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有些心虚。

    对人家女儿始乱终弃, 一走就是五年。哪怕闫妍原谅了他，面对丈母娘这种本就战斗力爆表的存在, 只是看到闪烁的称谓，他就有些胆战心惊。

    闫妍倒是浑然不觉，她腹坠痛，躺回方浩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一边拉过他暖烘烘的手掌捂在腹上, 一边接通了电话。

    “妈……”

    “……你在睡觉？”

    “嗯, 在家。”

    “……”

    “……”

    “我昨天开会碰到了孟校长, 听他他那个外甥对你印象特别好, 你们聊的怎么样？”

    闫妍感觉到环着她的胳膊瞬间收紧，她往后安抚似的蹭了蹭, “不怎么样, 他是我那个心理医生的学生, 知道我以前生过病, 完全是好奇才会想见我。不像是相亲，倒像是见他感兴趣的研究对象。”

    闫妍的云淡风轻, 另外两个人听见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

    “下次他再提, 我就直接挡回去。”

    “好，谢谢妈。”

    “……”

    闫妍空着的手覆在他的大手上, “妈，您不用再给我张罗相亲了。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很好，对我也很好。”裴校长手眼通天, 估计周一有人送花给她时就已经收到了线报。忍了这么多天，估计忍的很辛苦。

    闫妍的坦诚显然出乎裴校长的意料，电话里沉默了半天，才传来缓和的女声，“是那个这几天给你送花的人吗？”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质疑。搁在以前，肯定一连串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就甩了过来。

    “是的。”闫妍又往方浩怀里蹭了蹭，使坏的故意蹭着他因为起床和撩拨已经觉醒的部位，“我们正在以婚姻为目的交往，等你放假有空了，我带他回去看您。”

    电话的那一头，裴校长取下时髦的无框老花镜，手指轻轻扣着办公桌的台面。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过女儿这样温软的语调了？十年？甚至更久吧。

    满肚子的疑问和不满，都被这些温言软语散了。她不得不承认，女儿长大了，独立了，有能力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也有能力承担后果。同样的场景，她当年没有得到父母的支持。现在，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跟自己一样。

    裴校长看了眼桌子上刚刚换新的台历，上面标注了放假的时间和放假后的工作安排，她仔细的想了想，“好，我27号开始放假，刚好是个周末。”

    电话这头，方浩听清楚后愣了一下，身体僵直，这就要见丈母娘了？闫妍也没想到裴校长竟然这么好话，就直接应了。她接口道，“好。期末事多，您要按时休息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闫妍给手机设置了备忘录提醒，28号：和方浩回趟家。

    方浩本来就有些恐慌不安，低头看见这条备忘提醒，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立刻马上拉起群聊，见家长前需要准备什么？然后，他终于想到自己的手机好像周五那天摔碎了，也不知道佟明磊有没有帮他再买部新的。

    闫妍不知道方浩已经开始预案，细节到28号前要完成工商注册、买房、购买礼物等等等等。她看方浩不话，转身朝着他，“你不用太紧张，只是例行公事按照流程应该去见一下，她的意见并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

    方浩想起来了，她以前就过，和母亲关系很紧张。佟明磊也过，她和母亲关系很一般。他父母去世时他已经8岁了，记忆中母亲的面容已经模糊，但是想起来依然觉得母亲的语调温柔，画面都是温馨的。刚刚电话里的女声虽然算得上和缓，但总听着有些刻意，完全不像是长期相依为命的母女之间该有的模样。

    见方浩皱着眉头，闫妍伸出手指抚平了，“我第一年回来的时候，状态不是很好，有些抑郁。裴校长……我妈那段时间也刚好在竞选校长的关键阶段，那段时间我们冲突不断。后来，我被确诊后，她也被我爸，对，我是有爸爸的，他回来把我妈也送去了心理诊所，我妈被确诊为更年期偏执症。”

    方浩那天已经看了她的病例档案，那些直白的病情描述像利刃一字一句的凌迟着他的身心。那样状态的她，偏巧又遇上那样状态的母亲……他都不敢想象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闫妍钻进方浩怀里，贴着他的心口，声音闷闷的，“好在，我们都不算严重。后来我搬出来，我们两个人慢慢的都走了出来。之前因为想着要去找你，以后会离开她，所以对她的一些安排我都没有拒绝。过去两年，我大概被安排了三十多次相亲。当然，都没有结果。”

