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一顿饭回来, 程知明显感受到谢千溯对白疏寒的态度在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原本是提到这个名字就心有不爽，摆出儿子被祸害的老父亲沉痛脸。但现在沉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复杂而怜悯的表情。

    大概就是, 像程知发现谢千溯脑子有病之后，流露出的神情。

    程知开玩笑问他：“你对白疏寒什么态度, 奇奇怪怪的。”

    谢千溯道：“没什么态度, 我现在就当他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

    “不对。”程知拿出推理漫画家的直觉：“你在可怜他。”

    谢千溯被破，只好承认道：“是的。”

    程知：“为什么？”

    人家年纪轻轻顶级流量，长得又好看，据家世也不输谢千溯, 到底有什么好可怜的。

    “我以前其实有些忌惮他。因为他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还顶着这样一个可以冲击主角地位的名字。我很担心他威胁我的地位。”谢千溯坦白道：“但现在不会了。他只是一个可怜的红红, 一个年幼的男孩子。”

    程知无语：“你歧视红红哦？”

    谢千溯道：“没有。但反正他一看就是个配角，我开心了。”

    在他心态开阔之后，再上微博看到一大堆质疑白疏寒饰演韩镜的言论，竟然也能一笑置之。

    面对黑子甚至还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谢千溯：我知道他叫红红, 这么大的嘲点，你们却一无所知！

    总之《宇侦》这边顺利展开着，项目组长也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终于没有人来给她找麻烦了。

    在谢千溯尽职尽责的监督下，程知也终于画完了灵魂互换的前三话, 投去Leap少女漫的邮箱，又收到了一大波赞美。对方表示，不出意外的话年后第一刊就可以开始连载。

    程知过了稿, 还有点云里雾里。他掐了一把谢千溯的手腕：“疼吗？”

    谢千溯：“疼。疼死了。”

    程知满脸呆滞：“我要开始画耽美漫了。”

    放到八年前，他是万万想不到会有今天。

    谢千溯开心道：“这是天大的喜事！让我们迎接焗司老师的第一次转型！”

    程知捂脸。他还暂时没有谢千溯这样的觉悟，堂堂正正地把霸总剧情搬到台面上讲。他还是觉得自己画的剧情好羞耻……

    “不能这样。”虽然被谢千溯带着做出了很多疯狂的行径，程知还留存着最后的理性。

    他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找到一个好久没有拨出的号码。

    “喂，”对面是一个开朗的女声：“是我们橙汁老师啊！你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程知木着一张脸寒暄：“那个，莉莉姐。最近好吗？”

    他的语气非常僵硬，虽然着这样的句子，却完全找不到招呼的热情。

    实在是之后要的话太奇怪了，摧毁了他正常社交的能力。

    “好啊，什么都好，就是缺一个男朋友，嘻嘻。”女生笑了笑：“找我什么事呀？是想通了要和我在一起吗？”

    她早就听出了程知话里的不对劲，笑嘻嘻地又调戏了下他。

    谢千溯：卧槽，敢情电话那头是个喜欢程知的女生？

    一级警报再次拉响。

    程知朝谢千溯微微摇了摇头，才道：“你别胡了。我就是，想找你帮个忙。”

    程知努力斟酌着词句，在脑子里构思出一句相对通顺的话。但一出口就又疙瘩起来，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几个词：“我想，嗯，借你，名字，用一下。”

    莉莉：“好啊。不过要做什么？”

    程知鼓足勇气，心想着连给谢千溯生孩子这种话都得出口，自己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于是他自暴自弃，大声道：“用来给少女漫投稿！”

    谢千溯忍不住笑了下。

    程知闻声转头怒视谢千溯，眼神控诉着，还不是你害的？

    谢千溯立马朝他投降，摆摆手，做口型：我错了。

    程知这才将注意力转回手机，对面久久没有声音，半天莉莉才道：“橙汁，吃错药了？”

    程知叹了口气，才道：“交了个男朋友。”他脑子不太正常非要看纯爱漫！

    但是后面的补充明还没出口，莉莉就已经恍然大悟地发出“原来如此”的声音。

    “原来是春心荡漾，嘻嘻嘻。”

    程知觉得“嘻嘻嘻”已经超过了“呵呵”，成为他耳中刺耳的笑声。

    他无力地挣扎道：“不是，是因为……”

    莉莉：“你不用了我都懂的。你放心，名字随便用，待会身份资料给你包传邮件。”

    到这里她不由得悲从中来：“橙汁，一语成谶，你还真的比我先找到男朋友。我酸了，不了，我待会出去逛街平静一下，再见。”

    还没等程知礼貌地回复再见，对面就传出了“嘟嘟嘟”的忙音。

    程知：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谢千溯听到了她关于“在一起”的调戏，这会环住了程知：“她是谁？”

    程知：“我以前的助手。”

    谢千溯抱得更紧了点，不爽道：“你助手喜欢你啊？”

    “不是。”程知感觉谢千溯真是随时随地酿出一大缸飞醋，无奈道：“她就是仗着年纪比我大一点，爱乱话。”

