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约】

    亚瑟的母亲话刚完，霜就从电话的背景音里听到了亚瑟脆弱沙哑的呼喊声：“霜……霜……我好害怕……你在哪里……”

    霜的一颗心顿时被他的声音给揪住了, 可是抬眼一看, 科尔正在货架前面那么开心地把东西放进购物车里, 她该怎么办呢？

    霜思考了两秒，才开口道：“夫人, 我也很担心亚瑟，可是我今晚答应了……”

    “求求你了, 就来看他一眼好不好？”亚瑟母亲已经在电话里哭了出来, “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儿子, 我只想让他健健康康地生活，可是他却成了现在这样, 他现在只想见到你, 拜托了，你就来看看他吧，我相信只要你来了, 亚瑟的病情肯定会好转的！”

    一位长辈在电话里哭着乞求自己，霜顿时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更何况，如果不是为了俱乐部的荣誉, 亚瑟也不会因为拳而受伤了，他终归是为了霜才躺在病房里, 她不能这么无情无义。

    至于和科尔约定好的晚餐……霜咬了咬唇, 看来只好改天再吃了。

    “我明白了, 夫人您别着急，我这就来。”霜道。

    亚瑟母亲在电话里对她连连道谢，挂断电话的时候，科尔也推着购物车回到了霜面前，他眼里带着欣喜道：“我买的差不多了，走吧，我们回家。”

    着，他便伸出手过来抓住了霜的手，想带着她去收银台，可是霜却站在原地没有挪动。

    “……怎么了？”科尔回头，当他看到霜脸上无比愧疚的神色时，他脸上的欣喜神色渐渐消散了。

    “科尔……”霜头一次发现，原来话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情，“刚刚亚瑟的母亲给我电话，……他又发烧了，烧得很严重，一直糊里糊涂喊着我的名字……亚瑟母亲请求我去看看亚瑟，我……我实在是……”

    面前的男人沉默了，他盯着被自己堆得满满当当的两辆购物车，一分钟之前，科尔还在兴高采烈地想着晚上回去之后，他要和霜一起下厨，就像老夫老妻一样做上一整桌的美食；可是现在，望着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科尔只觉得它们全都活了过来，正张大了嘴毫不掩饰地大声嘲笑自己。

    “对不起，科尔……我也不想的……只是……亚瑟的母亲在电话哭了，我实在不好拒绝她……”霜只觉得每出一个字对她来都异常艰难，丝毫没有底气，“不……不然明天晚上我再……我再做东西给你吃好吗？”

    科尔还是没有回答，拉着她的手也没有松开。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偌大的超市内，谁都没有再话，直到亚瑟母亲再一次给霜来电话。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霜为难地快要发疯了，接下这个电话，科尔只怕会更生气，可是如果不接，亚瑟母亲恐怕会哭得愈发伤心吧。

    就在她纠结万分的时候，身边的男人忽然开口了，语气很平静：“我知道了，你去吧。”

    霜一愣，下一秒科尔就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朝收银台走去，道：“我去结账，你去吧，一起做饭的事情不急于这一时。”

    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感动里夹杂着愧疚，霜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他的袖子，“真的对不起，明天晚上我一定……”

    “我知道，你快去吧。”科尔不等她完就断了霜，语气很平静似乎并没有生气，可是却一直没有回头跟她对视。

    但心急的霜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她想着，如果自己快一点去看亚瑟，能早一点回来的话，那不定还能赶得及给科尔做饭，于是她不再犹豫，便：“那我先走了，科尔，我会尽快回来的！”

    “嗯。”

    听着身边渐渐远去的奔跑声，科尔这才扭头看了霜一眼，看着她急促地奔向出口，还拿着手机跟亚瑟的母亲通话，科尔忽然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狠狠扎了一样。

    你就那么担心那么着急，想要去看他吗？以至于离开我的时候，是那么得迫不及待？

    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将购物车推到了收银台前，面无表情地开始结账。

    ·

    霜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医院，还没走到病房里，她就听到了亚瑟那一声比一声脆弱可怜的呼喊：“霜……我要见霜……”

    亚瑟母亲正焦头烂额地试图安抚儿子：“她很快就来了，亚瑟，相信妈妈，妈妈已经喊她来了！”

    “霜……霜……”

    这脆弱的声音让霜再也无法继续听下去，她连忙推开门冲到床边，拉住亚瑟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的手臂，道：“我来了，亚瑟，没事了！”

    原本躺在病床上烧得皮肤都变成淡粉色，满头冷汗的亚瑟听到这个声音，忽然就在昏沉中平静了下来，他不再挥舞手臂，只是沙哑地问道：“霜……我听到霜的声音了……”

    “是我，我来了。”霜握紧了他发烫的手，“亚瑟，我在这里陪着你，你不会有事的。”

