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古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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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一直骑着车倒没觉得伤口怎么样,这会儿走路总扯到皮肉,就开始疼了。

    纪星走得一瘸一拐的,一手攀在齐琛胳膊上把人当拐杖用,半个身子都快靠上去了。

    齐琛无奈,只得架着他一边胳膊,道:“你这到底怎么弄的?”

    “停车没算好距离。”纪星呲牙咧嘴,走得极慢,“旁边停了辆自行车,脚撑支棱在外头,我靠得太近了……”

    纪星比了个手势,无奈道:“就咻——地一下,直接擦过去了。”

    齐琛听得眉心一跳,光是想象就觉得疼了。

    这只是皮开肉绽都算轻了,听纪星那法,再严重一些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也是完全可能的,那就还得缝针,不得疼死了?

    齐琛又往他腿上看了一眼,眉头紧皱仿佛被划伤的人是他自己一般,想什么又欲言又止的,看着像是很不满。

    这幅模样,反倒显得更凶了一些。

    纪星怕他又教训自己,依自己这个脾气,不到几句两人又得争起来了,忙转移话题道:“我刚才看刘婶脸色不大好?是我错什么话了?”

    齐琛摇头:“不是你的问题。”

    纪星问得时候没想那么多,刘婶四十多岁的年纪,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情。方才也是刘婶先了“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他才会顺嘴一问。

    可现在看来,自己显然是错话了。

    金三角“不问过去不问将来”的规矩是对的,随口一问仿佛都会点燃一个定时炸弹,这满大街上的人,似乎人人都有一个十分阴暗的过去,实在不宜随口闲聊。

    那齐琛呢?

    纪星又胡乱想起来:齐琛也有这样不能提,仿佛定时炸弹一般的过去吗?所以他才会来这里?

    齐琛见纪星心不在焉,不知他的想法已经七弯八绕地落到了自己头上,道:“你没发现吗?她对你比对其他人细心,总怕你营养跟不上,看见你就要塞你一盒酸奶。”

    纪星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刘婶对着自己总是会多啰嗦几句,更有耐心,也更体贴。

    纪星猜测道:“是因为我和她的孩子差不多年纪?”

    “也许是吧。”

    金三角不缺年轻人,唯独对他这样……也许因为他是从外面来的,和这里的人不一样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可能是孩子离家出走了?和她吵架了?

    纪星有些忐忑,生怕自己戳了对方的痛处,毕竟刘婶对他是真得很好:“她……孩子去世了吗?”

    齐琛摇头:“没有。”

    纪星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那是离家出走了?”

    齐琛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有。”

    纪星疑惑地蹙眉:“那……?”

    齐琛不太想提旁人的事,但见纪星一脸不安,只好简单道:“因为一些……原因,她离开老家一个人来了这里,一待就是十几年,再没离开过。算是和家里断了关系吧,也就没再见过孩子了。”

    纪星:“!!”

    纪星万万没想到,不是孩子离家出走,而是大人离家出走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刘婶看着不像个不负责任的人,她对着自己这个外人尚且有这般耐心和体贴,可想而知也不会是个冷漠的母亲。

    也许她其实很思念孩子,可……为什么呢?

    他恍然想起刘婶手臂上那些深浅不一的旧伤,心里了个哆嗦:“难道是家暴?”

    齐琛摇头:“她的事……有些复杂。”

    纪星抿了抿唇,想到那个总是很温和,絮絮叨叨着“年轻人要爱护身体”的刘婶,心里就升起一股不忍。

    连捏在手里的酸奶盒子也变得有

    些烫手了。

    吃过晚饭,齐琛收拾碗筷的时候看着纪星问:“好的轮流做饭,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进厨房?”

    纪星一瘸一拐,霸气地将腿往前面一伸,道:“我受伤了!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齐琛睨了他一眼:“你拿脚做饭?”

    纪星啪啪地拍桌子,道:“我现在很脆弱!”

    齐琛差点乐出声:“没看出来。”

    厨房里传来洗碗的声音,齐琛话是这么,但还是没让纪星再乱动。纪星心满意足地叼着牛肉干坐在沙发上晃脚丫子,扯到伤口又呲牙咧嘴地“嘶”了一声,觉得自己来这里之后终于享受了一回“被伺候”的感觉。

    本地新闻故事正在放什么“XX岁少女为何一走就是X年……”,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想到刘婶齐琛两年前刚来金三角的事,心里好奇地抓心挠肝。

    齐琛那个脾气,问他是不可能的,但要问其他人好像也不太靠谱。

    刘婶知道的好像也不太多,这里的人仿佛都遵循着那个规矩,互不干涉也互不寻根究底。

    金三角的大街上随便拎一个人出来仿佛都有一段阴暗的过去,譬如那个想当明星却在偷东西的许朔、光天化日抢自己东西的孩儿、还有刘婶和齐琛。这里没人好奇他们的过往,也不好奇他们最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也许这就是他们选择留在金三角的原因——能活得比在任何地方都自在。

