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照常上下班，阿语阿笙还在，每当打照面时，两个人只会战兢看她一眼，便匆匆逃开。

    她深知此事是她引起，试图道歉，便叫住了她们。

    阿语阿笙原已经走出了两步，不得不停下来，回过身去看着她。

    “对不起”

    却听到这么一句话。

    两个人却有些堂皇，并不想与她发生任何对话，

    走廊里一阵短暂的沉默。

    最后是阿笙来打破“我们以后不会对你做什么也请你不要来招惹”

    那头，有客人推门而出，朝这边招“这里需要点酒”

    三月看着她们转身应声走掉，去往包厢。

    她一个人站在原处，低镣头，看不出什么情绪。

    “服务员，麻烦帮我换个麦”又有客人出来喊，一抬头正欲过去，却又被其他同事先了一步。

    脚步慢慢止住，她眨了眨眼睛，平静的走向另一个方向。

    “这是明的订货单，过期的酒等货来的时候一并退回去给他们，破了边角的杯子跟骰子换一批新的，芥末库存也不多，叫人再送十箱来”

    三月来到前台后面的办公室，经理嘱咐的声音由远及近钻入她的耳膜，站在门边，待里面的人完话，方敲了敲半开的门。

    “进来”

    她推门而进，经理见着是来人，交代里面的采购先行出去。

    “三月，有什么事吗”她鲜少会直接来到办公室找他。

    “经理，我想预支我上班这段时间的工资”

    闻言，眉目闪过一缕犹疑“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她摇头“我身上没什么现金，想要买一些东西”

    经理一时没有话，似乎在犹豫。

    三月以退为进“如果有难处的话，就当我没来过，那我先出去做事了”

    “你工作半个月，也没有多少工资，我给你预支一个月吧”罢拿出钥匙打开抽屉。

    “谢谢经理，我只拿半个月就可以了”

    径直掏出一沓现金，数了五十张“拿着吧”

    犹豫了片刻，她伸接过“谢谢经理”

    “不用，你需要买什么东西，要不要让你早点走”

    她抿了抿唇，没有拒绝“谢谢经理”

    “那你先下班吧”

    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三月道“我预支工资的事，可以先不要让那个人知道吗”

    “为什么”经理有些怀疑。

    “我想用自己的钱买”

    联想到这丫头对二少爷的态度，这话也打消了他的疑虑，不过还是劝道“三月，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会有一些自尊心，可我看二少爷对你非同寻常，这是你的福气，你跟着他，往后的生活会比你自己打拼远远要来得轻松”

    没有对经理这段话作出任何表态，只“谢谢经理，我先下班了”

    “好”

    她离开了ktv，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往酒店的方向走。

    木头在对面马路跟着，距离酒店越来越远，察觉有异，从对面跑过来拉住她。

    这样的情景是三月预想到的，没有一丝意外，回过身来，与高大的男人对视上，不咸不淡地问候一句“好久不见”

    语气有嘲讽的意味，木头不是没有听出来，她在嘲讽这段时间他的跟踪。

    神情有些讪讪的，半晌才开口提醒“酒店不是这边的方向”

    “他让你跟着我，连我偏离路线一步都要制止是吗”

    木头神情有些不自然，面对这张脸，总莫名地一阵心虚“没颖

    “我想去逛一下夜市，可以吗，再关下去，可能我也会发疯的”自殷商对阿语二人做出那件事那一，她似乎平静了下来，对什么人，什么话，分贝都在平平的一条线上，情绪不见有什么起伏。

    “我需要跟二少爷一声”

    她看向他“你怕我逃吗？”

    莫名地，木头不太敢看这双眼“我只是循例一声”

    “你觉得，我能逃到哪里去？”

    两连问，叫他打消了报告的念头，松开了抓着她臂的。

    见状，三月转身，重新迈开步伐。

    她朝着夜市街的方向走去，他在身后跟着，步行了大概十几分钟，人潮声越来越大，夜市的入口处也挤满了人，这是一条吃与服装并存的街道，长而繁华，这头是五花八门的街头吃，那头是性价比高的服饰店。

