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所以,奴婢才说她不简单!”兰香适时提醒。
“没什么,相国大人心肠好而已。她若不是遇到沈姨娘,流落街头就死了。”傅明珠还是压根没放在心上。
毕竟,对于唐白,她所知道的经历是这样的。
先是爹娘死亡,家道中落,来到京城投靠舅舅,舅舅回老家丁忧了,因为救过顾少钧,所以在侯府暂住,救了三公主,却被三公主所不喜,甚至厌弃。
后来,入了相国府,妄想嫁给六皇子,结果被自己妹妹嫁过去,她又是忧郁生病。
相国府没落,她流落街头,撞上马车要寻死,被沈婉给救了。
不过是个运气不好,但是又时来运转的可怜虫。
兰香见劝说无效,自己也未必比傅明珠更了解唐白,她更多的,是一种直觉,因此也不再说话了。
只是傅明珠又吩咐她:“若是她两不吵架,你就想想办法。”
怎么会不吵架呢?兰香心想。还是答应着:“奴婢到时候让锦真去。”
但是如她料中的一般,最先与唐白开撕的,是沈婉。
唐白打通了院门,高高兴兴的进了沈婉的院子,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沈婉关着门,不跟她见面。
唐白悄声叫了铃铛,给了她荷包,铃铛自然是眉开眼笑:“奴婢以后,听唐姑娘的话。”
唐白强行进去了,沈婉却在暗自垂泪。
唐白知道她心思纯良而浅薄,什么都写在明面上,叹了口气,也不好跟她说自己跟大皇子的交易。
否则,要是让她知道,时时刻刻都有人要害她,只怕她会惶惶不可终日,还没等别人害她,自己先抑郁而终了。
腹中胎儿,只怕也会天生体弱。
必须得让她先有个好心情才是。
“这门开了,以后咱们来往就方便了。”唐白笑嘻嘻的。
沈婉别过头去不理她。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恨为何是我。对吗?”唐白腆着脸笑着说道:“可是我没地方去呀。”
“那你也不能跟殿下啊。”沈婉终于忍不住反驳她,气得眼睛都是红的:“你这样,让我,让我有了一种救了一个白眼狼的感觉。”
“对呀,我就是白眼狼。但是我这只白眼狼是会报恩的。”唐白诚恳的对她说道:“如今我留下来,这局面是既定的,我不可能走,殿下也不会放我走。但是,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你相信我。”
“你对我好有什么用,我心里气不过,气不过!”沈婉冲着唐白大吼。
“过几天气消了就好了。”唐白嘻嘻的笑,忍住心里同样的一抹委屈,对着沈婉道:“你今天先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沈婉见她没把自己的怒气当回事,又生气起来。
铃铛是早知道唐白要发达的,及时改变了策略。
唐白刚才来的时候,又直接给了她一个荷包,沉甸甸的,铃铛心里有了数,上前劝沈婉:“沈姨娘,奴婢想说,您这样怀着身孕,其实,殿下迟早要有新人的。”
“那又如何?但是不能是她,算计我!”沈婉还是生气。
“可是,她算计您,只是一开始。若是换了的人来,算计您,可就还包括您的孩子啊。”铃铛故意将小事情扩大化。
果然,沈婉闻言急忙护住肚子,想铃铛说的话。
“唐姑娘,对您是极好的。自然会护您平安。这跟别人,可不一样。而且,她背后也没什么靠山,日后若是你们两个拧成一股绳,傅侧妃就不敢再随意耍弄您了。”铃铛道。
大皇子妃虽然护着沈姨娘,可是到底是鞭长莫及,不可能什么小事,都要大皇子妃去替沈姨娘分析,然后做主啊。
像傅明珠之前送东西过来,不也是大皇子妃让收的吗?结果傅明珠污蔑沈婉的时候,大皇子妃可是冷眼看热闹,一句话没说。
这话铃铛也只是心里想一想,没有说出来。
正劝呢,就听见外面锦真来了,似乎在和锦花说话。
“你说说,唐小姐,怎么能这么干呢?”锦真的声音很大,丝毫不怕被别人听见的样子。
“沈姨娘将她救回来,对她多少,她狼心狗肺,就是这么报答沈姨娘的吗?”锦真像是非常愤怒的样子。
锦花劝她:“你小声一点。”
锦真却不听:“唐小姐我先前来送东西的时候也是见过的,长得一副怯懦的模样,谁知道这样心机,居然勾引殿下,真是亏得沈姨娘……”
铃铛见沈姨娘听见了锦真的话,面色更加难看,忙提醒道:“锦真之前来咱们院子里,做过什么好事吗?她这会子声音这么大,不怕一墙之隔的唐姑娘听见,只怕是傅侧妃派过来故意挑拨的,沈姨娘你可别上当啊。”
沈婉一愣,瞧着铃铛:“你怎么为唐白说起话来了,你以前不喜欢她的。”
“是啊。”铃铛讪笑:“可是上次沈姨娘你有难,是唐姑娘冒着风险担下来的,光凭这一点,就值得奴婢钦佩!”
