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辗转
夏见鲸垂着头, 他看着地面, 低声道:“我给你发了五十九遍‘今天也很喜欢你’。”
陆载记忆里的夏见鲸虽然也会伤心难过,但从来不会超过三句话, 几乎是这一秒还在丧气, 一转眼就又开始嘻嘻哈哈了。
夏见鲸以前是多好哄的一个人啊, 甚至都不用费力去哄,只要带他去晒晒太阳, 他自己就能光合作用。
陆载看着面前的夏见鲸, 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陆载前进一步,微微半蹲下身, 固执地把自己放进夏见鲸的视野范围之内。
陆载:“我知道……我现在知道了。”
夏见鲸虽然是听进去了, 但他不给陆载任何反应, 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着:“你不理我。我每天都发,我发了五十九天,可你不愿意理我。”
“我没有。你为什么不给我个电话,只要你了……”陆载用力按着眼角, 咬紧了牙, “我他妈为什么要换手机号?!”
夏见鲸摇摇头,明显是不愿意相信陆载所的话, 他心里有更深刻的答案,陆载十年前就告诉他了。
“算了, 现在计较这些也没用。我不原谅你, 你也给我记着旧账,一时半会儿不明白。”陆载站起身, 他捏着夏见鲸的后颈揉了揉,叹了口气,“你需要休息一会儿,让他先带你去宿舍安顿一下。”
夏见鲸倒是乖,不再拒绝,默默地点点头。
陆载朝战士招手,:“那我把他交给你了,直接带他去宿舍吧。”
战士一脸懵,磕巴着问:“那、那什么,不去上厕所了吗?”
陆载的手指还按在夏见鲸的后颈上,他只要稍一用力手下的肌肤就会紧张得绷起来。
陆载微微一笑,偏头看着夏见鲸:“是真的想去吗?”
夏见鲸只好摇头,陆载果然发现“想尿尿”只是他的借口。
“去吧,好好睡一觉。”陆载靠近他的耳边,悄声,“我得去工作了,晚上等我回来,我们聊聊。”
陆载目送夏见鲸和战士远去,他脸上柔和的笑容散去,眉头渐渐皱起来,仿佛心头郁结着很烦心的事情。
陆载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下午两点了,马上营地广播就要吹起床哨,离午休结束不剩多长时间了。
他没直接回宿舍,反而转了个方向,朝顾星海的宿舍走了过去。
陆载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噼里啪啦的声响,其中还夹杂着风声和喘息声,像两匹恶狼在架一样。
窗户没关,陆载走过去,一探头就看到顾星海正在和严正过招。
严正这个名字陆载是被派过来之后才知道的,但严正这个人他在十年前就听闻过。
这就是夏见鲸常的,顾星海的那个神秘对象。
顾星海也是个脑回路不太正常的人。
X市所在的省份并不是竞赛大省,每年全省能进国家队的都屈指可数,而顾星海不仅进了国家队,还代表中国参加了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
结果自然是拿了金牌,喜报直到现在还贴在学校布告栏上。
但后来顾星海那些能保送的大学一所都没选,反而报了提前批,直接去了国防科大,走上了一条和大家完全不同的道路。
陆载在窗外看戏,顾星海压根就不是严正的对手,凭严正的武力值,他就算只用一根手指,都能把顾星海揍得满地找牙。
但严正显然不会真的跟顾星海动手,他只用格挡防守,见招拆招,卸了顾星海的力就停,绝对不再进攻。
陆载眼看着这俩人就要到天荒地老去了,他还有正经事儿,也没多少耐心,便靠在窗边敲了敲窗户。
陆载:“严队,能停一下吗?”
严正这人怎么呢,初见的时候会觉得是个人物,手段冷硬又不苟言笑的,让人心眼里佩服。但稍微一熟悉,就会发现也是个明骚暗贱的祸害,尤其跟顾星海在一起的时候,俩人跟攀比似的,一个比一个能浪。
“外面等着,正立家规呢。”严正斜睨陆载一眼,直接探身“啪”一声关上了窗户,并且迅速地拉上了窗帘。
但营地的房子又不是按照军火库的标准来建的,里面放个屁外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严正做这些无异于掩耳盗铃,一点用都没有。
陆载也不能走,他是真的有事儿要找顾星海。
陆载只好站在外面,被迫听全了严正“立家规”的整套流程。
其实严正并不想跟顾星海发火,他和顾星海私下接触也不多,工作上更是不可能眉来眼去,同单位里搞个对象比以前异地恋还辛苦。
虽然这里天高皇帝远,他又是老大,谁也管不着他,而且大部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和顾星海之间的关系不一样。但这儿毕竟是个刀口舔血的卖命地儿,不是用来谈恋爱的,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可是今天真的是不收拾不行了,再不收拾顾星海,他估计就得给顾星海收尸了。
严正动了怒,他反手一压,只用了五分的力度,就把顾星海这种半路出家的家伙按在墙上动弹不得了。
“顾北,我看你他妈真是皮痒了。”严正欺身上前,“你要想死,方法多得是,选个有价值点的,比如我床上。”
顾星海偷摸着想提膝怼严正,但严正比他反应更快,右腿直接插进他两腿之间往后一别,右胯压在他的裆部,搞得他顿时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乖,你腿让开点。”顾星海笑嘻嘻,讨好地亲了亲严正紧绷的下颌,“你讲点儿道理成不,我是犯哪条条令条例了,你给我整这出儿?”