    床上的人紧紧回握住了她的手臂，试图把霜带进他的怀里，但由于发烧身体虚弱，亚瑟没能拉动霜，一旁的亚瑟母亲看到了不禁道：“他想抱着你，霜，可不可以让他抱着你？”

    这种情况下霜怎么能拒绝？她点了点头，俯身过去轻轻地抱住了亚瑟，拍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安慰道：“没事了，我在这里陪着你。”

    亚瑟立刻伸出双臂抱住了她的后背，瑟缩地喃喃道：“霜，孤儿院的人他们都在欺负我，我好害怕，我不想死……求求你带我离开那个恐怖的地方……”

    原来他是梦到自己回到了儿时的孤儿院，所以才会这么失控吗？霜顿时心疼了，连忙安慰道：“你不会有事的，有我保护着你，你放心，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真的吗……可是那些人总是抢我的食物，我……”亚瑟带着哭腔道，“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一旁的亚瑟母亲听到儿子这么，顿时自责地捂住脸哭了出来，她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儿子，才害他在孤儿院受了那么多苦。

    霜一边安慰着亚瑟，另一边还要安慰他的母亲，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哄住了亚瑟，他不再继续在梦里乱喊乱叫了，可是抓着霜的手却一直紧紧的不愿松开。

    “真是对不起，麻烦你了。”亚瑟母亲一边替儿子盖好被子，一边低声对霜道，“我用尽了所有办法都不能让亚瑟安静下来，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你，所以我只好给你了电话……”

    “夫人您千万别这么。”霜很愧疚，“其实，如果不是为了俱乐部，他现在也不会躺在医院里了，照顾亚瑟是我的责任。”

    “谢谢你，我越来越明白为什么亚瑟这么喜欢你了。”亚瑟母亲感动地握住她的手，“你真的是一个像天使一样的姑娘。”

    霜却因为她的话而困惑了，如果对亚瑟来，她是天使，那么对于今天在超市被她扔下的科尔，那她又算是什么呢？

    “我出去给丈夫个电话，他在国外谈生意，一直很担心亚瑟的状况，我去告诉他儿子已经没事了。”亚瑟母亲道。

    “好的。”

    亚瑟母亲出去后，霜也想起身出去给科尔个电话，但亚瑟却死死拽着她不肯松手，一旦她有一点想要离开的迹象，他就会在昏沉当中惊恐地喊着她的名字让她不要走。

    霜只好留在了他身边，低头给科尔发了个短信，她要晚一些才能回去。

    科尔很快回复了她：“我知道了。”

    霜能感觉出来他不高兴，可是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取得一个平衡，谁都不受伤害。

    罢了，还是等亚瑟彻底睡安稳之后，自己再想办法回家吧。

    霜坐在床边，盯着亚瑟攥着自己不放的手，这才发现，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他那只原本肌肉鼓胀的手臂，竟然消瘦了不少。她忍不住掀开了盖在亚瑟身上的被子，发现他穿得病号服也变得空荡荡的，而他刚住院那天，明明是可以把这件衣服撑起来的。

    巨大的创伤，在短时间内迅速消耗了他的身体，让他快速消瘦下来。

    霜只觉得眼睛发酸，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和俱乐部，受了多少苦啊……

    就在这时，医生走进来对亚瑟的情况进行检查，可是亚瑟不肯放开霜，她只好一直陪在旁边。等医生检查完之后，霜才问道：“请问亚瑟今晚为什么忽然又发烧了？昨天我走的时候他明明已经不烧了……”

    “这个我们目前也很困惑。”医生诚恳而带着歉意道，“我们对他的身体做了很全面的检查，但他的伤势全都在正常愈合，各项指标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们……还没能发现发烧的原因到底在哪里。不过年姐您放心，我们会继续查找原因的。”

    “好吧，辛苦您了。”

    医生走之后没多久，亚瑟的母亲回到了病房，霜将医生刚刚的情况给她复述了一遍，亚瑟母亲听完后满脸愁容地叹气，眼睛也红了：“好不容易把孩子找回来，可是现在却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那时候能看好他，不定他就不会这样了……”

    “夫人您别这么想。”霜连忙安慰道，“我相信医生是肯定能找出原因的。”

    亚瑟母亲擦着眼泪点头，：“霜，谢谢你今晚来看亚瑟，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就好。”

    霜看了看被亚瑟攥住的手腕，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道：“不，夫人，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今晚我跟你一起陪着亚瑟吧。”

    于是当晚，她和亚瑟母亲聊了许久，最后困意席卷，让霜趴在床边睡着了。

    但怎知，当第二天早她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再一次躺在了病床上，而身后，亚瑟正紧紧地搂着她，像个孩子一样把脑袋埋在她的头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