人一旦想要讨好一个人,就能浑身上下都找到优点。
沈婉想来是人云亦云没什么主见的,听了铃铛的话,又听见锦真的确是絮絮叨叨声音很大,似乎不怕别人听见她说唐白的坏话的样子,皱着眉头:“你去让锦真离开。”
铃铛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笑嘻嘻的答应了。
锦真过来就是带着任务来的,见这边风平浪静,怏怏的说了一大堆,却没有作用,铃铛出来赶她,也就悻悻的走了。
唐白回到青岚院,发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书打发时间。
沈婉那边要想通,还需要时间,院子里苏嬷嬷还在安排这个安排那个,也不需要她帮忙。
傍晚吃了东西,唐白正要洗漱,苏嬷嬷在院子里传到:“殿下来了。”
唐白浑身一惊,立时坐正了。
大皇子走进来,让今日新来的伺候丫鬟锦梅和锦平退下,见唐白大喇喇的继续梳头,像是没看见他一般,咳咳了两声。
唐白才像是刚发现大皇子来了一般,走过来行礼。
“去侯府看了?”大皇子走过来,伸长双臂。
等了许久,不见动作。
唐白正错愕的瞧着他。
“瞧什么,宽衣啊。”大皇子理所当然的催促。
唐白愣了一下,上前去将大皇子的外衫褪下。
大皇子着中衣坐在椅子上,看着拿着他外衫的唐白还在发呆,又咳咳了两声。
唐白回过神来,将衣衫搭在屏风上。
“问的话你还没回答呢。”大皇子有重复了一遍。
“看过了,我不相信顾少钧死了,若要我信,给我看尸体。”唐白不敢太过于悲伤,她怕一悲伤,事情就成真的了。
“随你。”大皇子随口翻开唐白看的书,发觉还是那本《察古观今》,笑着道:“还没看完。”
唐白见他不再问侯府的事情,也放松下来。
不管顾少钧死不死,她与大皇子,也就一年之期而已。熬过去了,等沈婉平安生产了,那末,她的任务就结束了。
到时候顾少钧回来也好,不回来也罢,再做打算。
唐白想着,时间会给她答案。只要侯府一日没办丧事,她就一日不信。
她再也经不住任何人的打击。
“晚饭吃了?”大皇子率先打破尴尬,隔了许久又问了一句。
“嗯。”唐白点头。
“陪我再吃一点。”
“好。”
两个人坐在桌边,对着一桌子菜,又是相顾无言。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大皇子点了几样:“以后不要再做这几个,府里开销太大,还是节约些的好。”
“好。”阿大忙解释:“小的只是想,您跟唐姑娘头一次吃晚饭……”
“行了,照平时的上就好了。下不为例。”大皇子道。
唐白不由自主抬起头打量了大皇子一眼。
原来,他居然还会畅行节俭。
只是,怎么她未能从大皇子妃和傅侧妃身上,看出分毫节俭的影子来。
又是默默的吃完饭。
唐白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坐在绣花凳子上,假装继续看出。
大皇子在隔壁净房洗好了,过来却是往床上一躺:“吹灯,睡觉了。”
“您先睡吧,我还再看一会儿书。”唐白支支吾吾道。
“行了,那么久也没见你翻上一页。”大皇子嗤笑:“你就睡在旁边的矮榻上。”
这样安排,唐白大为松了一口气,合衣就躺下了,盖上了一层薄被。
只是,思绪翻涌,怎么都睡不着。
她胡思乱想了很多,唯独不敢去想顾少钧的事情。
偶尔思绪飘到此处,都是急忙跟自己打岔:“别想,别想。”
如此一夜辗转反侧,又唯恐大皇子改变主意,便时不时望过去。
只见幔帐之间一个高高凸起的人影并不翻身,想来是睡得香甜。
翌日一早,大皇子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道:“眼底的乌青这样重,没睡好?”