严正跟顾星海正经的呢,顾星海却像在闹着玩儿,他一瞬间火气就冲上了头。
严正冷笑一声,直接给顾星海背了出来,并且精确到了几章几条。
严正:“顾星海同志,跟队记者每一次拍摄都需要经过批示,这不是我的土规定吧。那么请问,今天你擅自带陆载同志一同前往交战区,是否有上级的书面批示?”
“你终于不叫我北了?”顾星海痞笑,丝毫没意识到严重性,“我这不是为了帮帮弟弟们嘛,严正你……”
“住。”严正是真生气了,他抬手制止住顾星海,“顾星海同志,我们是上下级的关系,为示尊重,请你称呼我的姓加军衔,或者称呼我的姓加职务。”
“成,严、队、长!”严正还越来越来劲儿了,顾星海一言不合也恼了。
顾星海趁严正手下松了劲儿,腰部用力,往旁边一闪,直接从严正的怀里钻了出来。
顾星海看着严正:“我还当你是跟我情骂俏呢,原来真的是来兴师问罪啊。”
严正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拳头也攥紧了,青筋从手背一直爬上他的臂,感觉像是下一秒就想把顾星海一拳砸进地里砸成土地公。
严正:“顾北,你能不能别胡来,把工作和生活分开?!”
顾星海冷哼一声,原模原样地跟严正:“严队,顾北是谁?我叫顾星海,顾、星、海、上、尉!”
严正被顾星海气得无话可,他舔舔嘴角,从椅背上拎起自己的作训外套,拉着门把手就准备走。
顾星海一下子就有点委屈,他和严正太久没过话了。他忙,严正更忙,都有任务在身,明明就在同一个营地,见面的机会却屈指可数。
顾星海跟严正从光屁股的时候就互相看不顺眼,后来情窦开歪了,莫名其妙搞到一起。但过去的那种针锋相对跟刻在骨子里了一样,相处方式很折磨人,甜蜜是真的甜蜜,冤家也是真的冤家。
真是孽缘啊,顾星海想。
顾星海一狠心,直接扑上去,把严正撞得一趔趄,脑袋差点磕到门板子上。
“兔崽子!”严正迅速地转过身,外套一甩,蒙在顾星海脑袋上。
顾星海半搂住严正,抬手把外套掀开一条缝,将严正也裹了进来。
严正和顾星海一同蒙在外套下面,作训外套相当厚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但严正是野战军出身,还没满二十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扛着高精狙制霸靶场了。他视力极好,尤其在暗处,三百米外只需要给他投一颗照明弹,他就可以连着干掉二十个不动目标。
严正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顾星海的眼睛,他们俩总是这种势同水火的相处模式,一点就炸,话也故意往狠了,但事后却后悔得厉害,服起软来又不要脸了。
顾星海先退让了一步,严正也只好选择海阔天空了。
严正:“三千字检讨,今晚交给我,下不为例。”
“能行。”顾星海笑起来,他凑上去咬住严正的嘴唇,用力咬了一下,“宝贝儿,我发现互相叫军衔也挺带劲儿的,今年休假咱搁床上试试?”
严正勾唇笑,他看着顾星海眼里跃跃欲试的热烈,不答反问:“你试我还是我试你?”
陆载是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原本觉得顾星海和严正吵架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自己,心里还有点愧疚,但越听越不是那么回事儿,这俩流氓头子竟然吵着吵着开始商量体位问题了。
陆载没耐心,抬脚踹门,:“停一会儿,成吗?”
严正心满意足,他把外套穿好,拉链拉到顶,然后拉开门朝陆载比了个“请”的姿势。
陆载进来时,严正恰好往出走,和他擦身而过。
严正:“你也抓紧时间,出发前三分钟我对讲机呼你。“
陆载朝他点点头,:“明白。”
严正走后,顾星海在床边坐下,他问陆载:“怎么了?事儿别找我啊,我好不容易轮休三天,就想歇歇。”
陆载走过去,:“能帮我引荐一下任军医吗?”
