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 那就回家去吧。”秦大民下决定。

    秦行让秦书先上车, 才看着秦大民道：“爹, 辛凝还有她大哥跟我一起过来了，不过，还是先回秦家湾吧, 见面的事，等这件事平静下来再？”

    秦大民才想起，秦行来信过的, 目光一沉，继而颔首：“嗯，暂时不用见面，就当他们是寻常探亲的, 不要多生事端。”

    两方人一起回了秦家湾, 在村口碰上了人，秦大汉等了许久，为了奚落秦大民，他可是放弃了今天下午的工分了！

    “哟！队长，你怎么这就回来了？忘拿东西了？还是需要人帮忙，我可以搭把手的, 正巧, 我认识公社红/卫/兵队里的人，要不我给你去情？”秦大汉眼热地看了眼秦大林骑着的那辆自行车, 若是他当上生产队的队长，肯定也能骑上自行车, 毕竟队长的工资可不低！

    秦大民看了眼面露羡慕的秦大汉，道：“不用了，秦大汉，你怎么不去上工？”完眼睛直直刺向秦大汉。

    秦大汉被唬了一跳，但想到秦大民家的破烂事，又挺起了胸膛，“秦大民，明人不暗话，想来你也知道你家那丫头做的破事了，你低下头，我还能帮你将人弄回来，不然迟早是被折腾死！”

    至于怎么低头，自然是让出队长之位了。

    “我家能有什么事？你听谁的？别乱传言！”秦大民已经很镇定，一点端倪也不露出。

    “我呸！秦大民，看来你是个不顾儿女性命，也是，知道这样的事，你们一家竟然还能坐在一起吃饭，也是让人心寒啊，你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我们秦家湾生产队队长的？在你这样的人带领下，我们还能有好日子过？”秦大汉见秦大民一点也不来事，干脆就骂起来了。

    引得一些正赶去上工的人慢慢围了过来看热闹。

    “队长，秦书的事，是不是真的啊？她真的跟人谈朋友了？还是瞒着你们的？”

    “不是吧，秦书平时瞧着挺乖巧的，也有礼貌。”

    “秦大汉，你这样，是没看到队长为我们做的事情吧？”

    “不过也不是没可能啊，秦书在公社上学，谁知道情况怎么样，瞧着老实的，却有这样大胆的行为，也是不知道羞耻了。”

    “我看啊，秦大汉的也有些道理，都发生这样的大事了，队长家竟然还能吃好的……”

    队里的人就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讨论了起来，有站秦大汉的，也有站秦大民的，秦大民仍是严肃着脸，也不话，中午他让全家人能坐下来吃饭，吃完后才出门，其实有他的考虑。

    若是他真的连家也不回，饭也不吃，就即刻赶往公社救秦书，那就真的是坐实了这件事，秦家湾的人都会以为，他们心虚了，秦书也真的这样做了。

    也许秦大民前脚一出门，后脚全生产队的人都会知道，看不顺眼秦家的人会借势做点什么，根本防不胜防。

    秦大民作为一家之主，不仅全家人盯着他，全生产队的人都盯着他，所以他更要稳住，再心急又有什么用？他这个当爹的又不能立刻就去救出女儿，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去补救，而是去想办法解决。

    其实他没把握，但还是要往公社跑，找人救人，其实希望太渺茫，比起秦家其他人，秦大民才更深刻地知道批/斗运动有多么恐怖残忍，没有绝对的把握，根本不能将人救出来，更甚至，将年老的爹娘还有其他人全拉进去这场灾祸。

    即使对不起女儿，秦大民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自私。

    幸好，他教出来的四儿子早已经解决了，还与他心里的安排刚好对上了，若是秦家人之前了什么，还真不好收场，如今，却是免了太多忧心。

    秦大林看到他爹看了他一眼，忙站出来，扬声道：“大家别担心，事情是大汉叔家的大虎听差了，这件事我们家今天就得明白了，大家也来评评理吧，之前我爹娘就给妹定了一门城里人的亲，因为我娘还想留妹几年，中间怕出什么事，所以就没先出来，连我都不知情，不过，这门亲事很早就被男方退了，所以我娘他们就更不会了。”