唐白不好点头,也不好摇头,只喃喃的说道:“心里有事。”
“顾少钧?”大皇子瞧唐白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的伤心,轻轻一笑:“你不相信我的话也好,等时间久了,悲伤也就慢慢淡忘了,到时候知道这是事实,也好接受些。”
他恍惚间伸出手,突然摸了摸唐白的头发:“你命够苦的了。”
唐白本来想躲闪,可是想到他如今是大皇子,一时不敢,愣在那里。
待温暖的触感在头皮顶上出现时,她又呆愣了。
她命苦吗?
苦。
唐白只觉得这几年的委屈,因为大皇子这一句话,心里的酸楚一下子全都迸发,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下来,滴滴答答如断了线的珠子,打在胸前的衣襟上。
她开始还半哭半忍,可是悲伤和委屈的感觉越来越重,终于冲出了她的控制,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以前娘说过,这是泼妇的一种哭法,毫无章法,没有美感,甚至连女人的温婉也半点无存。
可是,这样哭起来爽啊,才能完完全全真真实实的发泄所有的情绪。
那种抽抽搭搭,无非是想惹人怜惜。
她还有谁能怜惜?怜惜她的人,都不在了啊。
唐白彻底放开自我,大哭起来。
大皇子被她突如其来的哭泣吓了一跳,见她哭得伤心,一时情动,伸出手将她揽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恨你,我恨你!”唐白一面哭,一面想到眼前之人也是罪魁祸首之一,脱不了干系。可是爹爹为人臣子,又不能责怪,自然只能恼怒。
正要端水进来给二人梳洗的锦梅和锦平两个人瞧见这一幕,呆在门口,进退不是。
大皇子正对着门,看到她们,听闻唐白哭泣声弱了些,将她推开一点:“鼻子都哭红了,赶紧洗洗……”
语气是说不出的亲昵与怜惜。
唐白不察,对锦梅和锦平二人招手,让她们进来。
“去给我拿一身衣服,胸襟都哭湿了。”大皇子哑然失笑,对着丫鬟道:“你还真是水做的呀。”
“那您就是铁做的。”听见大皇子挪瑜自己,唐白忍不住出声反驳。
大皇子哈哈一笑,起身出去换衣服。
唐白洗完脸,也没事可干,托着腮帮子,在桌子上发呆。
早饭端过来,却是唐白不曾吃过的一些东西:“殿下吩咐,这些都是殿下爱吃的,让唐姑娘也尝尝看。”
这是何意?唐白没有资格挑三拣四,他让吃便吃的,只要没有毒就好。
“等一下裁缝铺子的张大娘会过来给您量体裁衣。”苏嬷嬷进来笑着道:“殿下吩咐了,您这几身衣裳也太素静了。”
唐百不语,听之任之。
她的任务只有二个,一,坚持满一年。
二,保护沈婉。
这样,就能听到大皇子口中的真相。
她默默给自己加了一个,三,在皇子府,等待顾少钧回来。
所以,大皇子爱怎么,就让他怎么样吧,反正对于她来说,通通无所谓。
唐白不知道的是,早上她伏在大皇子胸前痛哭一事,早已经传遍了大皇子府。
“她真的说,她恨殿下?”大皇子妃自然是最快听见消息的,她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她知道她爹的死,跟大皇子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