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明心涤剑

    青州府东去三十余里，有一个偌大的集镇——

    镇子上有头有脸的正好四家g。

    起这个镇子，洪武年间不过就是一个十几户的村落，名杨家庙。村子里一色的杨家人。直到永乐二年的那场人口大迁移，宋、卜二姓才一前一后定居于此。

    第四家便是镇子西边，弥河东岸的墨家，这一家可了不得，阖族男人个个武艺高强，平时多结交豪门权贵，走镖护院，息讼平怨，很少搭理左邻右舍。

    一百余年的的世事沧桑，不长也不短，相对于这个古老的村落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住民杨家绝后了。

    随着杨员外的发妻继老头子豁上老命迎娶的六房妾一水的生下千金后，卜家父子便急不可耐的申请县老爷将杨家庙这个名字改成了山前镇。

    原因，杨家无后了，再叫原来的名字不吉利。

    知县为了讨的宋侍郎的欢心，也正有此意。

    不过知县没有按照卜家老爷子的建议改为卜家庄，而是根据杨家庙的地理环境，撤村改镇，命名为山前镇。

    据衙门里的衙役传言，知县原想改名宋家镇的，在侍郎府的举人老爷坚决反对下，才取了这个三姓都不沾边的镇名。

    杨员外气的几乎吐血，终于萎了。

    状告无门。

    因为卜家有钱呀。

    因为知县有权啊。

    同样是外迁户，相对于卜家，宋家对待杨家可就仁义多了。

    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宋家初到此地不过堂兄弟四人而已，到了永乐朝，逐渐人丁兴旺起来，一跃成为青州府有名的耕读世家。

    所谓耕读世家，绝不是人多堆砌出来的虚名，那是家族子弟一次次科考得来的功名，这些仅从侍郎府门楣上‘耕读世家’的御笔匾额可以窥见一斑。

    朝中有人，家里有地，宋家的财富就像滚雪球一般，及至嘉靖帝当朝，宋家已经成了青州府地界属一属二的望族。

    相比于宋家，卜家在功名方面可就逊色的多了，不是这家人愚笨，实在是卜家先人大多醉心于经商，无暇读书而已。

    事实证明，卜家也确实发了大财。

    仓廪实而知礼节，按卜家有了钱，又请得起名师，后世子弟一定不差。

    可是游荡街头寻衅滋事的纨绔子弟中总有几个卜家人的身影。

    特别是这个卜修贤。

    卜修贤年方十六，人称‘卜太岁’卜家长子长孙。

    这位卜氏家族最为尊贵的长子长孙，从接受着最优渥的教育，可是此子就是不长进，眼看着宋家的青齐公子已经考中了秀才，他还只是一个靠银钱买来的童生。

    就这样还天天梦萦魂牵地打着杨家九姐的主意呐。

    九姐杨金英，芳龄十四。待字闺中。

    要知道九姐曾经发下重誓，此生非状元郎不嫁。明眼人都明白，此话就是给卜修贤听得，人家心里没有你，人家心里只有宋家公子宋青齐。

    卜修贤对此倒是并不在意，九姐真逗，难道你想嫁给宋侍郎的孙子宋青齐？

    也不看看杨家门洞里几根门楣，凭你这样的家世，嫁给宋青齐的双棒傻弟弟宋平齐人家还要考量考量呢。

    噢，对了，忘了介绍这位宋家二公子。

    宋平齐，年方十六，行为乖张，外人眼里的智障。

    也就是平常人眼里的傻子。

    镇上关于这个傻子的所有传闻皆来自于宋府下人，因为这个宋平齐自便没有出过宋府大门。

    而能够逢年过节出入宋府短工的，不过就是宋家佃户家的女儿，而那些跟宋家签了死契的丫头当然没有迈出二门的权利。

    即便如此，镇子里的好事者依旧从一些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拼凑起一个完整的傻子。

    第一，这个傻子外形不错，他有一个双棒的哥哥嘛，那可是一顶一的风流秀才。

    第二，这个傻子脑子里除了亲娘宋夫人和一木居唯一的丫头白馨馨，宋府里的太太、姐、婆子、侍女，再无分别，统统视而不见。

    第三，别看这个傻子白天总是蔫蔫巴巴，可是入夜后决不允许外人进入他的卧室，爹娘也不行。

    曾经有两个分到一木居的丫头无意间冒犯了二公子的禁忌，等待她们的是月余行尸走肉般的混沌，醒来后从前的记忆一并抹除。

    亲娘老子都不认识了。

    渐渐地，宋府丫鬟无不闻二公子色变，一木居六年来便只有白馨馨一个贴身的丫头。

    阖府的女孩就她自己一人愿意伺候二公子，对于一个常年足不出户的傻子来，有一个侍女够用了。

    “嘻嘻”，平时丫头们聚在一起，没少讥笑这个不识时务的白馨馨；“瞧她那傻样，除了模样有点俏，智商实在配不上这付皮囊，由他伺候二公子，主仆二人倒也般配。”

    不知道此二人白天聚在一起会干些什么，嘻嘻。

    我宁愿给姨太太的公子姐倒马桶，也不做傻子的通房大丫头。

    所谓通房大丫头，其实就是主子贴身的侍女，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大宅里，如果女主人身子不方便，通房是可以陪主人睡得，当然这要主人看得上你。

    如果主子成人了尚未娶妻，通房丫头简直就是半个主子，虽然她永远没有会扶正，但是他可以俘获主子的心呐。

    至少不会像那些人老色衰的前辈一样，被夫人随便指配一个子，子子孙孙永远做家奴。

    故而这活计在一个签了死契的女孩眼里简直就是通天的梯子，假如一不‘心’中了‘红心’成了主子的妾室，那不咸鱼翻身了嘛，如果再有幸诞下一位男丁，简直就是鲤鱼跳龙门了呢。

    在这些丫头眼里，除二公子外，各房公子都是自己咸鱼翻身的阶梯，特别是大公子宋青齐，简直就是长生不老的唐僧肉。

    很快，那些一心巴结大公子的丫头们便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大公子不喜欢漂亮的侍女。

    最终成功留在这位宋家大公子身边的两个阖府最丑陋的女孩也最终证实了她们的判断。

    哎，一个的丫头，燕雀一般的存在，她们哪里知道鸿鹄的志向。

    声色犬马，就是拴在大鹏翅膀上的黄金，而宋家大公子的志向早已飞到了京城。他要踏着祖父的脚印一步步登上权利的高峰。

    人的名就像树的皮，看似只是薄薄的一层保护，当真揭了去，无异于半截朽木一般。

    宋青齐在山前镇乃至青州府所有立志让孩子科考致仕的家长们眼里，无疑便是现代人眼里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学而优则优’，这条与‘考试’一词缠绵了千年之久的金句在杨家同样管用，虽然这个家庭已经没有了参加科考的先决条件。

    没有儿子嘛，总不能让已经萎了的杨老爷从童生考起吧。

    但是，这丝毫没有降低杨老爷对于光耀门楣的狂热追求。

    家有九位千金，个个如花似玉，不信就‘掳’不来一位才子，到时候讨一个外孙顶起杨家的产业，也算是个补救的办法吧。

    没辙，自家有地没有种子，移栽别家的禾苗也算见了绿。

    杨府和宋府就隔了一条街，杨老爷的如意算盘不出意外打在了宋青齐身上。

    照卜修贤的法，大门楼子上差着两根门楣呢，哪里来的自信？

    道魔洪荒之铁马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