    “男方为什么退婚？”有人半信半疑地问。

    秦大林：“这个啊，长话短，因为男方找到条件更好的下家了，所以就退婚了。”

    “谁啊，比你家条件还好的？”

    “傻啊，城里人肯定找同样吃供应粮的城里人，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些泥腿子？”

    “听是张家村生产队那边张虎家的一个侄女。”

    秦大林这句话一落下，众人就没声了，张虎？张家村离秦家湾就没多远，张虎是什么人，秦家湾人还不清楚？提到张虎，就没人敢应声了。

    “大林，你可不能睁眼瞎话啊，你别是诓我们的吧，大虎都了，他亲眼看见秦书被人推上那台上，被批/斗的！”秦大汉恨得咬着牙道。

    这番话也就提醒了所有人，众人又窃窃私语起来。

    “情况怎么样，大家去公社的时候听一下，就知道我们是不是实话了，再了，谁会拿这种事来嘴，妹已经回来了。”

    秦大林往后一指，沉浸在秦书事件里的人纷纷看到后面那辆车，个个瞪大了眼。

    “怎么有车来我们大队？”

    “找谁的？”

    秦书从上面走下来，好好的，一点也不像是那些被批/斗的人，就是面色不大好，她已经平静下来了，看到人就乖乖叫了一遍。

    秦大汉目瞪口呆，“怎么可能？！”

    “大汉叔。”秦书礼貌叫人，低着的头掩着了眼里的愤怒。

    在场的人都信了大半，有大婶问，“秦书啊，你娘之前怎么给你订了城里人？”是不是想攀高枝儿啊？

    秦书腼腆笑笑：“我的婚事是听爹娘的，大婶想知道，去问我娘吧。”

    大婶撇撇嘴，没再问。

    秦大林趁此机会接着解释，“男方是秦书同学，是男方爹娘过来亲的，当时定情信物都换了。”

    “那怎么没见到有人来我们秦家湾？”

    “大娘，既然林招娣不想让人知道，那肯定没人看见啊！”

    “秦书怎么从那车上下来了？”

    秦行与谢辉走了下来，秦家湾人看见秦行，纷纷明了，原来是秦大民家最出息的四儿子回来了，众人对秦行的态度是最为热情的，一番道后，秦大民才开口，“都去上工！”

    秦大民在秦家湾颇有威信，众人纷纷拿着工具散开了，就这么会儿，已经耽搁了好久，今天得少赚一分工分了。

    辛凝等人没有下车，再次上车的人是谢辉和秦大林，秦大林看见后面四人，眼睛在辛凝和董会两人身上转了转，才招呼，“四……你们好，我是秦行大哥秦大林。”

    “你好，我是辛凝。”辛凝朝他点头。

    秦大林心上顿时有些压力，四弟找的媳妇气势挺大的。

    辛正文适时出声：“秦大哥，我是凝大哥辛正文。”

    这一回，秦大林心上的压力更大，这个人笑笑的，但总感觉很危险，不过人家都叫他秦大哥了，秦大林也就没再在意这些，他看向余下两人，但对方却没出声，便有点踌躇。

    “秦大哥，他们不能透露姓名，麻烦你了。”

    “行！我先带你们去辛爷爷那边，他们很早之前就盼着你们来了。”秦大林转回头，不看后面，他的压力倒没那么大了，也有心思趣，“辛奶奶这会儿应该还在家里。”

    辛爷爷三人住的地方是个土坯房，也许是修整过了，虽然，看起来倒还不错，还有个院子。

    送人到了后，秦大林担心家里，所以辛凝等人也就没招呼他进屋，辛奶奶早在听到车声的时候，就有了猜测，一出门来，便看到孙子孙女，大喜，“凝，正文，赶紧进来。”

