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坦坦荡荡
既有外客在, 自然是阿青进来上茶。
“阿宁……杜姑娘, 请坐。”裴嘉宪指着不远处的椅子, 道。
话音才落, 他便见罗九宁的唇角微翘了翘,笑的就几他揶揄。
是的,私底下, 其实早在三年前, 裴嘉宪就称这杜若宁姑娘为阿宁了。没办法,谁叫他认识杜若宁,远比认识罗九宁更早呢。
阿青因见王爷和王妃吃的皆是黑荞茶, 于是, 给这杜姑娘也泡了一杯黑荞茶, 但是等端到面前, 杜若宁的手就捂到了唇上。
“与王爷一般, 除了碧螺春, 别的茶我不吃的。”略带歉意的,她笑着。
裴嘉宪原本胸怀磊落的, 也不知为何, 蓦地一下,竟就脸红了。
而罗九宁仍旧笑了个含蓄, 接着杜若宁的话, 她:“这黑荞茶是养胃的,杜姑娘若是胃口好,不吃它也罢。”
“养胃不是莫若红茶, 这黑荞茶养胃,我倒是头一回,听王妃本身就是郎中,能否赐教一二。”杜若宁接过茶杯来,笑的格外本分,话也的极是家常,语气里还带着些好奇。
这位,比起她那嚣张跋扈的姐姐杜宛宁,温柔的简直仿如一抹月光似的,便话的语气也是柔柔的,极能叫人心生好感。
裴嘉宪背往后扬了扬,仍旧是一贯那种,置身事外,看女子们聊天的架势。
罗九宁也不急,解释道:“虽红茶养胃,但是红茶性热,一般来,只治胃凉胃寒。而大多数人若是胃不舒服,倒也不为寒凉,而是易喜易怒,喜怒不定时,刺激着胃部,叫它不适,黑荞镇定安神,更多的时候,它是镇定人的心神,叫人能安定下来。”
裴嘉宪确实偶尔会胃部不适,但并非是痛,而是闷,是抑着的沉闷感,叫他觉得焦灼无比。
若非罗九宁如此解释,他其实了不懂这个。
杜若宁恍然大悟:“王妃的是,阿宁受教了。”
眼看将午,罗九宁再坐得片刻,便要去歇息了。
而这杜若宁,仿佛在此久住一般的,站了起来,却是领着罗九宁,要往后院去。
儿子还在卖力的挖着沙子,阿媛喜欢上了两只毛绒绒的兔子,亦步亦趋跟在罗九宁身后,进了房间,也不远走,就团在她的脚边,默默的顽着两只兔子。
罗九宁静静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那杜若宁在给婢子们吩咐事情。
“表哥既胃不适,就把那道酒醉鸭肝和笼蒸螃蟹都撤了去,胃寒的人,吃不得那个。”她道。
“那要换成什么了,姐您统共就准备了四个菜啊。”丫头问道。
杜若宁道:“不是还有咱们昨儿新磨的嫩豆腐,来一道杏仁豆腐。再把昨儿咱们做多了的狮子头拿出来蒸几个,来一道蟹粉蒸狮子头,然后再来个清蒸肉沫蛋,那个孩子顶爱吃。”
丫头领命,去了。
罗九宁于是也就闭上了眼睛,静静的寐着。
“母亲,这个杜姑娘,只怕在咱们家住了许久了。”阿媛凑到了罗九宁身边,低身的。
睁开眼睛,罗九宁笑问:“阿媛怎么知道的?”
“娘没听见她,昨天还做多了狮子头呢,那狮子头,焉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出来的?”
罗九宁笑着抚上阿媛的脑袋:“你很不该将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坐马车累了就跟娘一起睡会儿。
阿媛倒是极乖,缩在罗九宁的身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罗九宁也是困极,搂上阿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先是阿媛给人从她怀里抱走了,再接着,塞进个脏兮兮的壮壮来,嗅之就是一股的灰气。
“这苑子里床多得是,王爷总不会还要睡我这张吧?”罗九宁立刻就醒了,儿子一搂腿一横,不许裴嘉宪上来。
他一个膝盖还跪在床沿上,似笑非笑的望着罗九宁:“你就不好奇,她是从何而来?”
“不好奇,一丁点儿也不好奇。”
“可你当初记个本本儿,上面拿朱笔划着她的名字,下面还勾了好几道。”裴嘉宪又道。
罗九宁望着裴嘉宪,有许久的功夫,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朕只为表妹折腰,而裴嘉宪终将杀妻杀子,只为夺得皇位,你那本子上,不是记着这么几句话。”裴嘉宪再道。
罗九宁还没问,这杜若宁不闷不哼的,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裴嘉宪的苑子里,他倒是质问起她,她为何会拿朱笔记杜若宁的名字了。
“孤不知道你于杜姑娘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在你和杜宛宁俩人所知的那个天机里,她究竟将来要作些什么,但是阿宁,杜姑娘极其可怜,九死一生才能到长安,如今她已有了新的身份,这两日也将搬离咱们这苑子里,到京城去,你既见过她了,咱们就好好将她送出去,可否?”
