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大雪一直在下，积了足有半尺多厚，天地间雾蒙蒙的一片。

    慕锦漓没敢睡懒觉，一大早就起床了，因为大夫人尚巾帼离开家庙，依着她的孝顺，自然要一大早去松鹤苑给老夫人请安。

    其实，若是依着尚巾帼的意思，昨日黄昏就想去，只是荣嬷嬷去了一趟，周嬷嬷老夫人已经睡下了，不方便起来。

    尚巾帼也明白，老夫人每年冬天都是这样，坐在炕头上，就不想出来了，最讨厌请安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

    幸而周嬷嬷为人通透，明白大夫人出了家庙，不来拜见长辈，会落人话柄。周嬷嬷便跟老夫人商量，这会儿睡下就不必刻意起来，明早邀着晚辈们一起用个早饭。老夫人也是个好话的，便一口答应下来。

    周嬷嬷就是这么个人，凡事在她那里，只要不过分，她都会帮衬、通融。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更何况荣嬷嬷原先就与她交好，大夫人的面子也不能不给。

    “漓儿，你这斗篷是不是太薄了？”尚巾帼摸了摸慕锦漓的斗篷，连忙把自己的貂裘从身上摘下来，“你用这个。”

    “不，不！”慕锦漓心里被尚巾帼的关怀给温暖了，却执意拒绝，“母亲，女儿年轻，身体好，用不着这貂裘。您本就有头痛的痼疾，今日风雪大，还是您披着。”

    “无妨，这貂裘还有一件，咱母女都披厚的出门。”尚巾帼一个眼神看向荣嬷嬷，荣嬷嬷立马拿来了另一间暗色的，“这件眼色深，母亲披着合适。颜色浅的，适合你这姑娘。”

    其实，这貂裘披风即便只有一件，尚巾帼也会送给慕锦漓，不仅是弥补她多年来的亏钱，更是当母亲的一番心意。即便女儿再强，母亲保护女儿的心意也不会减弱。

    除非寒了心，就如同尚巾帼对慕锦涵一般，即便不知道真相前，慕锦涵从到大也无数次伤透了她的心。

    最终，让尚巾帼能够放弃护佑慕锦涵，一个人去家庙里祈福，就是慕锦涵对待外公和外婆的态度。当初尚阵王爷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抄家发配，慕锦涵不仅不心疼，甚至还第一时间撇清关系。更过分的是她在外面跟千金姐们见面时，扬言跟尚家断绝关系，出无数难听决绝的话。

    尚巾帼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胡秀茹教唆的，尚王爷获罪，尚家不可能再成为慕锦涵的靠山，那就应该跟罪臣划清界限，以免平白被牵连。慕锦涵继承了胡秀茹和慕勇诚性格里的自私，她迄今为止，都不认为当初的做法有错，反而觉得自己聪明、识时务。

    慕锦漓看见四喜哆哆嗦嗦的，“四喜，如果你实在害怕，就留守漓水居。你本就染了风寒，吃过药就回房歇着。你要相信，堂堂慕侯府的大夫人一定有本事把你的卖身契给拿回来。”

    “是不是啊？母亲？”慕锦漓嘻嘻一笑，她今日没有带面纱，笑起来的样子活泼俏皮。

    荣嬷嬷在一旁感叹，“九姐这一笑，真是像极了大夫人出嫁前的样子。若是老王爷和王妃能看见九姐，那该”

    荣嬷嬷意识到自己错话了，不应该提起尚王爷和王妃，平白引了大夫人伤感，连忙转移话题，“九姐无须担忧四喜的事情，昨晚夫人了，不仅要拿回四喜的卖身契，府里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都会一并拿来，这样胡秀茹不会察觉咱们针对她，也不会怀疑四喜。四喜可以继续当九姐的眼线。”

    四喜昨个一夜未眠，即便大夫人承诺帮忙，慕锦漓也保她周全，她依然害怕的要命。而且，晚上还受了凉，一直流鼻涕。

    慕锦漓拍了拍四喜的肩膀，“好好歇着吧！等我们的好消息。”

    尚巾帼很喜欢慕锦漓，她一向都礼遇下人，也教导慕锦涵这样做，但慕锦涵永远学不会，一直是飞扬跋扈。而她从未教育过慕锦漓，慕锦漓却对下人这般关怀，她觉得这就是亲情血脉中很奇妙的东西。

    大夫人出家庙的事情，昨晚就在侯府传开了，加之周嬷嬷昨晚派人去各房递话，称今日老夫人在松鹤苑摆早膳，请晚辈同用。如此更是显得老夫人对大夫人的重视。

    昨夜各房都睡不安稳，嫡庶搞错的事情，侯府和六王府的婚约，还有慕勇诚一夜未归，一直在宫里罚跪，都让姨娘和姐们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偌大的侯府，除了大夫人长久礼佛，心若止水，能够睡得着。此外就是心大的慕锦漓和老夫人还能睡得着。当然，老夫人只知道嫡庶可能有偏差，却不知道这个偏差的后果，更不知道慕勇诚在宫里罚跪。

    到了松鹤苑后，慕锦漓看见姨娘和姐们都顶着黑眼圈，脸色也不好。即便涂了厚厚的脂粉，也掩饰不了颓废的模样。

    慕锦涵的气色最差，毕竟她算是嫡庶之争中处境最尴尬的人。她为了避嫌，和胡秀茹保持了距离。但昨夜趁着风雪，胡秀茹还是换了丫鬟衣裳，冒险去见了慕锦涵，安抚了她的情绪，让她万不可自乱阵脚，一切有她安排，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丢了跟六王府的婚事，但嫡女身份必然会得以保全，而且胡秀茹再三保证，绝对没有换婴的事情。胡秀茹是要把谎言的连自己都相信，她相信她做事情不会不干净，也相信时隔十五年，根本无从调查。

    “乖乖，我滴个乖乖！”

    老夫人看见慕锦漓，一下子蹦起来，几步蹿到刚进门，还没有来得及行礼问安的慕锦漓跟前，“咋这么像？这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个人啊！”

    “给祖母请安！”

    “给母亲请安！”

    慕锦漓和大夫人一起曲膝行礼。

    同时，姐们和姨娘也给大夫人行礼。大夫人去家庙，并不是被侯爷惩罚，而是自己甘愿去家庙吃斋念佛，她的身份还在，礼数不能失。

    老夫人不管不顾的，就盯着慕锦漓和尚巾帼的脸，“亲母女，这才是亲母女。”

    “祖母，请慎言！”慕锦涵不乐意了，“祖母，单凭长相，怎能判定是母女，这天底下，长相相似的人多了，涵儿就找来了好几对。他们毫无血脉关系，却拥有一样的容貌。”

    慕锦涵拍了两下，“带人进来。”

    胡秀茹几乎是费尽周折，总算是连夜找出了三对儿长相相似的人，给了银钱，拜托他们来一趟侯府帮忙。

    而三对儿长相酷似的人还没有进来，慕勇诚一瘸一拐的进来了。

    “儿啊？你这腿”老夫人一脸关切。

    “母亲，要出大事了。皇上有旨，责令侯府三日之内分出嫡庶，重要的是必须拿出证据，给皇家一个交代。否则，儿子会按欺君之罪被处死。”慕勇诚一脸的着急，“可是，一切只有推测，哪里来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