    “辛奶奶好！”谢辉跳下车，问好。

    辛奶奶在谢辉身上量了好半响，才点点头，“这位是秦……”

    “辛奶奶，我叫谢辉，是秦队以前的下属，我给送辛同志他们过来呢！”意识到辛奶奶误会了什么，谢辉立刻机灵地抢口道。

    “好。”辛奶奶一顿，转而看向辛凝，辛凝牵着她的手：“奶奶，秦队长他家里有事，先回家去了，等会儿他再来看你。”

    “也好。”辛奶奶想了想，问，“他妹妹的事，怎么样了？要不要帮忙？”

    “他已经办好了。”

    辛奶奶也就不再问这件事，总归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两家还没成真正的亲家，还是尴尬的。

    辛正文和谢辉已经将东西搬进屋了，就这么会儿时间，门外的车已经有好多三四岁的孩儿凑上来看了，却不敢凑近，大一点的孩子已经跟着大人下地挣工分了，半分也是钱粮。

    辛奶奶见了，一人给了几颗糖，那些孩儿得了糖，立刻欢天喜地地跑了，虽然她能给更多，但却不能这么做，他们住在秦家湾，既要好关系，也要注意分寸。

    谢辉喝了杯辛奶奶给他倒的糖水，甜滋滋的，没有多留，开着车走了。

    辛奶奶这才关上门来，跟孙子孙女话，“正文怎么跟着一起过来了？是休假了？”

    辛正文坐到辛奶奶另一边，“是，我休假，这不惦记着你跟爷爷，正好就跟着凝一起过来了。”

    “看我们是真，也是想看看凝的未来婆家吧？”辛奶奶身边坐着孙子孙女，笑容满面，趣辛正文。

    “奶奶，你中了，我这不是怕凝被欺负么？当哥哥的，总是要护着妹妹的。”辛正文点头道。

    “行，还是有个哥哥的样儿，你们爷爷和朱叔下地插秧了，要不要去见他们，还是等着他们下工？”

    辛凝：“去见。”

    “先吃饭再去，我顺便给他们煮点凉茶带去。”辛奶奶着，就起来往厨房走去。

    “奶奶，我给你帮忙生火。”辛凝跟上去，却在看见堆在厨房里的柴火愣了，这个，她不会……

    “我来吧。”辛正文难得看见辛凝呆呆的表情，真诚地笑了。

    辛凝转头看他：“大哥，你会？”

    辛正文脱了军装外套，将外套递给辛凝，“会，还挺熟练的。”

    就在辛凝的注视下，辛正文很快就生起了火，辛奶奶由着他们兄妹动手，笑道：“不错，如果还会炒菜做饭，就不愁找不到媳妇了。”

    辛正文嘴角的笑一僵：“奶奶，你就别趣我了。”

    辛凝察觉有异，很直白就问出口：“大哥做饭很难吃？”

    辛正文：“……”

    辛奶奶笑着点头：“是啊，对了，正文做饭的时候，凝都碰巧没在家，也就没尝到味道，可惜了。”

    突然想到什么，辛凝看着辛正文：“奶奶，家里不让浪费粮食，所以最后是谁吃完那些饭菜的？大哥吗？”

    “凝想吃大哥做的饭，我现在就给你做？”辛正文不得不出声了，他二十多岁的人生里，就亲自做过三次饭，次次难吃，次次都是他自己吃完，事不过三，他也就没再硬逼着自己，毕竟，人无完人。

    辛凝看着他好一会儿，果断摇头：“不要。”

    □□脆利落解决的辛正文：“……”妹妹真是一点也不心疼他这个大哥啊。

    辛奶奶：“他做不了，你爷爷不让他在家里做饭了。”

    辛凝记下这点，“居然爷爷都让大哥别做了，应该是很难吃了。”