“好。”罗九宁果断的。
顿了顿,她又道:“只是,我果真极好奇,原本该在阴山王府的杜姑娘,是怎么跑到长安来,又找到你的?”
裴嘉宪也是默了许久,见罗九宁那条腿不知何时松了回去,也就转过来,躺到了床上。
照他所,那杜若宁的来京之路,非但艰险,也果真是九死一生了。
这杜若宁,本是阴山王府的庶出之女,但是,因其母本身就不受宠,杜虢待她远不及待杜宛宁那般的疼爱。
至于其嫡母,祖母等人,更是从未将这杜若宁放在眼里过。
然后,便是裴嘉宪在前往阴山王府借兵时,杜虢拒不肯出兵这件事儿了。
杜若宁替裴嘉宪偷了军备图之后,杜虢愈发恨其,索性将她给困禁了起来。而其后,她明知嫡母将亡,祖母将逝,却是一言不发,静待事情发生。
为着这个,阴山王亲自出面,想要烧死这个生的美艳,偏偏又妖言惑道,预言阴山王府将亡的庶出之女。
但是每每老态龙钟的阴山王命人燃起大火来,准备要将自家这妖女给烧死时,就会天降暴,把火给熄灭。
烧了几番,皆是如此,府中的下人们便有些害怕了。
而这杜若宁于私底下,点拨了几个下人一番,诸如今日心,不要出门,明儿替你家孩子看看肚子什么的。
那被她点拨过不要出门的人,自己未出门,换了兄弟出门,结果兄弟的腿给马撞折了。
而另一个,她让带着自家孩子去看看肚子的,第二天带孩子去看肚子,郎中,这孩子肠子叠到了一处,再不来,命都要没了。
至此,下人们益发认定杜若宁不是妖言惑道,而是天神下凡。
于是大家一商量,月黑风高夜,悄悄儿的派了几个人,就把她给送到长安了。
因其父杜虢还在长安,杜若宁不便入城,而是找到裴嘉宪,求裴嘉宪暂且庇护自己。
因为杜虢如今正在四处搜捕杜若宁,想把这个逆反的女儿给拘回家去,裴嘉宪为不惹阴山王一系燥动,于是便把杜若宁给养在了别苑之中。
迄今为止,这杜若宁,在乐游原上这座别苑中,住了至少有一个月了。
裴嘉宪本也坦荡,起来自然毫无保留,大手轻轻抚着儿子绵沙沙的屁股,他道:“这杜若宁,和那杜宛宁和全然不同,她是个好姑娘,而且她一分一毫,,从不曾在孤面前提起过什么先机,如今到得长安,也只为保命而已。孤与她之间可什么都没有,但既她到了长安,又住在咱们的苑子里,孤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你上一声。”
“王爷果真想,早在一月前就了,何必等到今日?”罗九宁反问。
裴嘉宪叫她给噎住,索性侧过身,去抚儿子的屁股了。
家伙屁股上沾满了的,全是沙子。
罗九宁却是侧过了身子,靠着床里侧,继续就假寐了起来。
怪不得书中裴嘉宪要只为表妹折腰。
你听他此刻的口气,三个女子,先入为主,他总觉得她和杜宛宁两个心机深沉,而杜若宁则不同,不论天道,顺势而流,恰是裴嘉宪最喜欢的心态。
所以在他心中,杜宛宁早就是下趁了,还上赶着要作妾,他又如何肯要?
而这杜若宁,在乐游原上悄悄住了一个来月,却是一点风声都不曾露出来,这份心机,又岂是杜宛宁能比的?
“难道,王爷准备那杜虢一日在长安,您就一日把这杜姑娘养在乐游原上?”忍了半天,本着儿女皆在膝下,日子还要好好过下去的决心,罗九宁又好声好气问道。
“就在前几日,孤的姑母舜华长公主听闻她在长安之后,便提出来要认她作义女,所以,如今她是公主府的女儿,算得上是孤的表妹了。
舜华长公主今日亦在原上,从明儿起,杜姑娘就会随她入长安,以公主府义女的名义,在长安行走。”
却原来,是因为这个,杜若宁才要唤裴嘉宪一声表哥的。
毕竟那杜宛宁称他,可是叫作裴大将军了。
罗九宁将儿子搂了过来,笑道:“罢了,既王爷过,我也知道了,这事儿也就完了。只是,但不知咱们是今儿回长安,还是要在此过上一夜,再回长安?”
裴嘉宪哑着声音,忽而就凑了过来,一脸的认真:“难道你就不该在此,给孤再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