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妍感觉自己应该在发烧, 整个人有种飘飘然的脱力感。她靠着墙，看着监视器屏幕。六点是下班和放学的高峰期, 这一会儿的功夫，楼门口出出进进好多人。她看着人影来来回回，头疼的愈发厉害。

    监视器没有操作，屏幕很快就自动黯了。

    闫妍两个手各拿一个手机，都在拨号的页面, 旧手机是以前在学校时注册的号码, 一直没有销户, 上面存了方浩的旧号码, 星标收藏的“他”；新手机没有存，她闭着眼睛都能输对, 根本没有存的必要。

    头突突的疼, 闫妍快憋不住了。为什么呢？明明一米九的糙汉, 就不能在两个人的感情上直爽一点？！已经走近九十九步, 一步之遥，这么折磨人……

    站了好久, 她无奈的将两部手机丢在玄关的柜子上, 转身，准备去厨房给自己熬碗白粥。

    砰砰~

    简短的敲门声突兀的从身后防盗门传来。

    闫妍意识有些混沌, 半天才回过神，直直的盯着红木色的铁门。

    就在她以为自己幻听的时候，敲门声又响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闫妍心跳声也随之越来越快。

    “闫妍！”

    “闫妍你在里面吗？！”

    “闫……”

    红木色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穿堂的冷风吹进来, 闫妍裹着珊瑚绒睡袍了个哆嗦，看着门外的男人。黑色的派克大衣，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军款短靴，一头略长的寸头，眉目疏朗，鼻梁英挺，脸部轮廓锋利锐气，明明是酷帅的糙汉，偏生墨色的瞳子里蕴着无边的情意。

    鼻子莫名的就酸了。

    他瘦了，真的瘦了好多。这样面对面的直视，仅仅露出来的脖颈和头皮，闫妍就发现好几处以前没有的伤痕。

    方浩贪婪的凝视着门里面他的姑娘，这几日见她都是黑灰篮的职业装，强势又冷漠。此时的她，粉色毛茸茸的睡袍，里面是藕荷色的家居服，一头黑发偏在一边松松的挽着，露出半截细白的颈项，白净的脸庞上双颊泛着异常的红晕，眉眼朦胧迷离，仿佛笼着一层雾。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隔着门对望。

    闫妍眼眸低垂，看见了方浩手里的购物袋，两个手各一个巨大的购物袋，隐约可见各种蔬菜水果，另一袋最上面还有一包红糖。购物袋是区门口那家连锁超市的logo，原来刚刚他突然转身，是去买东西了。

    无声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他靠近九十九步，这一步她走又怎么样呢？！

    “你回来了……”本来就在发烧，又一天没话，她的声音沙哑软糯。

    方浩听清楚后，愣在了当地。时间倒流，过去的一千多个夜晚，他无数次的会想起山中昏黄的灯光下，女孩柔美的声音，也是这样对他，“你回来了……”

    就好像他从来不曾离开过。眼睛湿湿热热的，方浩毫不掩饰这份感动，声音都有些发颤，“嗯，我回来了……”

    闫妍眼眶也红了，听见这句话时，她眼角泪水滑落，人却在笑，笑得一如许多年前丽江那个夜晚，眉眼弯弯、眼睛里仿佛有星光，“我一直在原地，等着你……”

    方浩没忍住，眼睛微阖，任眼泪滴落，微微颔首，回望着她，“嗯，我知道……”

    又一阵风吹来，闫妍没忍住了个喷嚏，阿嚏！鼻涕也跟着出来凑热闹，她毫无形象的揉着鼻子，嘟着嘴，“再不进来我关门……”

    唰！方浩已经提着购物袋进来了，顺便用脚带上了防盗门。他速度特别快，闫妍又有点迷糊反应慢了半拍，于是两个人在不宽敞的玄关四目相对，身体离得也就一掌的距离。

    没来得及产生旖旎的心思，方浩身上的凉气激的闫妍又连着了好几个喷嚏。

    方浩将手里的购物袋放在地上，伸手摸了摸闫妍的额头，“这么烫？！你在发烧！换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闫妍摇头，微微蹙眉，“没那么严重，吃点感冒药睡一觉就好了……”她声音软糯轻柔，无意识的撒娇。完从鞋柜里取出一双男式拖鞋放在地上，抬头看着方浩，“我饿了。”

    方浩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换了鞋拎起购物袋就进了屋，直奔厨房。看见男式拖鞋时，方浩心里闪过一丝阴霾，但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立场不舒服。