“我任姨?”顾星海有点惊讶,“你哪儿受伤了?卫生队的不行吗?你要知道任姨的军衔比我跟严正加起来都要高哎,普通毛病就别麻烦她了。”
陆载犹豫了一下,才:“你有没有觉得夏见鲸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顾星海皱起眉,他偏着头想了想,“好像是有点,安静多了,都不怎么贫了,以前话可是多得我都头疼。”
陆载摇头,:“不止这样。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也不话。”
顾星海觉得他大惊怪,摊手道:“这多正常啊,都这么大人了,哪儿还有精力臭贫。再你不也变了,我印象里你可是个酷哥,三棍子不出一个屁,现在也开始搞采访了。”
来也是有意思,顾星海觉得自己命中就是当月老的料,高中时候看着夏见鲸和陆载纠纠缠缠,没想到十年后,还得继续围观。
顾星海语重心长地劝道:“陆载啊,我句心里话,今天你俩能重逢这也是赶巧了。但万事都讲个缘分,续不了前缘就叙叙旧,毕竟也是老同学。都这么多年了,你俩能成就成,实在不能成就算了吧。”
“过没过去的,你了不算,时间了也不算。”陆载态度强硬,“我了算。”
“行吧。”顾星海叹了口气,“对了,我刚问炊事班借了钥匙,准备去给鲸仔下口面吃,你一起来不?”
陆载:“我不去了,我回去躺一会儿,等下还要跟严队出去。”
顾星海拍拍他的肩膀,:“那我帮你联系任姨,但她愿不愿意帮忙另。”
陆载点点头,:“谢了。”
陆载的住处距离顾星海的宿舍还挺远,快步走过去也得十来分钟。
不过他们摄影队是公派过来的,住宿条件也比顾星海他们好了不少,室内就有卫生间,甚至还配备了闭路电视。虽然一个能收到的频道都没有,但起码看着比较上档次。
陆载照例检查了一下他的装备包以及相机的电量,一切准备工作做完后,他把对讲机搁在茶几上,调到严正所在的信道,音量放到最大,然后和衣躺在了床上。
陆载以前是有一点洁癖的,他随身要带着湿巾擦手,根本不可能穿着外套就往床上躺。
就像顾星海的,已经过去十年了,大家都变了,夏见鲸变了,他也变了。
他不再是曾经那个有点孤傲的少年,他脾气还是很硬,与人交往中也在礼节允许的范围内保持着他的冷漠。
他不再用湿巾擦手,他的手能按快门,也能抓住洪流中求救的女童。他累极了也能接受浑身是土就往床上躺,尤其在这个鬼地方,蜘蛛从他枕头上爬过,他也能拍一拍就面不改色地睡下去。
真的是变成不动声色的大人了。
但是陆载想,那还有什么东西是没有变的吗?
他的身上,夏见鲸的身上,他和夏见鲸之间,有什么是永恒的吗?
陆载下意识地伸手去拿他的相机,直到把镜头抱进怀里,他才又安心地合上了眼。
他知道有些事情太执着不是好事,但如果不执着了,他也就不再是他自己了。在他看来,人类不过只是一个容器罢了,是放在里面的东西决定了这个容器是牛奶杯、油漆罐还是垃圾桶。
他用拇指摩挲着“JのL”的刻痕,他心里装着夏见鲸,所以他就是夏见鲸的。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是,一直都是。
这一点没有变。
那么夏见鲸呢?夏见鲸的这一点变了吗?
陆载微微勾了下唇角,他把镜头搂得更紧,他想,夏见鲸也没有。
其实他是恨过夏见鲸的,那种恨不是意气用事的心血来潮,他有多爱就会有多恨,恨得反目成仇,恨得全心全意。
所以夏见鲸走后,当晚他就把手机卡从马桶冲了下去。他烧了程程给他的照片,还在所有的社交账号上都把夏见鲸拉黑了。为了彻底一刀两断,他连“迷鹿”这个号都给注销了。
他还想要去扔掉相机储存卡,里面那张“情书”可谓诛心,存在的每一秒都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
但他没能如愿,因为相机里空空如也,夏见鲸这个王八蛋人跑了不,竟然连他的储存卡也给拿跑了。
他决绝地将夏见鲸赶出他的生活,就像他以前过的,如果夏见鲸离开了,所有的回忆他就全都扔了,谁爱留谁留着去,他根本不稀罕。
夏见鲸走后没两天,夏平被撤职的消息就传开了,连附中的学生们都在八卦。
他坐在教室里,听周围的同学七嘴八舌地讨论,大家都只是道听途的旁观者而已,但一个个信誓旦旦的样子就好像亲眼目睹了一般。
他们咒骂夏平这种搞学术造假的人都是垃圾,他们猜测夏见鲸退学肯定是听到风声躲起来了,他们甚至还把曾经“万物有灵”的报告会也拉出来鞭笞,直骂自己瞎了眼,竟然当初真心被感动过。
陆载全都听见了,但他心底没有任何想法,他不解释也不参与。从夏见鲸和他了分手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里就再也没有这个人了,连同这段时光也都被他折叠起来,不会再翻开。
夏见鲸走后不到一个月,就到了农历新年。
陆载没什么牵挂,他也不愿意死乞白赖地留在秦弘阳家,便自己一个人回C市去了。
陆远名过年时候最忙,忙着送礼忙着上上下下点关系,给他了钱之后就销声匿迹。
他这个年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呗。