    这些相亲他都知道，她每次都会微信里给他吐槽。她不知道，在地球的另一端，他每次听见后，都会接连几天黑脸，生人勿近，出手也会特别狠辣，以至于不熟的人经常向老四听缘由。

    “起来你回来的真的是时候，我都已经联系好了旅行社，本来好的这周要付钱的。要不是老闫不愿意，我应该这个月人已经到非洲了。”闫妍完，张口咬了一下眼前的红豆豆。

    嘶！酥麻酸爽到方浩忍不住轻呼，他搂紧她，“你苦练格斗，又去练射击，就是为了去找我？”

    虽然知道佟明磊跟他很熟，但是闫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她抬起头看着他，眯着眼问道，“佟明磊和你不是单纯的战友关系吧？”佟明磊跟她差不多大，不太可能是方浩同期的战友。

    “那次官方的任务失败后不久，我跟流沙照了面，他那个人做事阴狠不择手段，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就叮嘱了老三。磊子那时候刚退役，就接了这个保护你的任务。”尘埃落定，方浩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跟你亦师亦友，这几天看我的眼神都不对，我估计你要是不原谅我，他绝对帮你不帮我。”

    脑海中许多细节瞬间被串联起来，闫妍又问道，“那经常接我的蔡师傅？在之前那位孙师傅，还有前年的杜师傅，是不是全都是你派来的？”她就那几位黑车司机脾气好态度好随叫随到，在这偏僻的新区简直就是不合理的存在。

    方浩眉头跳了跳，感觉到她好像生气了，但还是点头，“蔡我知道是，那两位可能是轮岗的兄弟，这些都是老三安排的。你知道，他不是开了一家安保公司吗，这几年生意做的很大，在亚太地区都很有名气。”

    闫妍猛地坐起身，“我就我总觉得有人监视我，医生非我是臆想症……”完她又躺了回去。没什么好生气的，他暗中护她周全，人不在，却尽其所能的保护着她，感动都来不及，哪里会生气。

    预料之中的狂风暴雨没有来，怀里的女人露出鲜少在外人面前流露出的柔软乖顺，窝在他怀里，全身心的依赖着他。这种被心爱的人依赖的感觉特别有满足和成就感，比他了结仇敌顺道坑了对方所在的地方势力还要爽。

    晚饭后，两个人难得的没有什么饭后“活动”。闫妍选了一部国内口碑不错的喜剧片，准备了爆米花和果汁，两个人安安分分的看了一部电影。

    忽略掉闫妍全程时不时的撩拨的话，尚且算安分。要不是考虑她身体状况不好，他心理也记挂着事，她就别想手腕还有力气玩爱消除了。

    “你有心事？”闫妍也察觉到了方浩情绪不高。刚刚那部喜剧片还是挺好笑的，他似乎都是陪着她笑，但压根没看进去。

    方浩没有遮掩，将她揽在怀里，“我手机落在磊子那里了，连着好几天没音讯估计他们得着急。最重要的是，不管你和你妈妈感情怎么样，我要见家长，总要做些准备的。不瞒你，我还真有些慌。”

    闫妍从兜里摸出手机递给他，方浩这样重视见裴校长，她心理也是欢喜的，“给你，允许你求助场外支援。”

    方浩接过手机，页面正是佟明磊的电话号码，上面备注的名称是：佟师傅。他忍不住撇嘴，他是不是也该跟着叫一声师傅？

    爱人之间也需要预留彼此的空间，闫妍把电话给方浩后，起身去了书房。吃饱喝足这几天前所未有的睡眠好，她现在大脑特别亢奋，灵感爆棚，非常适合工作。

    方浩拨通了佟明磊的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闫妍。”

    “是我。”

    “方哥？你怎么拿着闫妍的手机？她没事吧……”佟明磊话没完，电话就被人拿走了，电话里换了一个磁性动听的男声，“哥，你可算出现了，你再不出现，五和六就要去砸门了。”

    方浩没想到许徵会在，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处，“阿徵？你怎么也来了？”

    “我那边手头的事情安排妥当了，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把嫂子追回来啊。结果刚下飞机就听你不见了，三天两夜音信全无，五和六刚回来听后不放心也跟着飞了过来。”许徵语气里透着熟稔的抱怨。

    “老大！你还活着呢？！”这是六的声音，皮的不行。

    “嫂子要是真要老大的命，老大绝对洗干净脖子凑过去还主动递刀，你信不信……”这是老五。

    “我就老大没事，人家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我们在这里熬夜凑什么热闹？”话的人叹了口气。