    闫妍抽了张抽纸擤鼻涕，跟在方浩身后。她的厨房是欧式开放式的，一应俱全，就是很少用。当初设计的时候，她就假想有一天，他在厨房给她做饭，她坐在料理台对面看着他。

    没想到真的有这一天。

    方浩把所有橱柜和冰箱翻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需要的锅碗瓢盆。他脱了外套，闫妍很自然的接过，然后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闫妍鼻子里还塞着卷起来的纸，方浩手里拿着她那件印着可爱熊的围裙，两个人相视一眼，同时笑了。

    闫妍脱了珊瑚绒的睡袍，罩上了他的大衣，他的衣服很大，上面有他独有的味道。她仔细嗅了嗅，没有烟草的味道。

    方浩正在淘米，彷佛她肚子里的蛔虫，抬头看了她一眼，“戒了。来的那一天戒了。”

    锅里煲着粥，方浩将购物袋里的食材和水果一样样的填进空荡荡的冰箱，留下菜心和瘦肉。收拾完，他回头看着整个人趴在料理台上的闫妍，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去客厅倒了杯温水递给她，柔声道，“喝了水去睡会儿，粥好了我叫你。”

    方浩弯腰垂着头，闫妍闻言抬头看着他，两个人一下子离得很近，近到彼此能看见对方眼睛里的自己，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闫妍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迷人，她两颊酡红，眼神迷离，唇红齿白，半趴着，宽松的一字领家居服里诱人的风景一眼就能看得见。

    方浩感觉身体如同深埋的数吨TNT瞬间被引爆，压抑了太久的渴望喷薄而出，他本能的趋近，最后，只在她微烫的额头上印下一个不带丝毫欲|念的轻柔、虔诚的吻。

    “乖……去睡觉。”本就沙哑的嗓音愈发低沉。

    闫妍摇头，在他起身时抬起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把方浩整个人都拉下来，她定定的看着他，“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走了……”她等够了。此后，哪怕刀山火海，她也会跟他一起。

    心脏针扎一样刺痛。方浩蹲下来，微微抬头仰视着闫妍，伸手握住她的手，手指反转十指交握，“我不会走了。该了结的都结了，我现在只欠你……闫妍，我没有食言，我的命是你的，我努力活着回来了，你……还愿意收下吗？”

    “方浩！”

    “我在。”

    “你个坏蛋！大猪蹄子！不锈钢直男……”闫妍扯着方浩的衣领，拖着哭腔骂。

    “对不起……”方浩伸出手，粗粝的大拇指轻轻的抚过她眼角的泪珠。如果没有遇见他，她应该会过的更好吧。

    闫妍看着他，恨恨的拽着他的衣领，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眼睛，“方浩！我生气，是因为你当初什么都不跟我商量，就单方面的抛下我……”泪水划过脸颊，她的眼睛湿漉漉的，“你也不要我了……”

    方浩单膝跪在地上，垂着头，对不起都觉得苍白。他以为做好了万全的安排，他以为走的决绝她会很快就忘记他，他抱着赴死的决心离开了，临走她还给了他努力活着的希望，可他呢？那些孤独寂寞自我厌弃的夜晚，她是靠什么坚持到现在。

    “可是……我从没有后悔爱上你。”闫妍拽着他的手松开，手指抚上他那些新的疤痕，“丁岚和董未晞告诉我，你没有不要我，我就想着，我要好好的，要比你走的时候更漂亮，我会好好的，等着你……我知道你也肯定在努力的活着，你一定会回来的，我知道。”

    方浩胸口闷的不出话，感动、难过、庆幸交织在一起，最后只能无声的捧起她的手，饱含深情的吻。

    闫妍把头抵在方浩肩窝的位置，鼻涕、眼泪都蹭在上面，然后唇瓣循着那些伤痕不算轻柔的舔舐。

    温热的唇扫过的地方，燎起雄雄焰火，方浩再难自持，沙哑的嗓子溢出一声喟叹。在火彻底烧起来前，他身子后撤，揉了揉闫妍的脑袋，“先喝了水。”

    闫妍的眼睛湿漉漉的泛着水光，迷离的神情简直要了方浩的命，他觉得再看下去真的会忍不住，猛地站起了身。左腿瞬间疼痛，他闷哼了一声，眉头挑了挑。

    方浩控制的很好，刚刚那一瞬的不适几乎微不可查，他回身慢慢走向灶台。闫妍捧着水杯乖顺的喝完一杯水，才意识到刚刚那一瞬发生的事情，她一下子怒了。

    啪的一声将杯子放在大理石台上，闫妍看着方浩，“你腿伤了还到处瞎跑什么？！”完就起身走过去，“你别管粥了，熬粥我总会吧，你去坐沙发上去……”