    她挤入人海中，木头在后面紧紧跟随。

    贩叫卖与行人交谈声各种入耳，在这里人人话都要提高了音量方能听清，她走到一档糖油粑粑摊前，点了一份黑糖味的糖油粑粑，点了一份原味的。

    两份糖油粑粑分别用两个一次性碗装着，上头插着两根签子，木头在其身后站在，中间隔了四五个人，看着她拿着吃走向自己，然后把其中一份递过来。

    看着眼前的吃，木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高举着糖油粑粑，三月“这是原味，不会太甜，你给过我东西吃，我还给你”

    闻声，他木木地接过，她便转身挤过人群，一边插着糖油粑粑吃。

    木头身量高，在人群里可以看得到她，瞅了瞅里的东西，抬脚跟上。

    她叫摊主加了很多的黑糖，吃在嘴里，焦香的糖味充满口腔，甜得她发腻，可是还是一口一口地吃完，然后又到一间臭豆腐档位前，点了两份臭豆腐，回头寻木头，他在几人身后，露出个脑袋。

    她又挤过人群，把臭豆腐塞到他里，又回身去逛其他的。

    而他则在身后看着她用的身子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既费力又艰辛，心里渐渐漫出一层酸楚滋味来。

    三月吃饱了，走到服装区，用眼睛扫着每一间档口内的人流与试衣间。

    这里都是用帐篷支起的档位，大多不会设立试衣间，她假意进几间服装店挑选衣服，时而选人多的，时而选人少的。

    直到看到一家用帘子支起来的简易试衣间，她走进去，状似挑选一套裙子，问老板娘“请问可以试穿吗”

    帐篷内人很多，老板娘一边招呼好几个人，一边抬高声回答“那里，你看到帘子没拉上就进去吧”

    木头在外面等，视线一直没敢离开她，所幸他足够高，能在一堆的顾客中看到她的身影。

    试衣间里有人，三月在外面等了一两分钟，里面的人出来，她拿着裙子进去，拉上帘子。

    木头紧盯着试衣间。

    一逃离对方的视线，三月面色一变，随将裙子挂到帘子的栏杆上，蹲下来用力拉起底下蓝色的帐篷布。

    这里的帐篷基本都是一个式样，三面围起蓝布，底下露出十公分的杆子，她需要很用力才能将布拉得可以容纳自己弯腰钻过去，一离开档口之内，立马从每一间帐篷后面的人行道上往尽头跑

    木头在外面等了三四分钟，估摸着换一套衣服用不着这么久，心中生出怀疑，立马穿过人群朝试衣间走去，抬一拉

    狭的空间内空无一人。

    他脸色骤然一变，目光在试衣间内上下打量，然后扒开人群走到外头，从每一间帐篷之中的过道走到后面的人行道上，左右张望，最后朝右边快步跑去。

    人行道很是狭窄，三月朝前面不停地跑，偶有路人对她侧目，她不管不顾，只一个劲地朝出口逃。

    那赌木头逮了一个又一个路人询问，最后从一个阿姨口中得知信息“刚刚有个女孩子一直朝那边跑，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那个”

    他闻言，更加快了步伐。

    人行道左边是建筑物，右边是一排排连绵不绝的帐篷，灯光只从缝隙照进去，灰暗幽长，她从阴暗世界里，朝着尽头那束光竭力奔过去

    “别跑了”身后一道声音乍然而来，如同一瞬间攀爬生长而出的藤蔓，生生缠住了她朝光明狂奔的双脚。

    “放弃吧”他劝，发自内心地劝。

    尽头只离她不过百米之远，那里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她看着那个方向，缓慢地转过身来。

    “给我十分钟，你只当十分钟后才发现我不见，我只要十分钟”

    两个人距离两米之遥，木头看着她，内心生出一阵强烈的酸涩，一层叠一层。

    他没有话。

    “我求你”

