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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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萧瑟期,宗帝崩,底下以定王、康王为首的两派人纷争不断。定王封皇宫,占了先机,郁王却直接封了长丹城门,断了所有人的后路。

    连日来有畏惧战乱的人想要离开长丹,也曾起过规模的动乱,但尽数被三军控制了。

    偌大长丹,成了偌大的一口锅。

    国都多是摇摆不定的人,还有宗贵将目光投向后来居上的郁王,然而以郁王马首是瞻的守城军始终不怎么动。

    按兵不动的理由是:公主病重,郁王焦灼无心夺权。

    冯家把控着皇宫,传位圣旨却迟迟没有召开,时间越拖越惹人生疑。太师称陛下骤然暴毙,来不及指定东宫,应立长为上。

    此话一出,反对的人更多了。

    旧日以公主为首的朝臣冒着风险跑来驿站求见公主和郁王,驿站门依然不开。

    城门外忽然马蹄震地,诸臣惶惶立于一旁。只见长丹城门沉沉大开,大军鱼贯而入,昌字旗在马蹄声里猎猎。

    诸臣被风沙刮了一身,等昌城军全部进城,那大门又缓缓紧闭。

    轻缓的马蹄声往驿站来,诸臣抬头,发现是郁王。

    前有借兵于康王,后有放昌城军进都,傻子也明白了郁王的立场。

    朝臣们得了答案连忙归家去,为首刘采仲转身,看见不远处有位戴着面纱的美人款款而立,脚步顿时僵住。他怔怔看着她的眼睛,无数情愫奔涌而来。

    姚蓉静静地在不远处看他,良久合手弯了腰,长长地行过一个礼。

    刘采仲心安,也合手行了礼,转身走时眼睛酸涩不已。

    楚思远下马进驿站内,解甲后到窗边,揽住隔着窗纱眺望外边的不归:“差不多了。”

    不归反手摸摸他的脸,也重复道:“差不多了。”

    楚思远把人捞回榻边坐下,声问:“你把玉玺藏哪里了?”

    不归摇摇头:“没藏,就在它应该待的地方。”

    楚思远掐上她的腰,低斥道:“太冒险了,如果被淑妃得了呢?”

    “她得不了。”她垂了眼,眼中意味不明,“淑妃只会顾着守灵。”

    *

    淑妃一个人守在灵堂里,守了许多日。

    他病倒的时候,她请求侍立左右,宗帝只召过她几次,每次都没有答应,只旧疾顽固,歇上几日就能康复如初。

    她不信,也不肯离去,赖在他病榻前捧着药碗忍不住啜泣。

    那时他抬了手,以罕见的温柔姿态轻抚了她的鬓角,轻问:“不恨朕么?”

    淑妃茫然地落着泪,凄凄唤了一声陛下,无措地不知如何回答。

    明明爱慕都来不及。

    楚照白凝视她一会,忽而拭过她的泪。

    她觉得他的手冷,一手捧着药碗,一手去握他的手。他也没有抗拒,垂眼与她着话。

    那是最后的温存。

    淑妃屏退所有人,自己守着他的棺椁,出神地看着他。

    十年青梅,二十年夫妻,她的目光一直跟着他。

    她为他点长明灯,点香,守了许久,难以抑制地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香中掺着毒,就如她当初在香里掺媚药的手段一样。

    亡夫知道她不负淑一字,不动声色地取她性命。

    她一无所知地为亡夫哭泣。

    最终七窍流血,血与泪齐坠。

    淑妃在最后的瞬间想起了他在病榻上的话:“我负你。生无法接纳你,死后万事空,故人忘,便能与你合葬了。但是你愿意么?”

    原来是这样哪。

    淑妃视线模糊,不知为何还是没有恨意。她竭力想把手伸进棺椁,还想握住他冰凉的手。

    只因当年初见,分明不是冰冷如斯。

    很多年前,冯家女初次进宫,在春和景明烂漫不心迷了路,是储君和公主找到了她。

    他牵起她的袖角笑着:“没关系,我们以后带你认。”

    易月公主初见便很喜欢她,围着她蹦蹦跳跳她生得如天仙。她羞怯地低头,又悄悄抬眼去看储君。

    那时储君的目光从公主身上收回,也曾专注地注视过她。

    而后来的她翻过词卷,指尖总爱流连一句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