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灵这是第二次来苏府了，虽然有苏坤明护着她，不过苏老爷的脾气她也有所耳闻，仍然免不了心中忐忑。

    阿忠见少爷牵着个姑娘回来，二人表情奇怪，似有压抑不住的欢喜。

    “少爷，这位姑娘是……”

    “阿忠，爹爹呢，爹爹可在家中？”苏坤明急切地问。

    “在，老爷在书房呢，刚才还问起少爷。”

    苏坤明朝书房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想了想对丁小灵说：“丁丁，跟我来。”说完，真奔后院而去。

    阿忠挠挠脑袋，等他二人走远后，他快步朝书房找老爷去了。

    苏夫人自从面容遭毁后，更加不愿意踏出佛堂半步。天天打坐念经，祈祷上天保佑她的一双儿女平安无事，健健康康。

    “娘，娘，你看看我带谁来啦？”苏坤明人带未到，声音就先到了。

    苏夫人示意丫环扶她起来，口中仍不忘念念有词。待二人走到面前，苏夫人眼神恍惚一阵，这个姑娘她从来没见过，怎么苏坤明跟她这么亲密无间呢。

    丁小灵“呀”一声叫了出来。

    “姑娘，别怕。”苏夫人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说：“我这张脸难看是难看了点，不过，总比那些外表光鲜，内心却阴暗的人好得多。”

    丁小灵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苏夫人毁容的事她又不是不知道，怎可这样无礼？

    苏坤明拉起丁小灵的手，兴奋地说：“娘，我要娶灵儿为妻。”

    苏夫人非常意外，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并不是全如外界所看到的，是一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

    “这位姑娘叫灵儿？这名字真好听，聪明灵动，温柔秀气，真好。”苏夫人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看穿着，这姑娘绝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也不是花街柳巷的人，坤明在什么地方认识的她？

    “夫人，我叫丁小灵，别人都叫我丁丁，只有……只有坤明……坤明他叫我灵儿！”丁小灵说话直爽，初次在外人面前说“坤明”这两个字，让她内心既甜蜜又紧张。

    这本身，就是她向别人的一种宣誓吧。宣誓苏坤明是她的，她也是苏坤明的。

    苏夫人理解地笑了笑，看看儿子，又看看他口中的“灵儿”，说道：“坤明，你爹爹可知道这件事情？”

    “我还没有去找爹爹。”

    这下苏夫人更加肯定了，这个丁小灵绝对不是来自什么名门之家。苏坤明这是在向自己求救呢。

    苏坤明看娘亲沉思，以为她对丁小灵不满意，他把嘴贴到苏夫人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

    苏夫人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这小子……

    “丁丁，快，快坐下。坤明，你真是的，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娘啊。”苏夫人亲手去扶丁小灵，又吩咐丫环去拿些点心过来。

    丁小灵本来就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姑娘，见苏夫人对她这么好，她非常感动。看一眼苏坤明，心里满满地全是幸福。

    “丁丁，你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啊？”苏夫人面带慈祥地问。

    “娘，灵儿她……她家里只有……”苏坤明吞吞吐吐。

    “苏夫人，我家里还有好多人啊。”

    “哦，他们都是谁啊？”苏夫人看着这个心地纯洁的未来儿媳妇，好奇地问。

    “嗯，有我娘亲啦，还有段老爷，少爷，小姐，对了，还有白先生，他对我可……好呢。”丁小灵无不骄傲地说，可是越说苏夫人的脸色就越是不对。

    “一个丫环，也想嫁进苏家做少奶奶，做梦去吧！”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威严而愤怒的声音：“姑娘，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苏老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外面了。

    “爹，我要娶灵儿，我不管她是丫环还是小姐。”苏坤明本能地站在丁小灵前面。

    “别说是段家的丫环，就是段家的小姐，也别想嫁进我们苏家来！”苏老爷说话的时候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段家的人又怎么啦？再说灵儿她又不姓段？爹爹，你们上一辈人的恩怨，干嘛要扯到我们小辈身上？”

    “反了，反了，全反了！”苏老爷一拍桌子，“上一辈人的恩怨，是上一辈人的恩怨吗？他段靖平从我手上抢走了王家那块地，周公公再过三个月就退下来了，这段时间，他若再不肯为你姑姑争取机会，我们苏家往后的日子可没这么好过？”

