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从前,老子心里有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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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老家途中, 向长宁也在想正经的事情。

    十年的期限一下子就到了,向长宁要回家给父母的墓地续期。

    续多久没有想好。

    他其实有点想带父母回B市, 他能经常看到的地方。

    不过任丽和户口的事情还没着落, 贸然移骨灰, 千丰县就那么点人,起来也不好。没有单独的住房要分户, 是需要通过居委会的, 要是任丽闹一闹,印象不好更不容易挪出来。

    向长宁也没想好这个期该怎么续。

    还有他当年的老师,他也该去看看。

    高三在千丰县最后的那段时间, 他每天都在孙老师家里去吃饭的。

    任丽自从知道他性向之后, 两个人对对方都是相看两厌。

    向长宁受不了这种歧视, 任丽则老是明示暗示他以后找个女友就直了。

    最后是班主任孙老师主动出来, 让他放学后去她家吃饭。

    他才又有了一个逃避任丽的喘息空间。

    不知道,班主任这一年过的好不好。

    这样迷糊想着,外面崇山叠岭风景变幻,向长宁醒的时候是被拍着脸叫醒的, 是姚真。

    向长宁只听到一个声音:“二哥,到了。”

    向长宁一睁眼, 便看到了独属于千丰县的高大树木一片成荫。

    又是一年没有回来了。

    下了车, 三个人还是在往年固定的那家宾馆前停车,这次向长宁定了三个房间。

    回到这里, 向长宁心很静, 大家一起吃个午饭, 向长宁眼角眉梢都压着霜雪,一言不发回了屋子内午休。

    姚真有些困惑将那扇门看着。

    边上的冉斯点了一根烟,颇为了解道:“每年回来都会这样,没事的。

    “下午或者明天就好了。”

    姚真又看冉斯一眼,冉斯对他笑,姚真欲言又止。

    #

    向长宁下午起来从行李箱里抽了一件衣服起来,洗个澡换了套衣服出来,路过大厅,刚好冉斯守株待兔等着他。

    冉斯坐起身,笑问:“去找谁?刚好一路啊——”

    ……

    两个人走在千丰县的街道上,是县城,但是这几年发展得好,周围ABC三个市也齐头并进,千丰县在一定程度上作为一个中转地,发展的并不差。

    没有地方上的发展压力,向长宁记忆中街道旁的参天树木这么多年更加茂盛。

    千丰县就像是树堆积起来的一样,没有被破坏过,蓊蓊郁郁一片清凉。

    向长宁回县城必定是先去看孙老师的,每年都是这个流程,冉斯和向长宁并肩走着,手里提着两份礼物,一份是向长宁准备的,一份是冉斯准备的。

    冉斯抽着根烟,向长宁没有什么,只多看了那烟两眼。

    冉斯问:“嗯?想抽烟了?你的烟和火机还在姚真手上?”

    向长宁平静:“嗯。”

    放在裤兜中的手虚虚一拢,抓不到烟盒,是有点空。

    冉斯不对味:“啧!怎么你那么听他话呢——”

    向长宁垂目,没有回答,冉斯有眼色也没就着这由头下去。

    又走了几步,冉斯声音带点笑意道:“话这条街好像是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我没和你过吧?”

    向长宁抬眼:“我们不是游戏里面认识的吗?”

    冉斯摇头,嘴角咧出一个弧度,痞气道:“不啊,我老家是千丰县的嘛,你成绩从到大都很好,在我眼中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当时我还记得初中吧,考砸了,我姑姑指着你给我,你在县城师资力量比不上我,但是成绩不差,让我学习。”

    冉斯都没有忘过那天,他接着:“当时我看你一眼就我姑姑认错了,你十多岁的时候还没长开,脸上棱角不如现在分明,我你分明是个姑娘,让我姑姑不要随便路上指个人瞎几把骗我。”

    向长宁没话,回忆片刻,他学和初中确实挺多人看他脸有点认不出男女来,不过相处久了,他做事风格和话可不像是女生。

    “嗯,然后呢?你了什么气你姑姑吗?”

    冉斯斜眼飞向长宁一下,笑容扩大:“然后我就记着这姑娘好看了,直到我们再次遇到,我才知道我姑姑没谎,你是个地地道道的男生。”

    而且是真-学霸!

    向长宁非常有B数没搭话,耐不住冉斯自言自语能撩拨着完:“然后你就在我心里像是猫抓一样待了这么多年了啊——时间真快——”

    冉斯转过头和向长宁四目相对。

    好半晌,向长宁:

    “……哦”

    冷冷淡淡的表情不为所动。

    冉斯还想调侃几句,熟料向长宁罕见开始接话:“第一次见面在哪个市啊,我忘了。”

    “B市吧,当时我在B市读书,你离那儿最近,姚真来干嘛忘了。”

    “嗯,”向长宁声音罕见温柔下去,“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身上穿得特别新,一身运动牌子,看起来帅痞帅痞的。”

    冉斯挑眉:“那有没有帅到你?”

