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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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癫点了点头。

    其余的将领都保持了沉默。

    此时的沉默便表示同意,或者是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

    杨癫想了想,连续报出了一些名字,然后轻声的出了几个命令。

    这些命令第一时间传递了下去。

    一名白骨军的将领来到了距离这辆战车并不远的一辆马车前,然后对着这辆马车中人认真躬身行了一礼,道:“前辈,用寻常的段重建浮桥时间已经不够,所以需要朱家人和您联,让大军通过。”

    这名白骨军的将领修为已至承天境巅峰,但他依旧用前辈这样称谓,很显然这马车中人便是神念境的修行者。

    马车中人只是沉默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然后道:“好。”

    同样的命令传递到了数辆华贵的车辇之前。

    车辇之中一名戴着白玉冠的贵人却是脸色瞬间大变,愤怒道:“来了这么多门阀,为何偏偏要我们朱家去打前阵?”

    “这是杨癫大将军的军令。”

    站在他面前的白骨军将领面无表情的道:“军令不需要解释,唯有遵从或是抗命,抗命者就地诛杀。”

    “谁我等要抗命。”

    这名贵人听到抗命二字,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些,“但总要容得人申辩,你们应该明白,我们朱家没有一个修为足够接近神念境的修行者,修为不足,便不可能配合宇文供奉”

    “这他当然知道。”

    这名白骨军将领想着之前江心洲岸滩上的那些死伤,他已经完全不想再和这名贵人废话,他无情的打断了这名贵人的话,然后将中一个丹瓶丢到这名贵人的胸口,“平时你们的修为不足,但有了这些丹药便足够。”

    “回光丹?”

    这名贵人只是一看这丹瓶是独特的宝蓝色,他便顿时面色大变,连嘴唇都不断的颤抖起来。

    “只需要你们坚持一盏茶的时间。”

    这名白骨军将领看都不看他,转身朝着岸滩走去,“你们是要在这一盏茶的时间里名传青史,还是成为北魏家喻户晓的胆鬼,被嘲讽万年的存在,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

    斐夷陵正冷漠的看着江心洲上那些在收拾残尸和伤员的北魏军队,王平央的身影却是从断墙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可以救治。”

    在斐夷陵转身的刹那,王平央看着他,轻声道。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然而很多金乌骑的人却都听到了。

    这些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都不会动摇的金乌骑,在这一刹那震动起来,很多马嘶声响起。

    “醒了?”

    斐夷陵深吸了一口气,他异常冷静的只是问了两个字。

    “还未醒,但伤势已经被压住,应该最迟到明天白天就可以醒来。”王平央道。

    斐夷陵皱了皱眉:“这么有把握?”

    “并非全是医师的用药,先前剑温侯用真元封住了他的气。”

    “那修为?”

    “修行境界或许有些损伤,但关键在于内脏损伤太大,应该会伤及寿元。”

    王平央顿了顿,看着这名金乌骑将领接着道:“应该活不过六旬。”

    “六十岁?已经足够。”

    斐夷陵的眉头舒展开来。

    没有人会觉得命长,尤其是关乎他们最尊敬的人的命数,但对于此时的斐夷陵而言,这座钟离城里,有多少人又能活得到六十岁以上?

    若是真能活到六十,那还有很多年的光阴可以做很多事情。

    “你们听到了没有。”

    在下一刻,他冷峻的声音响了起来,“军师最迟到明天白天就可以醒来,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守到明天白天,听听他醒来之后什么。”

    “杀!”

    所有的金乌骑并没有回答听到,而是齐齐的一声喊杀。

    杀声震天。

    “这些南朝人真的是疯了吗?”

    在这样震天的杀声里,很多面色难看的北魏将领心中都响起这样的声音。

    在他们的过往里,真的没有遇到过这种数千人面对十几万大军,反而越战越勇,士气越来越激越的事情。

    有马蹄声响起。

    数架华贵的车辇到了江心洲的滩涂上,到了浮桥的边缘。

    这些车辇上载着的是北魏中平郡朱家门阀的数名贵人。

    这些贵人此时都尽可能的挺直身躯,摆出勇武的姿态,但是他们的面色却是惨白无比,比死人的脸色还要难看。

    随着他们体内真元的流动,他们发出了不可遏制的痛苦呻吟声。

    他们的体内发出了许多撕裂的声音。

    原本坚韧的经络被陡然暴涨的真元力量迅速撕裂,然后条条绷断。

    痛苦的呻吟声瞬间变成痛苦的惨嚎声,他们的口中不断的往外喷血。

    然而与此同时,他们的身体开始释放恐怖的元气波动。

    刚刚才恢复些平静的江面突然如同被烧开的沸水一样翻滚起来。

    并非是风浪,而是江水深处的淤泥往上不断的翻腾,大量的气泡,将沉积在河底的泥沙不断往上涌起。

    噗噗噗噗

    无数气泡在残破的浮桥的碎木之中炸开。

    一蓬蓬的淤泥不断的从水中往上溅射出来。

    从这些即将死去的朱家贵人体内喷涌出的真元,化为了将河床深处的泥沙往上溅射的真元段。

    也就在此时,一些重铠骑军和重铠军已经开始列阵。

    一辆马车的车门帘子就在此时倏然掉落,就像是被某种锐利至极的利器瞬间割断。

    没有人能够看清这辆马车里的人长得如何,甚至连衣着都看不清楚。

    因为这辆马车的车门帘在掉落的刹那,便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风眼。

    恐怖的狂风从马车之中吹出。

    无数的碎木、芦苇丛中的芦苇,甚至一些马车上堆积的干草,全部被纷纷扬扬的吹拂而起,如同一场暴雪,朝着浮桥落去。

    所有这些被吹起之物,就像是被无形的巨约束,没有飞向江面上其余各处,而是无比精准的落向浮桥,落向泛起在水面的淤泥泥沙之中。

    那些朱家的贵人在不断的惨嚎之中维持着他们的真元段,这些在水面上翻腾的泥浆混杂着无数碎木和干草,就像是平日里用于砌墙的混泥。

    也就在此时,一名之前根本没有多少人注意,在杨癫身后就如军师模样的中年男子对着杨癫躬身行了一礼,然后他朝着前方走去。

    当他动步的刹那,岸滩上涌起无数股气流。

    这些气流就像是许多无形的钢索穿行在这些泥浆之中,然后产生可怕的力量,挤压,不断挤压。

    这些原本泥浆瞬间压紧,就像是砖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