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欣颖一早就叫好了轿子，早早地停在后门口，又支开在那里干活的几个下人。苏夫人一身粗布衣裳，脸上蒙了一块面巾，匆匆地出来了。

    “娘亲，真的不要我陪你去吗？”苏欣颖脸上写着担忧，自从母亲被毁容后，就没有踏出苏家一步过。

    “欣儿，你快进去吧。娘在临清城生活了大半辈子，闭着眼睛都能从城南走到城北，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进去吧，啊！”苏夫人交待道：“你爹爹今天不在家，万一他提前回来了，问起我，你就说我在佛堂，今天闭门，谁也不见。”

    “知道，娘，你早点儿回来啊。”

    目送娘亲的轿子消失后，苏欣颖心里空落落的。在她的印象里，娘亲从来不过问爹爹生意上的事情，今天这样，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再说苏夫人一到茶馆，就直接上楼，一间简朴的包厢里，段老爷已恭候多时。客套过后，两人切入正题。

    “苏夫人，你这样大费周折地约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段老爷好奇地问。

    苏夫人不说话，却慢慢地揭开脸上的面纱：“段老爷，你看看我这张脸。”

    面纱之下，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左边脸的皮肤都皱成一团，中间还凹下去一小块。眉毛也烧得一根不剩，只有一片浅红色的肉?露在外。任段老爷阅历宽广，久经沙场，也被眼前这一张脸吓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段老爷，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应得的报应。谁叫苏家坏事做尽。”苏夫人慢慢地说：“我信佛多年，这也算是佛主给我的一点福报吧，让这些报应都落在我的头上，而不是落在我的一双儿女们身上。”

    “就这一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苏夫人，千万别这样说……”

    “我知道段老爷一向宅心仁厚，不像我们家老爷，为了钱财，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今天我来，就是想试试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开苏段两家的仇恨。让后人们不再延续我们这一辈的生活。争来争去，没有真正的赢家。”

    一番话，让段老爷陷入沉思。仇恨，苏家和段家，要说仇恨，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苏夫人是嫁进来的，对他们的恩恩怨怨知之甚少，要怎样跟她说呢？

    “段老爷，你我都是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看到段老爷犹豫，苏夫人紧追不舍。

    “呃，这个……苏夫人，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至于说以后两家人的相处，顺其自然吧。”段老爷不想说。

    谈话到这里似乎就结束了，可是苏夫人还是不死心。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先说点什么，对方是不会真正开口的。

    “段老爷，你也知道，苏家的生意我是从来不过问的。我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念经上面，就是想，观音菩萨看在我诚心诚意的份上，给我的儿女们未来一份好的生活。京城里周公公极力苏妃娘娘联手的事，想必段老爷也知道。”

    “不是我要威胁你，段老爷，如今世道，官府和朝廷的力量有多大，你肯定比我更清楚。等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就算我有心想为段老爷做些什么，恐怕也来不及了。”苏夫人的话模棱两可。

    这话要是从苏添志的口中说出来，段老爷肯定拂袖而去了。

    “苏夫人，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段夫人是我们家老爷的表妹，苏段两家也算亲戚。如果真的有什么误会，何不让我在中间试试，看看能不能解开，也免得斗来斗去，让渔翁得利呀。”苏夫人言辞肯切。

    “苏夫人你想多了，我跟苏老爷之间并无什么误会。不来往的原因，他知我知，我想无需第三个人知道。如果说苏老爷想对付段家，那就尽管来吧，我们段家打开门做生意，从不欺蒙拐骗，行得正，坐得直，不怕那些小人在背后使阴招。”事关过世夫人的名誉，还有段靖平的身世，段老爷是怎么也不会说出真相的。

    事件的另一个知情人，白先生，他也永远不会说出来。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一心就想着为子女留下些什么，为他们的将来有一个保障而努力。段老爷，你就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也许只是一时意气，毁了孩子们的幸福？”

    “苏夫人，你不用多说了。我的孩子我了解，我段伯涛有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他们也不会怪我。”

    “是不是……当年的事情是不是跟夫人有关？”苏夫人小心地探问道。

    “你……你什么意思？”段老爷急得站了起来。

    “段老爷，我是说，两家人的关系变坏，是不是从段夫人嫁进段家开始的？这些，在临清城也不是多大的秘密。我不明白的是，就算两个男人同时喜欢一个女人，最终有一个人得不到，伤了心，也不至于变成仇家啊。”

    “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过？”

    段老爷一惊：她知道什么？或者，只是瞎猜，想套他的话？

    段老爷的表情没能逃得过苏夫人的眼睛，她决定再进一步：“我嫁进苏家，也是立下了功劳的。要不然，苏添志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纳妾。这事你不说，我马上回家，问我们家老爷。到那时，段老爷，你说我是问得到还是问不到呢？”

    “哈哈哈，你们要怎样，我不管。苏段两家本来可以相安无事，是你们硬要搞出些是非来。苏夫人，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走啦。”

    段老爷走到门口。

    “等等，段老爷，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家老爷会怎样对付你呢？”

    段老爷的脚步停下来，可也只是那么一会儿时间，就果断地下楼了。他绝对不会拿夫人的清白来交换什么消息。

    苏夫人长叹一声，这样的结果，她早已有心理准备。她是一个过来人，对男女之间的情爱早已看透。她的问题，段老爷不回答，已经是答案了。

    苏添志一定做过对不起段夫人的事情，不然，绝不会是这样一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