    “还好。”

    向长宁只记着姚真的可爱,冉斯真的是在记忆中有些模糊了。冉斯当时应该是属于那种,有点坏,成绩普通,家境好的男生,这种男生对女生的杀伤力非常强大。

    可他是个男的,不太喜欢这种范儿。

    向长宁有片刻失神,他当时似乎连自己的取向都是模模糊糊的,但是——但是姚真出现就像是在模糊的天地上劈开了一道口子,自向长宁心里方才混沌初分,鸿蒙始判。

    一切不过开始在姚真帮他跑了两条街买到的一瓶水而已。

    姚真递给他时候,夏天热,额头上都是汗,眼睛却那么闪亮亮的。

    冉斯也陷在回忆中,补充道:“不过当时我记得你,你长得很好看,好看得能让人弯的那种。话已经近十年了,你当初拒绝我也就算了,现在北宜年折腾你相亲那么久你都没定下来,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

    向长宁被冉斯的回神,人在回忆和现实中交织形容有些微的木讷,冉斯被这种朦胧的眼神一瞧,顺口就来:“十八厘米,你可以亲自拿尺子量的那种真!包你幸福美满,谎赔给你我一辈子!”

    “……”

    四目相对。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冉斯绝望:眼看着好不容易进入正题了,话又他妈溜掉——

    向长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

    在冉斯的隐隐期盼之下,向长宁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孙老师家在前面。”

    一句话终结话题。

    向长宁敲门,孙老师给开的,这么多年过去,老师已经退休,看着向长宁眯眼量片刻一拍手,高兴道:“我今早上喜鹊一直叫唤呢,原来是长宁你该回来了。”

    “快快,快进来,冉也是,来来来,老师给你们倒水。”

    孙老师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哎——你们又带礼物来,了不用的,年年都这样。”

    虽然埋怨,却满载着喜悦。

    禁不住孙老师的盛情款待,向长宁和冉斯留下来吃了晚饭,可能年纪真的到了,孙老师的女儿今年连儿子都生了,到这里,难免绕到男朋友的话题上。

    向长宁的性向孙老师当然知道,甚至连冉斯的心思都知道几分,向长宁没有对象的时候,孙老师指着冉斯问几句,暗示意味十足。

    冉斯大恩不言谢,赶紧给孙老师夹肉。

    向长宁垂着眼睛,只微笑,仍旧不话。

    他不是不出,而是不知道该怎么给冉斯特别正式这个事儿。

    从孙老师家里出来,谈论了许多的陈年旧事,向长宁沉浸在过往和现在,分界线都模糊掉,好像他还是当年那个刚刚失怙的少年。

    冉斯和向长宁如常一路走到千丰县唯一的陵园,这种时候暮色沉沉,亦惯常是关门的。

    往年向长宁只是从门口走过看一眼就罢,冉斯只陪着。

    今年向长宁去门卫处问了两句续期的事情,门卫和他交涉几句也眼看着要下班走了,陵寝内门已经落锁,就差外门这道,门卫推了个本子给向长宁:“你先写一下吧,登记下,明天继续。”

    “好。”谈论了几句父母的事,向长宁手有些发抖。

    写字抓笔,有几次都不对。

    冉斯:“我帮你签字吧。”

    向长宁索性放开手,任由冉斯帮他写。

    手揣在裤兜里,仍旧不自主的发抖。

    是车祸的后遗症,心情波动大会有。

    看着冉斯认真笔挺的背影,向长宁眉头无奈拧起来。

    他不是没有试着接受新的人,但是自从车祸之后,他一个人独居太久,大学没考虑过这些只想赚钱,等到了研究生遇到老陈才发现,被禁锢太久的自己似乎很难再次开心扉。

    综合各个方面,老陈真的挺好的,而且老陈没谎,真的开始追的人是向长宁。

    向长宁……向长宁就是没有办法动心。

    他的心大概在车祸后就死了。

    后面北宜年总是帮着老陈,过程中,北宜年自己的心思变化不自知,但向长宁能看出来。

    北宜年挺喜欢老陈的。

    三个人的约会他总是技巧性缺席,老陈追着追着,就和北宜年走到一起。

    不管老王还是冉斯,靠得再近,动作再暧昧,向长宁就像是心上有一块感知坏掉一般。

    他没有任何感觉。

    姚真相比起他们,不过了个时间差,姚真是在他关掉自己前走进来的那个。

    在他想死的时候挽留他的那个。

    所以也成为了他忘不了的那个。

    往回走的路上,向长宁问冉斯:“能借根烟给我吗?”