    方浩侧过头看了炸毛的闫妍一眼，手里切肉末的动作停下，垂首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堵住她剩下的话，“我的腿伤我心里有数。你这么好，我可不能配不上你。”

    最后，闫妍坐在旁边看着方浩熬了一大锅香稠的菜心肉末粥。两个人就着方浩买来的速冻蒸饺，喝完了一锅粥。

    热热的粥下肚，闫妍鼻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方浩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松了口气，“不烧了。但还是应该吃点药，家里有药吗？”

    闫妍头还有点疼，但是她不想吃药，“吃药也就是缓解症状，我没事了，多喝点水就行。你的，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

    合着在这里等着他呢？！方浩起身去洗碗，无奈的勾唇。

    闫妍习惯了每天晚上把所有的灯都开，这样显得亮堂，心里也没那么空旷。今晚，房间只开了厨房和餐厅的灯，高大的男人围着她那件明黄色画满可爱熊的围裙，弯腰在厨房洗碗，房间里还弥漫着食物烹饪留下的香气。

    哪怕此时她歪在沙发上身处黑暗中，心里却被这人间烟火气填的满满当当。

    真好……

    这几年，他的手摸过锅碗瓢盆的次数屈指可数，刀头舔血、命悬一线的日子里，他总是会想起山间那座简陋的食堂厨房里，昏黄灯光下，两个人一起做饭洗碗的温馨画面。不同于闫妍的笃定，刚离开的那两年他其实不止一次的想过，她会不会已经和别人在一起。越是思念越是惧怕，越是惧怕越是不计后果的拼命。

    直到老五和六找到他，带着他的手机。她在等他，她一直在等他。她给了他活下去的信念，支撑着他努力的活着回来。此时此刻，摸过无数木仓械弹药的手，给她刷着锅碗，心爱的人在旁边，方浩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和圆满。

    洗刷完锅碗瓢盆，方浩将洗好的苹果切块放在盘子里，又从橱柜里翻出水果叉子，端着果盘放在沙发上。

    闫妍恰好了个哈欠。方浩垂眸看着她，他手机摔碎了，不知道现在的时间，算一算也快九点了，虽然心里舍不得，“困了就去睡吧，我……”

    方浩站着沙发旁边，闫妍歪在沙发上，他的话还没完，闫妍伸手扯住他的皮带，抬头仰视着他，“不许走……”

    腰腹一阵克制不住的酥麻，方浩这个角度看下去，闫妍家居服里的风景一览无余，他艰难的舌尖抵着牙根，压住心头的念想，“你先睡，睡了我再走……”

    啪嗒~

    闫妍单手解了他的皮带扣，眯着眼望着他，冰凉的指尖探进了裤腰，一字一顿，“你、没、穿、秋裤……”

    嗯？方浩迷茫了大概三秒，忍不住笑了。他无奈的将闫妍拦腰抱起，看着瘦，抱起来倒是没有那种预想的骨瘦如柴，把她直接抱到卧室的大床上，“乖，快点睡……”

    “你不许走！”闫妍不松手，她恼了，瘪着嘴，“你是不是嫌我生病了怕我传染给你？！我都勾|引你了，你都不理我，我不要脸的吗？！你都不想要我……”

    下一秒，闫妍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里，方浩低头含住了那思念肖想了一千多个日夜的唇，堵住她的话，轻柔的触碰、用力的吸|吮，贝齿松懈的时候他伸出舌尖探进去一毫一厘的舔舐。

    悠长缠绵的深吻结束，闫妍猛地喘了口气，男人因为隐忍愈发暗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等你亲戚走了，我再交公粮，嗯？”

    令她着迷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充斥四周，方浩哑着嗓子嗯的时候，闫妍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酥麻没了知觉。她抬起胳膊圈着他的脖子，双腿缠住他的窄腰用力，方浩顺势被她扯到床上，两个人换了位置。

    闫妍跨坐在他身上，媚眼如丝，低下头趴在他耳畔，轻声道，“你的情报不太准啊！Agent 方，我的亲戚1号才来……”

    轰！

    方浩脑海里艰难筑就的城墙轰然倒塌，某个不可描述、被冷落了许多年的部位傲然直立，他眸色一黯，“你明天也请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