    双唇像粘合在一起，他张不了嘴，理智与情感犹如拔河，只有自己清楚知道哪一方高占鳌头。

    三月往后退，额头已因先前的奔跑冒出一层密汗，转过身，开始没命地狂跑。

    他就在身后看着，看着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渺，每一个被风抛在身后的衣袂都在诉她想要生存下去的渴望。

    三月跑到出口，从斑马线一一直往前跑，她并没有目的，只是左拐右拐，只要离那个地方有多远要多远。

    行人免不了对她侧目，她不管不顾。

    木头还在夜市街，十分钟已经过去，却没有掏出。

    他始终没办法与那些人完全融入在一起，内心深处，还存着恻隐。

    动了动站得有些发麻的脚，在路边坐下来，等着时间一点一点滑过。

    直至半个时后，才迟疑地拨通一个电话“二少爷”

    那头的殷商正在检查底下人训练，接到木头的电话，便知定是与那丫头有关。

    只是他未曾料到，木头带给他的是那样的消息。

    “什么事”

    将不安压制在心底，木头张了张嘴，没敢。

    第二次试图开口“二少爷，她不见了”

    新锻炼场内的殷商身体一滞，平静的眼渐渐涌起涛浪“你再一遍”

    电话这头的人不敢辩驳“对不起”

    “你t不要跟老子废话，我问你她在哪”声音不大，却惊动到了周边的兄弟，人人顿时间噤若寒蝉。

    “对不起，是我看管不力”

    殷商的声音几乎是从牙关里迸出“人在哪里不见”

    “夜市街”

    “夜市街？”

    “她要去逛一下，里头人很多，转眼就看不见了”

    那端话未完，他已丧失所有耐性，对话终止，对着满室的兄弟沉声交代“除了今晚打比赛的那些人，留下五个处理其他事情，剩下的人沿着夜市街周边扩大范围找，找到那丫头给我带回来，要完好无缺”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清楚发生了何事“是”

    不大点的身板搞出来的事情真是一出又一出！

    三月已经远离了繁华区，距离夜市街已经很远，不敢明目张胆在路上跑，只能躲在一间便利店旁边的阴暗处。

    这里并不热闹，对面是马路，往来车辆不多，旁边有宾馆，可她没有身份证，就算有身份证能开房，她相信以那个烂饶能力，一定会追查得到。

    有两个男人从不远处走来，目光到处搜索，经过每一间店都要往里头看上一眼，慢慢地离三月的位置越来越近，她未有觉察。

    二冉达她旁边的便利店，透过玻璃从里头看去几眼，没有发现目标，又继续往前走去，就那么直直与三月擦肩而过

    她蹲在阴暗角落里，看到了那两个左顾右盼从外面走过的男人，心脏顿时一阵紧缩。

    “等会儿”已然走过去的人忽然刹住脚步，另一人不明所以地回头“怎么了”

    “那好像有个人”他道，然后不太确定地转过身来。

    三月一惊，眼看着对方折返而来，无路可退，只能起身从他们来时的方向跑。

    那两人一见“是她，站住”立马迈开脚去追。

    只见街道上上演你追我赶的场景，往来行人不多，纷纷都停下来疑惑张望。

    三月没命地跑，最后拐进一个巷，那两个人穷追不舍。

    巷内街灯昏黄，伫立的建筑物遮去了许多光线，她东柺西拐，知道以自己的体力迟早会被抓到，便躲进一个院子里。

    院子是废弃的，墙体已经破损得很厉害，只剩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与三面残缺的墙面，潮湿的墙上生长出许多青苔，她躲在院内一堆破砖漏瓦堆后，动也不敢动。

    “人呢”追上来的两个人眼瞧着人从眼皮子底下消失，脸色都是一变。

    “肯定还在这附近，我打电话通知二少爷”

    三月心跳如雷，听着拐角外面那些饶对话声。

    夜静得可怖，她身上汗水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