大年初一那天,陆载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鬼迷心窍地出了门。
C市的年味很浓,街上人山人海,腾出一条路给演出的队伍通行。
人们穿新衣戴新帽,喜气洋洋,热闹地看着表演。演出队项目也多,有腰鼓的、扭秧歌的、踩高跷的,还有夏见鲸想看的舞龙舞狮。
陆载在街边站了一上午,他站在人群之外,突然就有些难过。
他曾和夏见鲸拉过勾的,好的一百年不许变,但因为夏见鲸走了,这满街的热闹,都变得与他无关。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恨上了夏见鲸。
他睡眠质量原本就不好,有时梦到了夏见鲸,他就会逼着自己醒过来,坚决不肯和夏见鲸再有一丁点的联系,哪怕是在梦里。
于是他常常在半夜醒来,然后靠坐在床头,睁眼等天明。
他倒没因为夏见鲸这个混蛋而放纵自己,他依然是他品学兼优的模范生,高考时候顺利考取了清华的新闻系。
只是这次,他去清华的理由简单多了,不为了谁,就看排名。
八月份的时候录取通知书寄到,秦弘阳高兴极了,大张旗鼓地给他准备谢师宴。
谢师宴就在院里摆了两桌,请的都是学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方面是庆祝他升学,另一方面还是看在秦弘阳的面子上。
他拒绝不了,只能端着酒杯赔笑。
一直到夜深,芮素都已经收拾好了桌上残局,秦弘阳还端着烟杆坐在院子里,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
又过了半个多时,夏平才从门外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他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老了不少,瘦得形销骨立。
自从“东窗事发”之后,夏平也消失了,他的老房子被学校收回,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陆载放不过自己。十七岁的少年不懂爱,他只爱过夏见鲸这一个人,恨不能把真心烧成岩浆,造一座属于他们的“庞贝城”。
但是他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恨,他恨屋及乌,连多看夏平一眼都会让他心里恨意翻涌,这些人都是帮凶。
他站起身,径直回了屋。
秦弘阳又让芮素取了坛酒出来,他和夏平支了张桌,你来我往推杯换盏。
夏平开始时喝得很沉默,半坛黄酒下肚,他捂着脸哽咽起来。
夏见鲸走后,夏平再没睡过一次好觉。满盆脏水临头,欲加之罪袭身,昔日同僚嘲弄,旧时学生谩骂,这些都没能击垮他,反倒是夏见鲸的杳无音信,让他彻底失去了支撑。
夏平跟秦弘阳:“我后悔了,我就不该同意他掺和进来,他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秦弘阳也是时至今日才知道夏见鲸离开的真实原因,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又满了杯,陪他心爱的学生一饮而尽。
陆载的窗户朝着院,夏见鲸曾在那里一边跳脚学狗叫,一边跟他表白,而此刻,夏平的话却一字不落地从半掩半开的窗户传了进来。
陆载坐在书桌前,他慢慢弓下脊梁,无助地趴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陆载连眼眶都没红,他所有的情绪都堵在他的喉咙口,让他喘不上气。
他忽然之间莫名想到夏见鲸和他撒娇没见过春节的热闹,他一瞬间就心疼了。
他更恨夏见鲸了,他恨夏见鲸自不量力地去承担那么多。
但他也开始恨自己,分手那天他对夏见鲸的每一句口不择言的话,如今都变成了反向的刀刃,把痛楚千倍万倍地还给了他。
让人一瞬间成长的从来都不是幼稚的恨,而是伤筋动骨之后的醍醐灌顶。
陆载没能走出来,他也不愿意走出来,但他把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背在身上,带着它一起往前走。
他放松了很多,就像他对夏见鲸的,他觉得这辈子就这样吧,他也不算做什么,他已经掏空了自己的爱,那就等着夏见鲸吧。
能等到那个傻狗回来最好,等不到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但好在他们又重逢了,虽隔了十年,那么长的时间。
可终归也不过只隔了十年,他们还会有很多个十年。
茶几上的对讲机在这时突然“滋啦啦”响了起来,陆载睁开眼,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对讲机里是严正的声音,道:“416416,收到请回答。”
陆载伸手捞过对讲机,按着通话键,答道:“收到,请讲。”
严正:“三分钟后出发,西门,二号车。”
陆载:“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