    他成名早，后来忙不过来开始招助手，招了一男一女两位，都比他年长。莉莉和他关系一直很好，所以这会儿，他不想用自己的真名勇闯少女世界，就找到了她。

    谢千溯：“真的假的，万一她是真的喜欢你呢？你这一通电话，不定就让人家伤心了。哇，不定待会就杀到这里来了，助理都知道你家住址的对吧？”

    程知：“谢千溯，人造醋好不好喝？”

    尤其是自己强行给自己造的那种。

    谢千溯诚实道：“虽然不好喝，但想到这是我身为正宫男友独有的权利，就又可以开心地喝下去了！”

    程知：“别折腾你自己了。她出国了，《宇侦》完结那会就走的。”

    谢千溯这才放下心，亲了下程知的侧脸：“那还差不多。”

    ***

    眼看着一年就要走到尾巴，赵姨也来跟程知请假，她要回家跟家里人一起过年。

    程知当然答应，还给赵姨转了个新年红包。

    赵姨看着这家里日常只有两个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年轻男人，叮嘱了好多酸奶日常的吃穿细节，离开之前还一直相当忧心。

    谢千溯保证道：“你放心。你来之前不就是我们俩带的？白白胖胖的。”

    赵姨点点头：“这就好。我过完年早点回来。”

    程知哭笑不得：“你放心过个年吧，这里的事不急。”

    把赵姨送走之后，家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个。

    谢千溯循循善诱：“晚上照料孩子很累吧。”

    程知想了想道：“还好吧，酸奶现在大一点了，没之前那么提心吊胆。”

    谢千溯：“我怕你睡不好觉，不如……我搬过来和你一起照顾。”

    程知下意识：“别。”

    谢千溯理直气壮：“为什么？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轻松。”

    程知：“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谢千溯，古老的寓言已经警示了我们，三个和尚没水喝！你不搬过来，我好歹还是一个人；你搬过来可能就一个人都不剩了！”

    谢千溯毫不羞愧，问道：“奇了怪了，明明是两个人啊。那我们去哪里了呢？”

    程知瞪了他一眼：“晋江以外的地方。”

    谢千溯：“你不要乱揣测我啊。”

    程知：“你敢你不想？”

    “不敢不敢。”谢千溯倒是直白地承认了，但很快又道：“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禽兽吗？孩子还在卧室，我怎么会当着孩子的面……”

    赵姨走了，晚上酸奶势必睡在程知的卧室。

    谢千溯这话倒有点服力，程知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觉得他的有道理。于是松口道：“行吧，搬就搬。”

    他们这就是上下楼的关系，谢千溯的东西一律不用带，完全可以在自己家洗漱完再上楼来睡觉。

    但是谢千溯非常具有仪式感，想着搬家就要有搬家的样子，勤勤恳恳地上下跑了好几趟，终于把自己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全都翻了上来，看起来颇有种要在程知家扎根的意思。

    程知看着他那一大包衣服，忍住扔出去的冲动，骂骂咧咧道：“还要给你腾衣柜……”

    谢千溯，专业找事精。

    好不容易一天兵荒马乱地过去了，谢千溯顺利入住男朋友家，心里不知道有多愉快。

    晚上，他终于躺上了梦寐以求的男朋友的床。

    谢千溯尬夸：“哇哦，程知你家的床就是软哦。”

    程知跟他比了个手势，轻声道：“嘘，酸奶睡了，声点。”

    于是卧室里被两个男人诡异的气声填满。

    谢千溯：“程知，我好冷啊。”

    程知：“开着空调呢，冷什么？”

    谢千溯：“冷，我大概是天生体寒吧，好冷好冷。”

    程知：我信了你的邪。

    但他还是把手伸出被子，握了握谢千溯的手，发现还真是冰凉冰凉的。

    谢千溯委屈巴巴：“你看，我又没骗你。你帮我暖暖嘛。”

    程知拿他没办法，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只是嘀咕了一声：“我记得你以前手没这么冰啊。”

    谢千溯没听见，心满意足地把程知从他的被窝挪到了自己那儿，像一条八爪鱼把他一样团团抱住。

    程知静静地待在他怀里，任由谢千溯那一双冰凉的手覆在自己背后。

    半天，他感觉到有点困了，了个的哈欠：“睡吧，晚安。”

    一夜好梦。

    第二天，谢千溯醒来时嘴角还带着微笑，又捞了一把怀里的人，才发现程知已经不见了。

    他这才睁开眼，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发现程知就站在床头柜边上，这才安心地笑笑：“你起这么早啊。”

    程知却没有回应他温暖的笑容，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

    “谢千溯，床头柜上为什么有水啊？”

    谢千溯心里一惊：“啊？你什么？”

    他装模作样地去看床头柜，果然看见一滩水渍。谢千溯佯装不知：“咦，大清早的怎么会有水，程知你翻了水杯吗？”

    程知：还挺会推卸。

    “不是哦。”程知还是那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字一顿地：“我看，像是有人在这里，放、了、块、冰、吧。”

    谢千溯大惊：“卧槽，这你都能猜出来？”

    作者有话要：　　程知：当然是去了晋江以外的地方。

    谢总一笑：我听，晋江市隔壁就是海棠，那里风景如画，游人如织……

    今日份心机谢总：用冰捂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