    冉斯觑向长宁,调笑:“那你求我。”

    “……”

    “别别别这个脸色!来来,哥亲自给你点火。”

    两个人一人一根烟捻在手上,天空阴沉下来,冉斯喃喃:“卧槽,这天看起来像是要下雨啊——”

    这话完,天边闪出一道锃亮的闪电。

    向长宁总结道:“好的不灵坏的灵,不过看起来挺远的,下雨应该还有一会。”

    冉斯闭嘴,摸出手机发了个信息。

    还有两条街就回到宾馆时。

    向长宁语言也组织好了。

    向长宁问:“那个,哥,你还想和我试试吗?

    “不这几年,就是我出车祸那年你的,那种感情?”

    默了默,冉斯声音发沉:“你心里有数。”

    “这么多年没有找到喜欢的对象吗?”

    又是片刻静默,冉斯总结:“处不久。”

    那年冉斯喜欢向长宁,就是一种清淡的喜欢,可以谈恋爱那种。

    他们之间,冉斯对向长宁有这一层感情,但是像对姚真那种哥哥对弟弟的爱护,冉斯对向长宁也是有的。

    可能只是向长宁当年拒绝了他,他总是忍不住撩拨向长宁。

    喜欢抵达满级,深爱尚不及格。

    大概就是这么个成人化的复杂感受,青春期的悸动,确实不是能分很清楚。

    冉斯总是觉得要是向长宁点个头,他们要是处起来,他应该就会爱上向长宁了。

    可这个头,向长宁就是不点。

    冉斯也没尝过深爱一个人的滋味。

    向长宁吐口气,直:“我可能,有点问题,我对人的感觉都不太明显。”

    “你这话——”冉斯挑眉,“真的不是在套路我?”

    向长宁直:“你哪次凑近我,看见我心跳加速脸红了?”

    冉斯不平:“那姚真那里是怎么回事儿?你总不能是喜欢得早吧?”

    向长宁站定,对视中有片刻的寂静。

    冉斯后知后觉:“妈哒,我真相了?”

    向长宁静静看着他,实话实:“研究生之后想谈恋爱后,我才发现的这个问题。”

    “哪个问题?”

    “心如死水。”

    “……艹”

    冉斯猛然吸口烟,把烟蒂扔旁边垃圾桶上,发狠:“我不信。”

    向长宁连声音都没变:“我真的想让你一辈子当我哥的,我们两个,缺少缘分。”

    “停,别给我发卡,老子不要。”

    四目相对,向长宁手上的烟也抽完了,在垃圾桶上碾灭,深吸口气:“你要怎么信?不然你凑近试试,我真的,心脏活蹦乱跳不起来。”

    冉斯听完,果断凑特别近,四目相对,谁再进一步就是能凑成一个吻的距离。

    不过几十秒,冉斯的呼吸已经粗了,向长宁稳稳当当,面色都不带变的。

    冉斯的呼吸拂在向长宁的脸上,向长宁能闻到一样的烟味儿。

    向长宁见冉斯不放弃,果断:

    “你把手给我。”

    两个人,一个穿着T恤,一个穿着衬衣,都薄。

    向医生牵着冉斯的手,准确压在自己心脏之上,真是缓慢而有节律的跳动。

    而手的主人,心跳已经乱了。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冉斯皱眉,稍稍退远一点,向长宁此刻听到第一道雷声。

    冉斯的表情跟被劈了也没什么两样,将向长宁看着,眼睛睁得浑圆。

    “我,我不信!”冉斯重复。

    医生也学心理学,这种否认往往代表心理的承认。

    向长宁也没什么话,只将冉斯的手放开,从头到尾,神色也没怎么变动。

    看着向长宁波澜不惊的神色,冉斯猝然破釜沉舟:“你给我亲一口试试!”

    向长宁双眼睁大,两个人还没分开,冉斯伸手一捞,将人紧拥着,刚好捞到腰伤处,不疼但是不舒服。

    向长宁手比脑子快,平时半闭着的凤眼完全睁开了,冉斯吻倾覆下来的前一刻,向长宁手背挡在嘴上。

    亲上那刻,冉斯长睫紧闭,向长宁一双天生狭长形状的眼睛生生睁成圆的。

    有几秒的静默,冉斯的手,心机搭在向长宁的心上。

    不管亲的是哪里,正常人总是有点反应,向长宁是被吓到了,心跳加快一点,但并不到冉斯能分辨的程度,冉斯手底下的心脏,还是按照它的步调,缓慢如常的跳动。

    足足十多秒,向长宁回神猛然推冉斯,雨下下来了。

    向长宁愤怒:“给老子放开!”

    冉斯失魂一样被向长宁推离几步。

    向长宁把手放下来,上面有冉斯唇印过的温度。

    向长宁眉头拧死,这一刻是生气的。

    冉斯难得眼珠转了转,半空中定住,心灰意冷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

    冉斯摸出一根烟点燃,眼中光彩已经消失,对着向长宁背后看。

    向长宁僵硬着脖子缓慢往后转头。

    一只同样被雷劈裂了表情的姚真真出现在不远处。

    姚真不话就将他们看着。

    向长宁看着他,心从缓慢溪流,几刻跳到疾如奔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