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兄弟姐妹最终连饭都没吃, 不欢而散。

    林婧憋着一股气开车回家，在区下面转了一圈消气才上楼。因为是单亲妈妈带着女儿，这些年她也受了一些歧视与白眼。只是她实在没想到连亲姐姐都是这么想她的。她有些无法接受林雪的所作所为。

    但回到1602号, 林婧发现一件更加令她惊恐的事——

    安溪和顾徵不见了！

    她做好饭之后，傍晚五点半出门, 现在才刚过七点，他们去了哪里？

    林婧立刻给安溪电话。

    电话通了, 但没人接。一瞬间, 无数个念头在她的脑里闪过，她顿时有些慌了，不死心又了一次，还好第二次安溪便接起了电话。

    听到安溪“喂”了一声，林婧提着的心瞬间落下，大大松了一口气：“溪，你去哪里了？”

    “啊，妈妈您回家了？这么快？”

    “嗯。你在哪里？顾徵呢？怎么这么晚出去都不告诉我一声？”

    “顾徵和我在一起……”安溪的声音支支吾吾。

    林婧听到她那边传来一些奇奇怪怪的杂音, 语气带上一点严厉：“溪, 你到底在哪里？你知道我回家没看到你有多担心吗？”

    “妈妈, 对不起……”安溪为难极了, 就是不肯。

    林婧更加担心了, 想继续逼问, 对面话的人变成顾徵。

    “林姨，我们在元素城。吃完饭时间尚早，所以我们出来了。”

    元素城离华苑区不远, 公交车五个站的距离，因为设施完善，是年轻人最喜欢的去处之一。林婧不止一次和安溪去过，平时安溪也喜欢约好友一起去玩。

    这个点和朋友去元素城玩虽然稍晚了一点，但也很平常。那么，安溪刚才闪闪躲躲的态度是为什么？

    难道他们在早恋？

    脑补到这一点的林婧不动声色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们。”

    “我们可以自己回去。”

    “顾徵，我坚持。”

    顾徵沉默了一下，低声：“好吧，林姨，那麻烦您现在过来。”

    林婧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过严厉，不过这个时候必须拿出大人的威严来，她果决：“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安溪无措地看着顾徵：“怎么办？”

    难得一次双方的家长都不在，顾徵手痒痒的想去崔氏琴行练琴。安溪答应过顾廷川和林婧会看着他，想着林婧出去吃饭应该不会那么早回来，便跟着一起去了。

    没想到被抓个正着。

    大晚上的，图书馆早就关门了，不能像以往周日那样，用补习做借口。安溪听到林婧充满担忧的嗓音，一下子词穷了。

    但她也答应过顾徵，会努力为他保守秘密的。

    顾徵瞧着女生忧愁的脸蛋，想起刚才她对他的维护，伸手压了压她的脑袋，淡定：“直吧。”

    安溪惊讶地看着他。可是顾徵已经转过脸，继续弹他刚被断的曲子。

    林婧来到元素城，安溪告诉她她在崔氏琴行，她便直接过去。

    安溪站在门口等她，一看到她出现立刻迎上去，站定后低下头，捏着衣角摆出忏悔的姿势，又时不时抬眼偷看林婧一眼。

    现在已经十二月中旬，气温下降，人们都换上厚衣服。安溪穿着浅卡其色的斗篷外套，毛领围着脖子滚了一圈，怯生生的表情可爱无辜得像只幼鹿。

    林婧的火气“滋”一声全被浇灭了。

    作为一个颜控，她最无法抵挡的就是女儿的颜。每次安溪摆出这种姿势，她有再大的火气都发不出去。

    林婧柔声问：“顾徵呢？”

    安溪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危机解除，抿嘴一笑，指指崔氏琴行：“他在里面。”

    “他会弹钢琴？”林婧推门进去。

    “会，弹得超级好！”安溪亦步亦趋跟着她，昂首挺胸，得与有荣焉。

    林婧挑了挑眉，想到每个周日，这两个家伙所谓的“去图书馆学习”。

    崔氏琴行的员工都认得林婧。毕竟她和安溪这么一对不像母女，更像姐妹的组合在琴行并不常见。而且在安溪学琴期间，林婧时常会做一些点心带过来请大家吃。那些点心的味道，连知名点心铺子都比不上。

    “婧姐姐！”前台姐姚淑笑容满脸地招呼。

    林婧点点头：“淑，真不好意思，溪给你们添麻烦了。”

    姚淑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溪乖得很。有她在，顾徵可听话了，原老师不知省了多少事。你知道顾徵吧？”

    “当然，我最近在照看他。”林婧，“他们每个周末都来吧？需要补多少学费？”

    姚淑：“不用的。主要都是顾徵在教溪。顾徵是原老师的师弟，我们不收他的学费。溪的也不用交。”

    “顾徵在哪里？我来接他们。”

    “在练习室，溪带你妈妈过去……溪，你皱着脸干什么？”姚淑被安溪挤着眉头，怪里怪气的模样逗笑了。

    安溪生无可恋地看着她。姚淑姐姐，我和顾徵的底让你全掀了！难道原老师没告诉你，顾徵是背着家长偷偷出来练琴的吗？

    林婧含笑瞥了安溪一眼，安溪赶紧低眉顺眼，乖得不得了地：“妈妈，这边。”