    “你心里除了银子，还有什么？整天就想着巴结那个周公公，把苏家的生意做大。就算整个临清城的生意都让你做了，又能怎样？”苏坤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丁小灵悄悄地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叫他别那么冲动。

    苏夫人也站在儿子这边，“老爷，坤明说的是有点过分了。不过，事已至此，我看这位丁姑娘也是贤惠女子，将来……”

    “夫人，你一天到晚在这里念经，哪里知道外面生意难做？我若不处处算计着，你们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日子过？坤明的婚事，我说了算。我说不行就不行。”

    “可是老爷……”苏夫人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又把眼色朝丁小灵那里扫了一下，苏老爷顿时明白。

    “你……你……你……”苏老爷指着苏坤明，气得真摆手，“你……你在外面玩玩就算了，想不到竟然……”

    缓过气来，“她一个姑娘家，没结婚就有了孩子，可见也不是什么检点的女子。那我苏家更不能容忍了。”

    丁小灵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苏夫人和苏坤明同时上前拉住她，不让她走。

    苏夫人走到苏老爷身边，小声地劝说道：“老爷，难得坤明对一个女子这样专心，他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会静下心来，担负起家族的责任。这样不是更好吗？”

    苏老爷不听。

    “你若是逼得太紧，强行把他和丁姑娘分开，只怕他会破罐子破摔。到那时，坤明就真的扶不起来了。”

    这番话，让苏老爷陷入深思，左右为难。

    良久，他才转过身来，“你们走吧，容我再想想。”

    苏夫人赶紧上前，拉起丁小灵的手，“姑娘，你放心，我一定说服老爷。你放心啊。”

    说罢，从自己手上褪下一只碧莹莹的手镯，交到丁小灵手上：“丁姑娘，这个送给你，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本来是一对，另一只给了欣颖。这一只，就送给你吧。”

    丁小灵不愿收，被苏坤明拦住。“灵儿，我娘把你当女儿一样，你怎可……”

    “夫人……”丁小灵感动地戴在手上。

    “去吧，去吧，老爷那里，我还劝他。”苏夫人摆摆手，送他们出门。

    苏坤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丁小灵出来，正碰上从外面回来的苏欣颖。

    “哥……”她站定，这不是段府那个说话鲁莽的丫环吗？她怎么在这里，还跟哥哥手牵手？“你……你怎么牵着……”

    “灵儿是你未来的嫂子。”苏坤明说。

    丁小灵听他这样说，刚才的不开心去掉了一大半。苏家财产再多，她也不稀罕，只要这个男人心里有她就行了。

    “什么呀，哥，你是不是被爹骂傻啦？”今天遇到的事，一桩比一桩出乎苏欣颖的意料。“她可是段府的丫环哎，爹爹怎么可能同意你们俩？”

    “苏小姐，我和你哥哥是真心相爱，不管别人同不同意，我们都要在一起的。”丁小灵勇敢地站出来说。

    “哎，你手上的镯子？我娘亲给你的？”

    “是啊。”

    “苏欣颖，在这件事情上，你最好站在我们这边。”苏坤明一半求助一半威胁地说：“这样，将来有一天，万一你和那位段靖平公子……哥哥保证帮你说话。”

    ……

    佛堂里，苏老爷的脾气平静了许多。

    “要是真的让这个丁小灵过门了，那全临清城的人都会看我们的笑话了。夫人，你想想，坤明要是娶一个……哪怕比我们苏家稍微差一点儿的，我也认了。可……”

    “老爷，你这样说，也有道理。可现在丁姑娘肚子里已经有了我们苏家的血脉，要是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啊。”苏夫人面含忧虑地说。

    “要不，找个时间，不，就明天，这事儿不能拖了。明天你亲自去一趟段家，去跟段老爷商量商量。”

    “不行，要是我们先上门，就表示我们在意这个孩子。那他们段家的人肯定要求吹吹打打，明媒正娶，不行。”

    “老爷，难道你想……”

    “对，一个大姑娘，未出嫁肚子就大了，我看她娘也丢不起这个人吧。我就要压着这件事，让她们来求我，到时，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老爷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苏家的大少爷，绝对不可能娶一个丫环做妻子。除非，她愿意做小，并且，在正房妻子未出现的情况下，只能在外面居住，无名无份。”

    “老爷，这……这样妥吗？”

    “那我情愿不要她肚子里的小孩。”苏老爷眼睛一阴，狠狠地说。

    苏夫人听了这话，手中的佛珠捻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