    大家都只关心温饱,也就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没有谁混得比谁好一,内心阴暗不见光的部分,可以理所当然地铺呈在阳光下。

    纪星犹豫了一下,摸出手机给苏长玉发了条消息:你帮我查一个人。

    夜里两人和平地看过电视,算睡觉了。

    纪星这段时间早睡早起,居然顺利地扭转了自己的生物钟,若是放在平日,他此时还在熬夜游戏呢。

    这家里没网没电脑,齐琛活得像是个隐士高人,连带纪星也只能被迫“修行”。他想着如果以后有机会给齐琛家重新装修,他一定要……

    算了还是别想了,他连下个月的房租还没攒够呢。

    他真是太难了。

    开X宝店的希望已经没了,一直在拳馆待着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纪星边洗漱边飞快地转着他的脑瓜,以至于刷牙时还无意识地瞪着镜子,仿佛那镜子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齐琛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嗯?”

    “这什么表情?”齐琛比划了一下,“凶神恶煞的。”

    “能有你凶?”纪星想也不想怼回去,洗了脸抬起头道,“我在想创业的事。”

    “创业?”

    “总是做日结的工作不是个事啊。”纪星道,“我想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齐琛有些诧异:“你还会想这个?”

    纪星一瞪眼:“我为什么不会想?!”

    齐琛摆了下手:“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感觉你不像是个会规划未来的人。有点意外。”

    不像是会规划未来的人?

    纪星想起自己之前的生活确实很随波逐流,也从未想过想要什么。一时哑口无言。

    他脸上滴着水珠,嘴唇红润饱满,微微张开嘴露出若隐若现的舌头,脸上有一瞬的茫然。这幅模样看着十分惹人心疼,像迷路的羊在荒芜的草原上左右四顾,遥远的山谷间有空旷的风声,将关于人生的疑问吹得很远,令人追赶不上。

    砰——

    夜风将哪家没关上的窗户给撞响了,惊得纪星一哆嗦,回过了神来。

    他随口开玩笑道:“哎,你们赛场上的举牌宝贝还招人吗?那个工资高不高?”

    齐琛差点被呛住了,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纪星掀起一点背心下摆,露出纤细的腰身,道:“怎么了?爷身材好着呢!”

    齐琛瞄了纪星的腰身一眼,那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显得饱满弹性,因为平日缺乏运动,纪星没什么肌肉,紧致的腰身线条没入裤子里,令人浮想联翩。

    齐琛在拳馆、赛场上看过无数男人裸着上身的模样,却没有一个是这样的。让他感觉仿佛只要稍微用力一些,就能将对方弄坏。

    他移开视线没答话,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了。

    纪星:“……”看不起他是怎么的?有肌肉了不起啊?!

    天气开始降温了,夜里风声穿堂而过,仿佛调皮的孩儿挨家挨户敲窗,弄出砰砰的响声,吵得人睡不着。

    纪星拿着手机慢慢翻着,对比之前拍得相片和这几日拍得相片——很明显的不同,甚至感觉不出是在同一个世界里。

    灰扑扑已经人去楼空的人才市场大楼,夜色下的黑拳赛,垂着一大片三角梅的拳馆,还有违规的大通铺群租房。

    上锁的中介办公室,刘婶的摊,破旧的网吧阶梯上堆着乱七八糟的纸箱……

    这些东西和碧海蓝天下的游轮、豪华餐厅里的海鲜、旅行时住过的设计典雅的民宿格格不入。

    纪星慢条斯理地翻着相片,心情复杂,屏幕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映出深刻的立体感。突然,他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响。

    外头的风了一些,纪星坐起来茫然四顾,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床边单薄的墙壁上。

    这屋子隔音不行,偶尔还能听到隔壁齐琛的鼾声。

    可这声音……绝对跟鼾声扯不上关系。

    纪星耳朵通红一片,后知后觉的脸上也跟着烧热起来。他太清楚这是什么动静了。

    明明不应该,但身体却下意识贴了过去,几乎是屏息地听着来自隔壁的……喘息。

    齐琛低沉的喘息声带着撩人的性感,有点急促有点不耐,偶尔喉咙里发出低低的闷哼,仿佛一根极细的电流连通了纪星的某处神经,四肢百骸里毫无防备地涌上酥痒的麻意。

    不怎么牢固的床板随着男人的动作能听见细微的“嘎吱”声,纪星想听得更仔细一些,那头却没了声音。

    四下安静一片,连风声也不知何时停了。

    纪星回过神,忙回身躺下,心脏还在剧烈跳动,眼睛在黑暗里瞪得圆圆的。

    片刻后,齐琛开卧室门走了出去,细碎的声音牵动着纪星的神经,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听力有这么好过,能听到男人去了厕所,洗了手,又慢慢走了回来,关上门睡觉。

    他心里很清楚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单身男人,看着年纪也不了又没有固定伴侣,深夜自己解决一下,并非什么值得大惊怪的事。

    但……

    纪星辗转反侧,心里的鼓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敲得更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