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石邈
红菱去向陆安澜回禀情况。日理万机的枢密使大人仿佛听到了红菱的心声,在今日晌午时终于从京郊大营回府了。
红菱斟酌着,先了今日谢如冰与后院众姬妾争执之事。“谢姐很是着急,要维护谢大人和大人您的名声……”
待听到陆安澜听到谢如冰将茶水倒在周蕙身上时,不由得皱眉,道:“这才几日,她胆子是真的肥了。”
刚来陆府那一日,她战战兢兢的,怎的一下子变了这么多?
红菱见陆安澜皱眉,心中一苦。还是将谢如冰出府赁屋,又入石府自荐为闺学西席的事情一起了。
红菱察觉到陆安澜渐渐黑了脸,书房的空气仿佛都透着冷。
到了夜里,用过晚饭,又读了一会书,陆安澜方缓步去往谢如冰的住处。
当日,谢明时一案,事发突然,是武德帝亲自下的旨意,夺职抄家,也就是一日里突然发生的。
谢如冰为女眷,谢二郎尚为幼儿,旨意中都未曾涉及。禁军统领郗弘拿到旨意,一面前去抄家,一面向自己禀报。陆安澜当即就到了谢家,将谢如冰姐弟带了回来。
他本不想插手此事,谢明时与自家有仇,自己不落井下石已经不错。
但是,此事来得突兀,透着怪异。他身为枢密使,断不能轻易放开。
谢氏姐弟,也必须置于他的掌控之中。
这般想着,到了谢如冰的住处。
张妈妈见到他来,忙道:“陆大人,这么晚了,可有事?姐睡下了……”
她也从早两日的惊慌中清醒过来,知道要帮着谢如冰避嫌。
然而,陆安澜根本不理睬,眉毛一挑,冷声道:“叫她起来,我有话要问。”
张妈妈不敢再话,入了里间,悄声对谢如冰道:“陆大人看着面色不善,姐你心些。”
谢如冰虽然上了床,却未曾入睡,早听到陆安澜的动静。她叹了口气,穿了外袍,简单地挽起发髻,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
陆安澜像是刚刚梳洗过,一身天青色家常便服,宽袍大袖,最是闲适轻松的扮。如果不去看他脸色的话。
他两道目光落在谢如冰的身上,硬邦邦地道:“你还想去做夫子?今日为何在花园里吵架?还做出倒茶水摔茶壶的事情来?”
这种明面吵架的事情,陆安澜最不屑做,要对付对手,就该不动声色才好。
谢如冰最怕陆安澜冷着脸话的样子。重生回来之初的孤勇消散得差不多了,此刻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垂着头不话。
她不是很想和陆安澜话,她此刻才发现,自己很讨厌他讲话的语气。
“怎么不话,嗯?”陆安澜见谢如冰攥着衣角,低着头,一副乖顺无措的模样,就不知下午时哪来的胆量,还敢去跟人吵架。
“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可有这样做夫子的?”陆安澜继续问道。
这话却是触到了谢如冰的逆鳞,她宛如被惹毛的猫咪,猛地抬头,反驳道:“不许我爹!你那些姬妾,口舌无德,正该被教训。”
陆安澜双眼微微一眯,上下量她,道:“你以为找好了下家,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谢如冰听出他语气中的胁迫之意,心中又气又急又委屈,抬头看了他片刻,漂亮的眼睛里就积满了水雾,脸涨得通红,道:“不止后院的姬妾,……便是枢密使大人,你此刻讲话的口气,傲慢而又无礼,还威胁人,这……这也是口舌无德!古书云:温言一句暖三冬,我怎么就做不得夫子了!”
陆安澜身居高位已久,头一次有人用这般语气对他话,竟还教训起他来了!
陆安澜脸上挂不住,似结了冰,道:“我威胁你怎么了?整个大周,若是我一声不,你看谁人敢留你!”
谢如冰高兴了一晚上,突然被陆安澜如此怒喝一声,只觉得当头一盆冷水,登时浑身颤抖,眼泪簌簌而下,拳头抓着身侧的衣袍,仰头看着陆安澜,抽抽噎噎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既看我不顺眼,每次见面都没好话,又何必强押我在这府里?”
陆安澜看着她抽泣的样子,十分可怜,心中烦躁,不耐道:“我何曾强押你在府里了?一句话没完,就流眼泪!你若是去闺学里,学生顽劣,难不成你还哭出来?”
谢如冰含含糊糊地道:“你自己的十五日,还算不算话?”顿了下,一双水蒙蒙的眼睛觑了陆安澜一眼,带着质疑的语气,问道:“莫非大人要出尔反尔,教别人不敢聘我教书?”
陆安澜一滞,他还真有这个算。
谢如冰见他不话,只当他默认了,纤长白皙的手指一伸,指着他道:“你太坏了!话不算话……”是狗!谢如冰腹诽。
陆安澜在朝堂上从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行,此刻却被少女喝破心思,还被指着鼻子骂,微觉狼狈,冷声道:“你尽管去!看你做得几日!到时候可别哭着求着回府!”
罢,拂袖而去。
今夜他来,是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可不是想要听她教,争个谁对谁错!
