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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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觉察

    你好!这是打招呼。

    但对方没有回应,我的话入土为安。他对于我的坚壁清野,就是我对于他的空空如也。

    你好。你好吗?

    对方依旧山石沙漠,他不是聋子,但他没往心里去。他听到的是声音,但不是声音的内容。云倒映在水中,水不接纳就是把云关在了门外,云不进入就是感觉不到水的存在,就不是倒映。

    你好。你好吗?我来了!

    梦璇现在是个长发飘飘的花季少女,出现在瓮城,因倾国倾城所以万人空巷。

    她的神奇在她的头发上,头发可以无风自动拂飘向不同的方向。一飘就是一舞,一舞就是一勾,一勾就是一个故事。

    在某甲是少离家,现在忽然看到黄泥路上父母送行的伛偻身影。他们本是年轻的呀,父亲壮实母亲青翠,何曾这么老过?是我看到了未来还是他们惦念我,惦着念着就老了?抑或他们提前来在了未来,给我一个他们的剪影?

    我要回去,现在就去,去看看他们。

    梦璇女子答应送自己过去,下一秒就可以回到父母身边去看一看,只要被她看一眼就行了。

    就看了一眼。

    一眼之后,某甲在用他的眼睛看他的父母。

    某乙特别贫穷,贫穷的人往往有病。本来身子骨弱,被病拖累得更加干不了重活。但家还是要养的,独子早出晚归的去学堂念书,指望将来能够改变一些生活,不用失去那么多的尊严。妻子也有病,一动弹就头晕。

    他喜欢钱,有钱就像个命根子坠在他的腰胯上。梦璇却,“你不需要钱。”

    某乙很凑趣:“我的确不需要钱。”

    梦璇,“你转过身去吧,那里是你的生活,钱本来也是为了买生活,现在你有了生活,是你想要的。”

    在梦璇的凝视下,某乙转过身子,并不惊诧地走向自己,自己和另一个自己重合。百病全消身强力壮,一家人和乐融融。

    也许生活就该这么简单,而不仅仅是钱。

    梦璇头发飘浮的时候,某庚听到了鸟鸣声,不是深树两三声的那种,而是春盎然的满溢出来。

    他是商人,他的拼搏岁月里早已经没有了春天也再也听不到鸟儿的啼啭和看到它们身影时的宁静的开怀。

    看到听到没往心里去,他是它们的虚影子,它们是他的虚影子。

    建房和卖房,好像做着大事,但自己知道他看到的都是利益。钱已经没有意义,但有意义的也只有钱。

    鸟鸣声如此的华丽和充实,深入腠理,像很多很多普通人的生活,对于自己已经陌生。

    这才是心底的欢乐,也是心底的声音吧。

    某庚有了做一个凡夫俗子的冲动,梦璇的眼睛中的声音给了他久违的亲切。

    某壬却是看到,梦璇旋舞的头发宛似一个深洞,里面藏着他的理想世界。

    做为一方要员为天子牧民,但民轻之又轻。唯上,保住乌纱帽。唯会,在文案会议中尽乎职守。唯平衡,上中下左中右互相制衡,很多的新路似乎都不是该有的路。

    随风雨而飘摇,何曾砥柱中流?妥协成了自己的性格。

    那个理想的世界中有一个想做而不敢做甚至不能做的自己的反面,走着仁心而正义的路,不再让最底层的百姓付出所有的代价和承担最苦的后果。

    漩涡就是眼睛。

    梦璇的眼睛清澈得没有内容,别人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自己的内容。

    举城欢腾,瓮城成了节日。听到现在为止,那里每年仍然举办一次倾城节。

    似乎很多年也仿佛才几天,跋涉完了很多世界却从未离开过瓮城。都没有问题,他们的记忆与“什么”没有关系,明明白白的。

    这么想才觉得时间刚刚走过一点点,转身就看到时间匆忙而无情的背影。

    每一个转身都是,那个方向是所有的方向。

    “看”过最后这一个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开始的时候梦璇没有觉得自己心也不知道自己的记忆不够,她的引子依然是她的头发。

    头发会生长会开花会变成实物,这次是触觉,她就是整个瓮城。

    也许是自己贴上去,也许是瓮城粘下来,完完整整,一张大布和另一张大布互相接近,终于放空中间的空气,平顺光滑地合二为一。

    那个人实实地站着,觉得很重,似乎很有力量。其实没有人有力量,力量都是借来的,借多借少而已,符合和顺应就是力量。

    力量都是扭点,力处就是实在出,和处,发现和,安于和,平滑自然没有纷争。

    力处也是薄弱处。

    任何的展示都是缺项,存在于缺项才有显示。

    一株三个成年人牵围不过来的大树,树冠中的一片叶子动了半动,招或者跳跃了一下,新裙子水一样在风中传播,喜爱的眼睛情意绵绵。

    他却突然没有了,空气一样的空。

    空不是没有。

    他没有了。

    梦璇觉得也不是没有,而是他变成了她,和她一样软弱成水变成了瓮城。是房屋,树影,街道,风,人群,城墙,鸟音和意念。

    一种意念和另一种意念趋向于一致,就是深藏,无虑的虑,忘忧的忧。

    转身,升空,把自己收回来,又徐徐落到刚停下来的那片叶子上,梦璇又看到他,那个人。

    那个人如梦,梦璇也如梦,入梦到第三次入梦,梦中的一块杏黄的颜色变成了青青的一个窗子,对窗子外的瓮城,你好!

    你好,她面前的一张四条腿的面已裂开的榆木桌子,我没有不好过,也没大好过,每一天的好都在无中。

    他继续不紧不慢地:“从前有个地方叫泽国,七十二天是一时,什么都是泡着,就是用水包着。那里的法则叫霉断,什么都没断,也什么都断了。”

    梦璇不知道她已经变成了一枝成灰的树枝,已经断了,但不知道已经断了,她仍在听。

    “水可以稀释到七倍,不是七个七分之一,一个七分之一就够了,那就是空气。空气如水,这个法原本没错的。空气也如梦,你梦的梦。”

    我的梦?我梦的梦?

    这时候梦璇醒了,接二连三的醒,醒来后她发现她的衣角上湿了一片。

    想了一想,梦璇没有迟疑起身匆匆往剑梦堂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