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热到要爆炸。

    不光热，树林里的凄凄蝉鸣更让人烦躁。

    坏掉的房车门敞开，车内的温度甚至比室外还要高上几度。

    姜月坐在车门旁，右手拿着风扇，左手翻看剧本。风扇转得卖力，可她的汗水还是止不住顺着下颚线滴落。

    太热了。

    热得她挽起长发也无济于事。

    要光是热还好，夏天蚊虫也多，尤其是树林这边。毒蚊子钻进她的长裙里，肆意叮咬。

    最凶狠的一只，明目张胆咬在她脖子上。

    “嘟嘟嘟——！”

    搁在一旁的手机响起。

    姜月腾出手去拿手机：来自联系人姜珥的视频通话请求。

    树林的信号不大好，接通后隔了几秒才连接上。

    好不容易看清姜珥的脸，话里满满担忧：“你这是在哪里拍戏？环境这么差！”

    “我在京港大学的新校区。”

    姜珥怀疑：“真的？”

    背景明明就是一片破烂树林，一点也不像学校。

    姜月笑笑：“我骗你干嘛。”

    她的确在学校，也的确环境差。但她不想和姜珥抱怨，抱怨只会让姐姐更担心。

    姜珥将信将疑，又问：“你的脖子怎么了？”

    姜月抬手挡住：“被蚊子咬了一口。”

    又是树林，又是蚊子，什么破烂新校区！

    姜珥直叹气：“早了让你别复出，现在知道了吧！”

    之前听妹妹决定不和盛明楼离婚，姜珥还以为她是想通了。谁知道，原来只想通了一半，另一半还在死结。

    “你就不能在家当个富太太享清福吗？非要自讨苦吃。”

    姜月反问：“那你怎么也不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呀？非要继续搞室内设计。”

    姐夫池东前些年卖了个专利，年纪轻轻就能退休在家。

    不仅能在京港买别墅，即便余生躺着不动，也不愁没钱花，要养老婆和孩子简直不要太容易。

    “好好好，我不过你。”姜珥妥协，“但如果遇上麻烦，你可千万别硬抗。”

    言下之意：有事记得找你老公帮忙。

    姜月敷衍：“嗯，知道啦。”

    “你们俩也真是的，非要隐婚……”

    姜珥止不住碎碎念，姜月只笑不答。

    她一直没敢和姐姐坦白真相。要是姜珥知道他们全靠一纸合约维持婚姻关系，怕不是要愁得昏过去。

    东聊西扯，姜珥突然问：“吃午饭没？”

    “可颂去领饭了。”姜月答。

    实际上，半个时前可颂就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你要记得好好吃饭，别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

    “记住啊！”

    千叮咛万嘱咐后，姜珥才挂断了电话。

    正巧，电话一挂，可颂回来了。

    可颂晒得浑身通红，衣服被汗浸湿了一大半，两手空空。

    姜月没多问，从车内取了瓶矿泉水递给她。

    可颂反手一拧，昂头灌了大半瓶，把堵在胸口的闷气全发泄出来：“姐，你不知道他们有多过分！”

    “昨天的电话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让我们今天早上进组。我刚刚去领饭，后勤组的非要我们自己来早了，中午的盒饭没算上我们的份儿。”

    “还什么，我们来了又没拍戏。没干活，自然没饭吃。”

    “这不是欺负人吗！”

    可颂一面复述，一面气得直跺脚，眼眶也红了大半。

    眨巴眼，眼泪掉得比汗还凶。

    “别哭。”姜月抽出纸巾帮她擦眼泪，“你一哭，他们不就得逞了？”

    闻声，可颂再抽抽搭搭几下，勉力止住眼泪。

    先是破烂的房车，然后是午餐没份，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烂招？

    姜月：“我还得在组里呆半个月，你现在就受不了，往后要怎么办。”

    “要不……”可颂没底气地抬眼看她，“辞演？”

    姜月笑了。

    这丫头果然还是太年轻太简单。

    “一部电视剧的开拍，背后的利益链有多大，你知道吗？”她问。

    可颂摇头。

    “我现在辞演的话，传出去的消息只会是我受不了拍戏吃苦，而不是剧组差别对待，你明白吗？”

    可颂懂了。

    剧组本身就是一个利益团体，对外肯定是一致口径。谁会没事有钱不赚，自损利益去支持旁人？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颂犯难：“那我们该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姜月伸出手，“走，我们先去吃饭。”

    可颂犹疑。

    暑假期间，学校食堂都不开门，校门口的饭馆也都在歇业。新校区又偏远，叫外卖必须人多才肯送，他们上哪儿去找饭吃？

    见她不动，姜月问：“不饿？”

    “饿。”可颂捂住肚子。不仅饿，还饿得胃疼。

    “那还不跟我来。”

    -

    两人走出校门口，一辆白色加长林肯停在树荫下。

    再走近些，车门自动开。

    燕迟绕过车头来到两人身旁，朝姜月稍稍鞠躬：“夫人。”