    方浩扶额，“老三，你怎么也来了？”不至于吧，这是在国内，谁能把他怎么样？他才不信他们是冲他来的。

    许徵带着笑意的声音透过电波传过来，“哥，你和嫂子和好了吧？”

    “嗯，和好了。”方浩话时唇角勾起，对面的人不用看，都能听出他此刻心情特别美好。

    “我就吧！愿赌服输，来来来。”这是……赵子恒的声音。

    “哇哦，真是想见这个姐姐，竟然收了老大这样的男人……”五的话依然欠揍。

    “老大哪里不好？老大无所不能！”六就是日常的浩吹。

    许徵断了众人的七嘴八舌，“哥，明天嫂子还放假吧，方便一起吃饭吗？我们都很想见见嫂子。”

    方浩回头看了一眼书房，她埋首电脑前，不知道忙什么，“我问问她。”

    “天呐……这还是一不二的浩哥吗？”五啧啧咂嘴。

    “靠！你掐我干嘛？你想确认是不是幻听倒是掐你自己啊！好吧，你掐，你随便掐……”六认命的叹气。

    许徵倒是最淡定的那个，“行，哥你问问嫂子，随嫂子的意愿，毕竟以后有的是机会。”

    方浩嗯了一声，他本来只想单独问问赵子恒，但是电话对面的都是他最亲近的兄弟，有什么不能的呢，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咳……我28号要去你们嫂子家里。”

    “你不就在嫂子家吗？”六在那头不解的问。

    “你懂什么？！”五气急败坏，“老大，你这是要去见丈母娘啊？”

    “不愧是老大，刚搞定嫂子就见丈母娘……”六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幽怨。

    方浩现在确定，佟明磊的电话开了免提……

    “你放心，我保证给你准备万全，你就放心享受二人世界吧。”赵子恒想喊方浩名字的，话到嘴边看见自家大老板那张清俊出尘的脸，又吞了下去，不过也就他到了点子上。

    有了赵子恒这个过来人加地头蛇的保证，方浩满意的点头，“行，我去给我媳妇倒水去了，你们各自安排吧。”完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这头，赵子恒所在西能集团总部大楼的顶层总裁办公室里，随着桌上手机里通话被挂断，闹哄哄的众人也安静下来。

    许徵站在落地窗边，俯视着这个城市的夜景，“赵经理，我记得上次来这里去的那家上林苑环境还不错，你去预定一下。”

    “嫂子还没来不来呢。”六抓了抓压坏了造型的头发，从真皮沙发上站起来。

    许徵没回头，“我们自己吃。”不过，他觉得那位素未谋面的嫂子肯定会来的。

    “董未晞明天一早到，算他……两个。”吴鹏飞熟稔的接了一句。旁边的赵子恒听的胆战心惊，但看着年轻董事长完全不觉得被冒犯还有点……开心的模样，他都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和六笑的年轻人会不会是假扮的。

    “那就把整个上林苑包下来。”许徵的很轻松，仿佛包下的不是整个西市档次环境都最好的公馆。

    赵子恒面露难色，如果提前一周的话他觉得完全没问题，可是这都大晚上九点了。

    许徵看了赵子恒一眼，“预定不了，那就买下来，就当给嫂子的见面礼。”

    六假装掩面而泣，哭诉，“我受到了伤害……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动不动就送这么贵的见面礼……”

    许徵乐了，看了斜对面沙发上正在和佟明磊探讨大嫂格斗技术达到什么级别的老五一眼，压低声音对六道，“等你见丈母娘，我也送你一份镇场子的大礼？”

    六不喜反忧，捧着脸颓丧的道，“我觉得我活不到见丈母娘，就得先被老丈人死……不过话回来，老大这也重色轻友了吧，有媳妇了不起啊，我们两个时差都没倒过来就赶了过来，他连见都不见。”

    日常的浩吹这种话只有一种可能，羡慕嫉妒……吴鹏飞捻灭手里的烟，起身，“有媳妇当然了不起，等你有了自然知道其中的好。好了，我该去给我媳妇电话了。”

    听着耳边吴鹏飞得意的炫耀声，许徵心里竟然也有些羡慕，他转身看着窗外繁华夜景，这万家灯火都与他无关，玻璃窗里的自己形单影只。脑海中闪现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她没再找过他，但是也没和别人在一起，会不会是因为他呢？

    死过一次才知道人生苦短，许徵想，如果是她的话，哪怕结果不一定完美，他也想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