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查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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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 孟津的账册就送到了偏厅。陆安澜早派了亲信,守在外头。红菱请了谢如冰进去,另外还有几位账房先生。他们见到谢如冰, 微微有些惊讶, 有的心中是不以为然, 有的则是被她的美貌所惊艳。

    都知道她是陆安澜派来的,只当她得了陆安澜的宠爱,来过过眼瘾。

    谢如冰也无暇顾及这许多,只想早点核对出问题,好得空去寻父亲, 当下拿起账册, 认真看了起来。

    因有数年未曾核查, 账本甚多, 厚厚的几摞。可是,谢如冰看得极快,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就看去了大半。直到中午, 饥肠辘辘, 肚子叫了起来。

    她看得眼睛发酸,站起身来, 伸伸腰, 揉揉肩膀,还欲再看。红菱在一旁将她拦住了,道:“谢姐, 先用午膳吧。且休息休息,一时半会也看不完。”

    谢如冰确实累了,想了想,跟着红菱回房用膳。

    孰料,陆安澜竟在房中,正端坐在餐桌旁,喝着汤。

    “你不是要去堤坝上实地走访么?”谢如冰问道。

    她肚子饿,也管不上许多,坐下来,拿起碗筷,就要开始用米饭,颇有狼吞虎咽之感。

    谁知陆安澜竟伸手从她手中拿走了饭碗,把汤碗推到她面前,道:“先喝汤,不然你肠胃受不了。一会疼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生母姜氏体弱,谢如冰肠胃本就虚弱些。为了肠胃舒服些,郎中建议她饭前喝汤。

    谢如冰愣了一下,不曾想陆安澜竟还记得。她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道:“吃吧。”

    谢如冰方默默端起汤碗来喝汤。

    “今天看账目,可有眉目了?”陆安澜问。

    谢如冰点头:“有些猜测了。且等我下午看完。”

    “好。要什么,就尽管同我讲。下午我到堤坝巡查,你若有事外出,蒋七自会护你。”

    谢如冰再次点头,就默默用膳了。

    屋内一时安静,倒是陆安澜吃了一会,见谢如冰甚少吃菜,看了看她瘦削的身材,忍不住给她夹了菜:“你怎的吃的这么少?如何长高长大?多吃些才好。”

    谢如冰看着碗中堆起的菜,微微苦恼道:“我吃不下那么多呀。何况,世人都爱窈窕淑女。我听楚国有位妃子,三寸金莲,能掌上舞。”

    少女细眉微蹙,声音娇软,仿佛撒娇。陆安澜听得心如猫抓,眸色深深看了她一眼,教训道:“你如今瘦得没几两肉了,一把骨头硌得慌!我是怕你账册没审完,就撑不住了。”

    谢如冰低头看看自己,一直以来,她虽然娇,可是却也纤秾有度,绵软可人,何曾硌人了?

    不过,忽又想起陆安澜后院的姬妾来,确实都是丰腴妇人。原来他喜欢这般的。

    谢如冰心想,这样也好,将来就算入了陆府,他必是很快就倦了,自己出府也容易。

    陆安澜不知谢如冰心中所想,只觉得她今日如此听话,不与自己对着干,感觉很不错。

    他用完饭,叮嘱红菱照看她,起身拿了披风就要外出。谁知刚走了几步,仿佛想起什么,又走回来,站到她的面前,把披风递给她。

    谢如冰仰着头,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怎么了?”

    “帮我。”陆安澜低声道,“我给你夹菜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谢如冰只得放下碗筷,站起身来,给他穿上披风。他人高腿长,她又娇玲珑,他不得不微微弯了腰,她却必须得踮起脚尖。

    两人靠得极近,男人的气息微微拂到她的额间,她有些发痒又有点热,给披风结的手都有点颤抖。

    好在,终于是弄好了。她微微后退了一步,看着他。

    陆安澜看得清清楚楚,少女的耳尖微红,真想伸手摸一摸。不过,来日方长,待回了陆府……

    他轻笑一声,转身走了。

    陆安澜一走,谢如冰松快下来。很快用完饭,便出门去看谢明时。

    到了谢明时的屋子门门外,恰看到一位郎中提着药箱出来。她忙拦下郎中,问谢明时的身子。

    郎中将她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道:“姐既然有办法进来探望谢大人,可再想想办法,免了大人的苦役。他年过半百,此前又因令堂的过世而心中抑郁寡欢,若是再加上操劳过度,恐怕……”着连连摇头。

    谢如冰谢过郎中,走进房中,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谢明时正躺在床上,微微咳嗽,见到她来,挣扎着坐起身来。

    “爹爹,您躺着吧。”谢如冰几步走过去,坐在床边,道。

    谢明时仍旧是坐了起来,仔细量了女儿一番,问道:“你和二郎如今怎样过日子?爹爹一着不慎,触了圣上大忌,护不住你和二郎,愧对你母亲啊!”