    两母女来到练习室，练习室的门虚虚掩着，没有完全关上。顾徵正在弹琴，《献给爱丽丝》的旋律轻灵静谧。

    安溪推开门的动作变得心翼翼。

    林婧站在门边，只见平时见惯的少年满脸高冷的神色尽褪，微微垂着头认真专注地弹着钢琴，十指像蝴蝶一样在黑白的琴键上跳跃，画面极为动人。

    她和安溪一样，静静站着聆听美妙的琴声，没有发出声音扰他。

    一曲弹完，顾徵收回手，转脸看着林婧和安溪。

    “林姨。”顾徵站起来，微微点头招呼。

    林婧：“弹完了吗？弹完了我接你们回去。没弹完可以继续，我和溪等你。”

    顾徵低声：“对不起，今晚是我拉着安溪出来……”

    “我们回家再。”

    顾徵顿了顿：“那回去吧。”

    林婧载着安溪和顾徵回到华苑区，一路无话。

    进了1602号，安溪和顾徵乖乖在林婧面前站定，等待审判。

    林婧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安溪一做错事就装乖她是见多了，拿她没有一点办法。但顾徵这么乖，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顾徵平时对她也很有礼貌，但看得出，这种礼貌只是教养使然，并不是他真的认为她值得尊敬。而且，礼貌同时也代表着客气疏远。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相处的时间越多，他对她的态度便变得越来越好，好像顾廷川和安溪在他那里都没得到这么慎重的待遇。

    林婧努力板着脸，淡淡道：“吧。”

    顾徵：“是我的错。不论是今晚还是之前的那几个周日，都是我拉着安溪去崔氏琴行练琴，但骗你们去图书馆学习。这是我的主意，和安溪无关。”

    安溪没想到他会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连忙：“妈妈，您别怪他。是我也想继续学钢琴，顾徵一直在教我呢。”

    林婧不解道：“学钢琴不是一件坏事，为什么要又瞒又骗？溪，如果你坦白跟我，我不会阻止你学。”

    顾徵不作声，安溪看了看他，嗫嚅道：“可是顾叔叔不准顾徵学。如果顾叔叔知道顾徵偷偷练琴，肯定会生气，然后禁止他学。”

    林婧十分惊讶。顾廷川对顾徵的疼爱重视是有目共睹的。虽然他支持安溪给顾徵补习，但顾徵具体学得怎么样，他似乎不是很在乎。林婧以为他和自己一样，不会强迫孩子必须拿出什么好成绩，认为孩子过得开心快乐比较重要。

    “顾徵，这是真的吗？你和你父亲谈过这个问题？”

    顾徵的表情变得阴郁：“他认为这条路不适合我。以后我应该继承家业。”

    “可是你应该学钢琴学了有一段时间了吧？”能教安溪，她也亲眼见过他弹钢琴的样子，这造诣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练成的。

    顾徵：“我可以学很多东西，但不能以这些东西作为未来的发展方向。”

    林婧不禁沉默了。这听起来像是富裕人家的教育方式。

    顾徵是顾廷川的独子，做父亲的想把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交给儿子继承也无可厚非。

    只是她没想到顾廷川会如此专.制古板。扪心自问，她是不赞同这种教育方式的。毕竟孩子还，这么早就限定他的发展方向，不一定是件好事。

    但林婧不可能在顾徵面前顾廷川的不是。

    她慢慢：“你的父亲也是为了你的未来考虑……”

    顾徵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平板板道：“我知道。”

    安溪：“妈妈，顾徵真的很喜欢弹钢琴。他又不会为了弹钢琴忽略学业，您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顾叔叔，行不行？”

    林婧微微沉吟。

    安溪眼巴巴看着她。顾徵一脸漠不关心，实则也有些紧张地等着她的回答。毕竟只要林婧告诉顾廷川，他就真的不能再弹了。

    林婧心里发软，淡淡道：“溪你想继续学钢琴，我会去崔氏琴行把学费补上。不过你什么时候去上课，要告诉我一声。我饿了，你们要吃宵夜吗？”

    怎么话题突然转到宵夜上？

    安溪下意识地摸摸肚子，点点头：“好啊。妈妈，那顾徵的事呢？”您还没告诉我您会不会向顾叔叔告密啊！

    顾徵：“我也饿了。林姨，需要帮忙吗？”

    林婧笑着颔首：“来吧。”

    安溪诧异地看着他们：“哎，这样就完了吗？”

    顾徵受不了她的迟钝，朝她勾勾手指：“你也过来帮忙。”

    安溪看着他想了想，终于明白了，笑逐颜开，高兴地扑向林婧，甜蜜道：“妈妈，您最好了！”

    “妈妈什么时候不好了？”

    “妈妈什么时候都好，今天特别好！”

    两母女歪腻成一团。

    顾徵无语极了，但看着她们的笑脸，渐渐也受到感染，不知不觉间唇角微扬，心情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