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自己生来就不大适合饮酒吧

    洛易索性放弃了尝试，向后一靠，单搭在膝盖上：“这酒是苦的。”

    萧寒歌点头：“是有点儿。”

    “你不是最怕苦的吗？”洛易见她喝得十分享受，不由得有些奇怪。

    他可还记得她之前对苦口的良药是怎样抗拒的。

    “酒的苦怎么能同药比。”萧寒歌转头看向远处的万家灯火，难得解释了一句，“而且，我怕的本就不是苦，而是药本身。”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声音染上了几分飘渺，显得有些不大真实。

    “大概是时候身体不好，药吃得太多了，所以长大后，我就对药格外抗拒。”萧寒歌想起穿越之前，她那位“有苦衷”的亲生父亲在一个大雪天把她给扔了，将她冻得生了病，落下了点儿病根，以至于她打身体就比别的孩子弱上一些，隔三差五就会闹一场病。

    孤儿院向来是个僧多粥少的地方，每次生病，不管是饭、零食还是玩具，属于她的那份总是会被别的朋友抢走，当然，若是反抗的话，还会附赠一顿拳打脚踢。

    在那样的环境中，萧寒歌觉得，自己能活着长大也是一个奇迹。

    举起酒坛喝下一大口，萧寒歌突然觉得这口酒，好像比之前的苦了点儿。

    “不高兴吗？”洛易敏感地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试探地开口问道。

    “没，不过是想起了一些前尘往事。”萧寒歌收回目光，不甚在意地道，“好在都过去了。”

    洛易见她不想再提，便也没有再追问，只是低下头，摆弄着中的酒坛：“你今天，为什么会付那顿饭钱？”

    “嗯？”萧寒歌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后，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膀，“今日本来就是我要找铺子，你们陪着我出来，走了大半天，我请你们吃顿饭不是应该的吗？”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洛易抬起头，视线直直地盯着她，“我看到你去问价格了。”

    “这都被你看到了？”萧寒歌喝了一口酒，眉眼微微弯起，“我还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呢！”

    今天吃晚饭的时候，萧寒歌借口去拿给君陌打包的饭菜，悄悄去向店二问了一下他们这顿饭的价格，结果被醉霄楼的菜价再次刷新了认知。

    “萨孤齐上的银子不多，让他付完这顿，以后他怕是连门都出不了了。先前我也没少坑他，这回就当是弥补一下，免得亏心。”萧寒歌笑着调侃道，“再了，他好歹也是东泽的客人，总不能欺负得太惨不是？”

    洛易看着她唇角的笑，眸色渐深：“你总是这么理智，做什么事都会考虑得很周全。”

    萧寒歌垂拎着酒坛，不经意地晃动着，眉梢轻挑：“这算是在夸我吗？”

    洛易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萧寒歌身体向后一仰，将头靠在柱子上，抬垫在脑后，语气染上几分无奈：“看来不是了。”

    洛易眼睫轻垂，嗓音有些低沉：“你这样，不会太累吗？”

    “有时候也会吧！”萧寒歌偏头，将目光移向远方，“但是，师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随心所欲的。周全一点，对大家都好。”

    随心所欲是很奢侈的，那些真正能够做到的人，要么是真的无牵无挂，要么就是有强大的背景支撑，有人愿意宠着，可以包容他们所有的任性。

    很明显，她两者都不是。

    洛易眸底划过一道光，试探地问道：“太子他，也不能让你随心所欲吗？”

    萧寒歌一愣，却还是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身份有太多的束缚，我不想，也不能成为他的麻烦。”

    这是在为他考虑吗

    洛易眸底的光暗了下来，却还是执拗地抬头：“所以，你真的喜欢他吗？”还是，只是因为他太子殿下这个身份，是对你来最好的选择？

    后半句话他没有出口，但萧寒歌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你想问什么？”唇角的弧度落下来几分，萧寒歌转过头，直接迎上他的视线。

    她的态度已经明了一切，洛易眼中的光彻底暗了下来，但仍旧不死心地问道：“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是他？

    这个问题，萧寒歌也问过自己，但始终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夜风拂过，带起她耳际的发，萧寒歌沉默良久，久到洛易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突然开了口，道：“大概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护我周全的人。”

    洛易喉结动了动，还想再问些什么，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就可以了，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洛师弟，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萧寒歌微微眯起双眼，抬摸了摸下巴。

    “有吗？”洛易握紧了中的酒坛，语气是一贯的毫无波动。

    “没有吗？”萧寒歌喝下一口酒，抬起袖子随意地擦了擦嘴角，“白日里我的话，若是对你造成了负担，你便当我什么都没有过吧！”

    原来，她以为自己是在为这件事烦心吗？

    洛易自嘲地笑了笑，将脸别了过去。

    一坛酒已经见了底，萧寒歌有些不舍地放下酒坛，站起身，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灰尘：“可惜啊！再好的酒也总有喝完的时候，夜深了，该回去了。”

    “你先走吧。”洛易盯着酒坛中倒映的月亮，平静地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也好。”萧寒歌耸了耸肩膀，“别回得太晚，会让人担心。”

    会让人担心？

    那你会担心一下吗？

    洛易放在膝盖上的紧握成拳，用力到有些颤抖，在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的时候，轻声低喃道——

    “你顾虑着所有人，为什么偏偏不肯顾虑一下我？”

    话语随着微风破碎在夜里，他抬起坛子灌下一大口酒，却不心被呛了一下。

    低头咳嗽了半天，洛易抬起头时，余光刚好看到楼下萧寒歌离去的身影。

    月光给她周围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洛易执着地盯着那个模糊的身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今日这酒，还真是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