谢如冰呆呆地站在厅中一会,方缓缓在榻上坐下。
张妈妈听到了两人的争执,心中惴惴,见谢如冰满脸泪痕,当下拧了热毛巾递给她,道:“姐,这可如何是好?”
谢如冰垂头丧气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既允许我出门,我做什么就不由他了算。”
罢,默了一会,又有些茫然地道:“张妈妈,你陆安澜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从前在崇宁书院,分明不是这样的。”
张妈妈见过十几岁时的陆安澜,便是那时,她也觉得这人冷漠疏离、心思深沉。也不知为何姐觉得那时的陆安澜平易近人?
不过,此刻,她见姐闷闷不乐,也只能安慰道:“陆大人如今位高权重,怎可能像少年时候一样呢?”
谢如冰闷闷地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了。对着我只有斥责和不满。”
“罢了!早点搬走,再不见他就好。”谢如冰这般着,第二日一早,仍是去了石府。
石夫人命人带她去看本来给西席居住的院子。院子单门独户,大门进去一处照壁,转过照壁是的院子,种了一棵树并几丛花草,上头三间正房,左右两侧各有两间厢房,巧却也齐整。
谢如冰看了,不出的欢喜,连忙向石夫人道谢。
“不必客气。”石夫人笑得和气,道,“我那几个孙女儿,刚来得京城,凡事好奇,少不得出去走走玩玩,且先休息几日,自下月初一就开始上课吧。”
谢如冰又问了一番几位姐的情况,心中斟酌一番,方告辞回家去。
行经花厅,忽有一个着粉裙女娃哒哒哒地跑到她的跟前,停了下来,抬头问道:“你就是谢家姐姐么?听你给我们启蒙?”
谢如冰蹲下来,与女娃平视,道:“对呀。你叫什么名字?”
女娃约莫五六岁,头上两个包包头,坠着铃铛,胸前挂着玉锁,玉雪可爱。
女娃甜甜一笑,拉着谢如冰的手,道:“姐姐,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快跟我去看看。”
拉着谢如冰的手,就往偏厅而去。
谢如冰跟着她,穿过偏门,又在夹道里走了十来步,就见女娃开一个院的木门来,道:“礼物在里面。只给谢姐姐看。”
红菱觉得怪异,道:“谢姐,不可……”
谢如冰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既然是在石府,又是自己的学生,若是不去,却不过去。“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等着。”
谢如冰跟着女娃进去了,那院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里面不过一丈见方的院子,三间房间,院中铺了青石板,空无一物。谢如冰正在困惑,那女娃却放开了她的手,跑到就近的一处屋子里,砰地把门关上了。
谢如冰刚想话,另一间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极快地跑了出来,窜到院子中,站定了,威风凛凛地看着谢如冰,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这是一条猎犬,毛色黝黑,体型矫健,此刻正注视谢如冰,獠牙白而尖。
“黑,快去咬她!”
“哈哈哈,她肯定被吓死了!”
“谁要上学呀!我才不要!”
“叫她再不敢来我们家!”
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孩童的笑声。
“谢姐姐,你快求饶!我们就叫人把黑给抓起来!”
谢如冰根本没有接话,只看着猎犬不动。
猎犬凝视着少女,突地,狂吠几声,身形一动,极快地跑了过去,两只前掌都搭到了谢如冰的瘦削的肩膀之上。
屋里的女童吓了一跳,忙开门,大喊道:“黑,不可以吃!”
然后,她们看到威风凛凛的猎犬,正伸出舌头来,轻轻地舔着谢如冰的脸。
谢如冰蹲了下来,搂着黑,柔声道:“你叫黑呀?乖……”
黑往谢如冰的怀里拱了拱,十分依恋的样子。
三个女童傻了眼。
方才那个粉裙姑娘走上前来,踢了一脚猎犬的屁*股,道:“不是这是三叔最厉害的猎犬吗?怎么一点用也没有!”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猎犬的屁*股也是踢不得的。黑突然一回身,目露凶光,倏忽一下就窜到了粉裙姑娘跟前,龇着牙将她推倒在地,还凑近前去嗅了几下。
粉裙姑娘看着猎犬垂着口水的舌头就要滑过自己的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黑便抬头,看向另外两个女童,往前走了几步,就要奔过去的模样。
那两个女童也吓傻了,呜呜大哭。
谢如冰忙将猎犬拉住。
此时,院门“砰”地一声开了。
“黑,不可造次!”门口处传来一个年轻爽朗的男子声音,带着焦急。
谢如冰一抬眼,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公子,浓眉大眼,猿臂蜂腰,穿着一身藏青色劲装,手里拿着马鞭,神色焦虑。
作者有话要:
很久以后,陆大人在追妻之路上,痛定思痛,如果最初,他出尔反尔,不给谢如冰出府就好了。
谢夫子:你话不算话!食言而肥!
陆大人:你什么都行,我就是不放。
谢夫子:你是狗!
陆大人:汪汪汪!我的叫声你还满意么?
今天才发现有天使给我浇灌了营养液,九十度鞠躬感谢!就是我还在研究从哪里可以看到营养液名单,这里就不能列出名字聊表谢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