    在辛老爷子的信念里，就没有放弃二字，努力总能有所汇报！

    辛正文默默低头看火，添柴，虽然他做饭真不好吃，但烧火还是烧得很好的……

    辛家土坯房十分温馨，隔着有点远的秦家的气氛却有点尴尬，秦大林进家的时候，便看到他媳妇坐在那，没去上工，一见到他，就立刻站起来，“大林，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你怎么没去上工？”秦大林问她。

    秦大嫂看了眼某个方向，声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么？哪里还有心思去上工？”中午吃饭的时候，自家男人主动提出要去公社，秦大嫂虽想阻止，但这事是全家的事，也就忍下担忧了，见到秦书都回来了，秦大林还没回来，哪里还能安心上工？

    秦大林心一暖，握了握媳妇的手，才放开：“没事，去上工吧，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秦大虎传的那样。”

    秦大嫂犹不相信：“真的？姑子没被批/斗？”秦大嫂大女儿已经十五岁了，跟秦书也就差一岁，可以找婆家了，所以秦书的事一出来，最紧张的就是秦大嫂，若是姑子真的做了那样的事，秦家姑娘的婚事，以后都难了。

    她也不是不担心姑子，只是人有远近亲疏，即使是亲人，也得分，当然是自己女儿重要得多了。

    “真的，千真万确，别担心了，我这也去上工了，别耽误了。”秦大林是自己家的顶梁柱，当然得为儿子女儿努力，向他爹靠齐，不像他爹那样厉害，也要让儿子女儿不用担心太多。

    秦大嫂看了眼紧闭着房门的房间，匆匆收拾就出门了。

    林招娣听完全过程，看着低头认错的秦书，努力摆着脸道：“五，你让我什么好？你以后怎么办……”

    “娘，我错了，真错了，以后也不犯了……”秦书见到林招娣，紧咬牙关，头一次没再哭。

    林招娣反而哭了，抱着秦书的头哭，好一会儿，才抹着眼泪抬起头来，按住秦书的肩膀：“娘心疼你，但你这次做了大错事，是你四哥帮你摆平的，你要记得他这份好，你以后怎么样，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得咬着牙走下去。”

    虽然他们做爹娘的还能帮她，句不中听的，他们归了黄土了呢？秦书还是要自己面对，没人能帮她！

    “娘不逼你嫁人，也不会像别人娘那样将你随便嫁人，但你也要知道，你自己走，路总是比别人难很多的，你不能苦。”

    秦行悄悄退了出来，将空间留给爹娘与妹妹，眼睛落在远处，张家……

    而在公社的一处狭窄的楼房里，许母脸色铁青地看着桌前的那张红纸，白纸黑字，“你，那些信呢？全部不见了？”

    许生也是一脸郁色，无力地点头，“对，全部不见了。”

    “你真的将咱家的金手镯给了秦书那贱丫头？”许母对上儿子，也硬气不起来，许生就是她的骄傲。

    许生有点出神，却十分肯定道：“没有，绝对没有。”

    “那金手镯怎么就在她手上了？”许母有点怀疑，她儿子是真的被秦书那贱骨头的模样迷住了，送出去也是可能的，毕竟许生多次与她过，要娶秦书，但她绝对不同意，不过是个农村的丫头，还想嫁给她儿子？

    许生被问得烦躁，又想到外面的人看他们家的眼神，生气道：“我怎么知道为什么金手镯到了秦书手上？！”

    “那手表呢？”许母想起，双眼又放光，之前她见过，那手表看着就值钱，应该比她那个色泽不好的金手镯还要值钱。

    “没了！秦家人拿回去了！”许生气道，当初他见到那手表，也十分喜欢，结果一觉醒来，又被人拿走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许生一点也没搞明白，但他多次与秦书过，要娶她，还要先定亲，所以许生才会这么迷糊。

    但张家许出的条件，让他放弃了喜欢的秦书，转而选了不喜的张雪，然而，事情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

    晚安^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