    罢,心中感伤,眼圈微红。

    谢如冰将自己做了女学夫子之事了,又道:“爹爹,闵不必自责。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乃御史大夫,有话自然必须,谁能料到圣上会动怒至此。”

    谢明时似乎陷入了沉思,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圣上为何如此动怒。”

    “爹爹,你当日究竟劝诫圣上何事?”谢如冰不由得问道。

    谢明时看了看谢如冰,最终摇头,道:“不过是劝他不要在宫中拜佛罢了。上行下效,佛寺众多,却成了世家大族隐匿田地人口的手段。”

    武德帝好佛,佛寺享有特权,可不征税负。于是,众多豪强地主便将土地佃农隐藏至佛寺名下。

    谢如冰一时也想不明白,便宽慰父亲道:“爹爹,你如今别想那么多,好生保养身子,来日才能起复回京。我和二郎都在京城等您回来。”

    谢明时一笑,又欣慰又心酸,想起陆安澜,便又问道:“陆安澜又是怎么回事?”

    谢如冰不欲他担心,根本不曾自己与陆安澜的瓜葛,只道:“他还感念爹爹当年教学之恩,故带了我来。而且,要我帮忙查账的。”

    谢明时不疑有他,又问道:“那你在石府,可见过石家的儿子?”

    谢如冰点头:“我和他还算相熟,二郎也甚是喜欢他。”

    谢明时闻言,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头发,道:“为父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早日把你的亲事定下。否则,如今多少有个依靠。”

    “爹爹不必自责,我如今不知多好。”谢如冰道。

    了一会话,谢明时面露倦容,谢如冰看他睡下了,便起身,又去往议事堂偏厅,继续审核账册。

    今天审的是孟津的账册,其余各处的账册则由陆安澜派人亲自去取,还要待两三日时间。

    几位账房先生正在埋头算账,见到她来,只不过抬头撇了一眼,全然不放在心上。

    天阴沉沉的,偏厅里已点了蜡烛。谢如冰就着烛光,开始认真查看,看得入了神。再抬头时,外头天已经黑了下来。

    正在此时,陆安澜、李利、陈督工等人走了进来。众人显然是刚从堤坝上下来,鬓发衣衫都有些潮湿之意。

    “王先生,有什么结果么?”陆安澜问道。

    一个年纪稍长的账房先生站了起来,恭敬答道:“还没。账目甚多,需要仔细核实。”

    陆安澜又看了一眼谢如冰,问道:“你呢?”

    谢如冰摇摇头,道:“还没有。”

    李利和陈督工看着偏厅书案上堆积如山的账册,又看看焦头烂额的账房先生,悬着的心又微微放了下来。这么核对账目,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出结果,陆大人大概也不足为惧了。

    “那晚上继续核对。”陆安澜完,转身又出去了。

    李利和陈督工忙跟上,李利笑道:“大人,外头阴雨不止,晚上到了,不如回城喝个酒,听歌曲儿,热一热。”

    陆安澜看了一眼李利,道:“今晚继续巡查北岸。南岸堤坝薄弱之处,陈督工,你立刻派人补上土石。等洪水来了就来不及了。李大人若是怕冷,今晚就不必去了。”

    李利一听,知道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连忙点头哈腰道:“陆大人,您的哪里的话,我们一起去北岸,一起去北岸!”

    入夜后,风雨渐大。陆安澜等人坐船至北岸,河水高涨,水浪拍堤坝,响起哗哗水声。

    雨水在陆安澜的蓑衣之上,带着春雨的寒意。

    他立于堤坝之上,迎风而立,询问近旁的一人:“公孙先生,你看这堤坝能抵挡住此次春汛么?”

    公孙离乃是陆安澜特地请来的,精通天文地理、水利机械、武器改造。

    公孙离沉吟道:“堤坝恐怕抵挡不住大浪,必须连夜赶工,进行加固。”

    陈督工苦着脸道:“公孙先生,我们也想加固,奈何最近水位升高,水势渐大,扔下去的土石都留不住啊!”

    公孙离抚须道:“鄙人有一个方法,可以尝试。此时当务之急,是对堤坝的几处薄弱环节,减缓水势、加固堤坝。鄙人曾炼制精钢,钢球沉重,或可将土石沉入河水中。”

    “那就辛苦公孙先生了。孟津首当其冲,不容有失。”陆安澜道,“陈督工,你们全力配合公孙先生。若是人手不足,此时乃是非常时期,可向河道邻近村落征民夫。征民夫服役之事,务必注意方法,不可伤了民心。”陆安澜道。

    春汛就在眼前,按照陆安澜和公孙离的想法,那自是要日夜赶工的。陈督工无法,也只得全力配合。

    接下来几日,依然是风雨不断。所幸公孙先生的精钢确实厉害,也是有备而来,从京城运来许多,将那土石一笼一笼地填下去,薄弱之处的临时堤坝终于是加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