    她点头，身边的可颂惊讶得瞪大眼：“你怎么来了？”

    明知故问。

    是谁全程在直播进组？又是谁在不停和燕迟诉苦？听到她夫人在剧组被人压，燕迟能不告诉少爷吗？

    姜月微微笑：“麻烦你了，这么远跑过来。”

    “少爷交代，一定要在十二点前赶到。”燕迟。

    十分钟前，姜月了个电话。

    十分钟后，加长林肯送来豪华午餐。

    还挺效率的。

    上了车，终于在炎炎夏日体验到一丝凉快。

    车内的餐桌上摆满了刚做好的饭菜，基本是中式餐点，连饭后甜品也摆在一旁的冰镇箱里。

    可颂再度目瞪口呆。

    一顿午餐而已，太夸张了。

    姜月淡定就坐，先倒了杯橙汁给可颂，又：“我没想到你们准备得这么快。”

    “提前了五分钟。”燕迟解释。

    可颂嘴里塞了个笼包，含糊不清地：“那也太厉害了，做了这么多菜呢！”

    燕迟：“米其林大厨应有的水平。”

    可颂一口包子哽在喉咙里，猛咳了好几声。

    她看向对面的姜月，姜月正在优雅地品尝虾饺，轻咂乌龙茶。

    不用问，问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两人用完午餐，不知不觉已经是中午一点半。

    姜月本还想在车里稍微憩半时，不料可颂的电话却在此时响起。

    “对，是我。”

    “我记得，但不是好下午三点开拍吗？”

    “……那好吧，我们现在回去。”

    是剧组的人来的。

    原本全组的午休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整到两点。紧接着演员上妆、换戏服，三点整统一到场开拍。

    现在才一点半，就有人来催了。

    可颂忍不住怒气，声骂骂咧咧：“大家都是休息到两点开工，就我们要提前。”

    姜月没开口。

    她在这部剧里饰演女三号，身份是男主角的姐姐，戏份也不多，半个月就能拍完。角色造型更是简单，围绕‘都市佳人’展开，够时尚就行。

    既不是古装剧，也不需要进行特效化妆。

    非要他们提前半个时开工，只怕是存心为难。

    告别燕迟，两人回到房车里。

    姜月第一时间拿起剧本。

    没有人告诉她下午要拍哪场戏，但大概率是情绪起伏最大的戏。

    姜月将剧本往后翻，凭直觉选中最后一幕戏。

    她还没看到结局，但时间很紧，必须立马记住这场戏的台词。

    “可颂。”

    可颂正在敲手机，抬起头来：“姐，怎么啦？”

    姜月：“你去问问化妆师是谁，差不多该上造型了。”

    “我马上去。”可颂一溜烟跑出去。

    背台词。

    她首先要把台词背好，剩下如果还有时间再琢磨细细角色情绪。

    台词记不住，感情到位也是虚的。

    冷静下来。

    姜月深呼吸三秒，专心投入剧本之中。

    十五分钟后，可颂火急火燎地跑回来。

    姜月没空抬眼，只问：“怎么样？”

    “那个……”可颂欲言又止。

    不出所料，又有意外情况。

    姜月合上剧本，吐出一口长息：“直接，不用遮遮掩掩的。”

    可颂的嘴角抽搐两下，把涌到喉咙的脏话憋回肚子里：“他们，剧组里没有造型师。”

    真好笑。

    这么大一个剧组，连造型师都没有？

    姜月问：“是没有我的造型师，还是没有造型师？”

    “是……”可颂咽了咽口水，声音闷闷不乐：“没有你的造型师。”

    “服装呢？”

    “没有。”

    “道具也没有？”

    “没有。”

    姜月忍不住笑出声。

    要演好一个角色，光有演技是不够的。就好比演清宫剧，不梳旗头，不一耳三钳，怎么看怎么出戏。

    没有服化道，要她去镜头前演谁？

    演她自己吗？

    可颂低头绞手指，委屈得鼻尖泛红：“我刚才明明看到有造型师在休息，我还想请他过来帮忙……”

    姜月回眸看她，多少能料到发生了什么事。

    “不帮就算了，他还要是我敢再踏进化妆间，就叫人把我赶出来……”

    可颂着，哭腔又冒出来。

    姜月抬手摸摸她的脸颊，安慰道：“委屈你了。”

    可颂连连摇头：“剧组就是针对我们，不瞎的都看得出来！”

    还以为珠宝代言是个坑，需得避开。

    没想到左手是坑，右手也是坑。还一个比一个深，全等着姜月往里跳。

    姜月淡定：“场面，沉住气。”

    唯有沉住气，才能一举反击。

    话完，有个人影从足球场的方向跑过来，隔空大喊：“姜月！”

    两人不约而同投去视线。

    那人又喊：“轮到你拍了，别婆婆妈妈的，导演还在等呢！”

    妆也没化，服装也不对，怎么上镜头？

    可颂心头一紧，下意识抓住姜月的手。

    “姐，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中秋节快乐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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