一丝阴诡,“陛下若让贤国公率部远征,其此战之后,他必声望日重。”

    “陛下别忘了,贤国公也姓魏。”

    魏瑄沉默片刻,问,“那先生以为除了贤国公和萧将军,还有谁能堪当远征之重任?”

    ***

    将军府

    “什么?左袭被任命为车骑将军?左奔被封为骁骑将军?熊豹营参与远征?”萧暥里的松子差点惊掉了。

    有没有搞错啊!

    “阿季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两个可是降将,虽然萧暥也并不反对给他们一个下岗再就业的会,但是一上就当大领导,这就有点不靠谱了。

    也不是萧暥心里酸得慌,他都一快退休的老员工了,怎么会跟新人争先进。

    退一步,熊豹营里都是一群虎狼,皇帝把他们放出来,镇不镇得住他们还两。

    “鞮奴,准备车驾,我进宫一趟。”

    “主人,你午饭还没吃。”

    “回来再吃,”萧暥又从盘子里顺了尾香酥黄鱼,叼着就往外走。

    ***

    长乐宫

    一听萧暥来了,魏瑄放下中的公文,立马进了御膳房。才片刻,几道清新的菜就做好了。

    萧暥:这可比香酥黄鱼好吃多了。

    饱餐一顿后,御膳房又上了各色点心,萧暥忽然觉得,他进宫不是来谈事的,是来蹭饭的。

    他赶紧言归正传,道:“阿季,我听你任命左袭为车骑将军,左奔为骁骑将军了?”

    魏瑄一边给他倒杏仁茶一边道:“是有这么回事,我还想让左袭率熊豹营远征漠北。”

    什么?萧暥一口桂花糖糕差点噎住,派左袭挂帅远征漠北?

    魏瑄意味深长道:“彦昭,漠北苦寒,熊豹营则久在幽燕严寒之地作战,颇有经验。再者,关锁军中的山夷力士本就是北狄部落的士兵,对漠北的环境也比较熟悉。”

    萧暥道:“话是这么,可以让他们参与远征,但是不宜居主帅之位。”

    “彦昭,你还是对左袭有偏见,漠北苦寒,熊豹营长期在幽燕的林海雪原中作战,颇有经验。”

    萧暥想,虽然漠北苦寒,环境严酷,但他的锐士营和魏西陵的飞羽营哪一次不是在严苛的条件下作战?从广原岭的绵绵大山到塞外戈壁荒漠,再到幽燕冰天雪地里,他们哪一次不是在严酷的条件下作战?

    他刚想反驳,却听魏瑄叹道,“彦昭,刀再锋利,用久了也会钝。”

    萧暥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嫌他钝了

    但是他还是厚着脸皮争取:“那可以再磨一磨吗?”

    魏瑄微笑,那笑容清润明亮,眼神中却埋着一丝暗昧的幽冷,“彦昭,作为将帅,不仅在于懂得拔剑,也懂得收剑入鞘。”

    萧暥:得好有道理,竟无力反驳。

    皇帝是要让他收剑,到底还是嫌他钝了喝到嘴里的杏仁茶也没有滋味了。

    他一个老弱病残,本来就是即将离退休人员,再争就显得没器量了,而且魏瑄的也有道理,漠北环境严苛,熊豹营常年在幽燕极寒之地作战,比他的锐士营更容易适应漠北的环境,而要镇得住这群虎狼之兵,也只能让左袭统帅。

    “彦昭尽管放心,左袭不敢生出异心。”魏瑄静静道,“朕扣留了他全族为质。”

    萧暥暗暗吸了口凉气,不得不,这一真是狠辣,充满了帝王心术。

    他静静看向御座上的这位年轻的天子,举投足间依旧矜雅从容,处变不惊,这种镇定自若本身就令人生畏,但更可怕的却是那含着笑意的眼神,藏在那淡定的眼神背后,仿佛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萧暥发现,他渐渐开始看不透魏瑄的心思了。

    ***

    出了宫,萧暥心事重重地踏上玉带桥,既然皇帝已经决定了让左袭做主帅,那么他也不争了。副帅就副帅,萧暥只有安慰自己,虽然不是主帅,但好歹还是让他参与远征的。职务不分高低贵贱,都是为人民服务。

    过了玉带桥,远远的就看到鞮奴牵着马等在宫门外。看到他出宫,就赶着马车过来。

    “嘿,这不是大将军吗?”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

    萧暥回头,就见左奔跨于马上,昂首看着他。

    萧暥拱了拱,“骁骑将军。”

    左奔敷衍地回了礼,问道:“不知陛下诏大将军进宫何事?”

    萧暥心道,这关你什么事?

    但表面上他还是好言道:“自是商议国事。”

    左奔显然不满意这样敷衍的回答,道:“我兄长将要率军远征,还望大将军与君侯鼎力相助,切莫记着旧怨啊。”

    “只要车骑将军调度有方,锐士营愿听调遣。”萧暥道。

    左奔冷笑,“调度是否有方陛下自有圣裁,将军只需服从军令即可。”

    自从北伐之战被俘以后,他心中憋着的一口怨气,终于可以扬眉吐出来了,他怎么会放过这个会。现在,显然皇帝已经不信任萧暥了。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锐士营和飞羽营的功劳太大,已经触了逆鳞了。

    在他看来,魏西陵至少还是皇叔,贤国公,还可以退回江州,当一方诸侯,萧暥则孑然一身,又让皇帝忌惮,恐怕日子不久了。

    “告辞,”萧暥不想再和他多言,转身便走。

    左奔碰了一鼻子灰,“萧将军,还未出征,你就这样轻慢主将,拦住他!”

    随即熊豹营的士兵还来不及上前,阿迦罗已经几步跨到左奔马前。

    左奔看到他魁伟异常的身形,心中一紧,大声喝道:“拦住他!”

    两名熊豹营的士兵随即拔刀劈来。阿迦罗夷然无惧,迎面避开刀锋,左闪电般探出,一把握住刀背。

    那熊豹营士兵奋力一抽竟是浑丝不动,被阿迦罗拉近一脚踹飞。

    那一脚力度刚猛,那士兵的身子竟腾空而起,直直砸向了马背上的左奔,左奔大惊失色,来不及闪避,两人撞在一处,滚翻在地。另一名熊豹营士兵惊地愕然呆愣在原地,竟没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