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不太长，但很舒服。

    顾连玥是在温热的水流冲刷头皮的时候，悠悠转醒过来的，神清气爽。

    姐姐正在给她洗头发。

    刚刚把头发包好坐起来，兜里手机响了，她闭着眼睛接通：“喂？”

    “你在哪儿呢？”是顾连宸的声音。

    顾连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头疼。

    有气无力道：“和绾绾在养发馆。”

    “都两个时了。”顾连宸道，“你没骗我，一个人瞎跑吧？”

    她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换了一边拿手机，走下台阶，“我骗你干什么啊？刚洗完头呢，要去吹了，你别闹。”

    顾连宸：“电话给楚绾绾。”

    “……”您可真敬业。

    “快点儿，我就跟她一句话。”顾连宸催促，“不然就把你那件8000块的限量版汉服给剪了啊。”

    是8888呢哥。

    顾连玥气得鼻孔冒烟，心道回去就给衣帽间上个锁，还是把手机给了楚绾绾，“我哥，他失心疯了。”

    “啧。”楚绾绾笑了笑，拿着手机往前走去，嗲声嗲气地：“喂，宸哥，我带着你宝贝妹妹在御都找哥哥玩呢，你要不要一起过来嗨呀？”

    顾连玥：“……”

    那边男人瞬间挂了电话。

    楚绾绾还没发挥完，有些挫败，“他不失心疯吗？居然一点都不紧张。”

    顾连玥凉飕飕地呵了一声，“御都晚上才开门，你不懂就不要装内行了好吗？我哥现在铁定在心里笑楚绾绾那个大傻叉呢。”

    楚绾绾认真地瞧她：“你居然这么懂。”

    “我只是比较博学。”顾连玥正色，坐到镜子前的皮椅上。

    姐姐温柔地问了句：“今天要刮痧吗？”

    “不了吧。”顾连玥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一会儿还想去做个指甲，绾绾你呢？”

    “嗯，那我也就吹吹，陪你去做指甲，然后吃晚饭。”楚绾绾道，“你哥了，你晚上七点前必须到家。”

    顾连玥：“……”

    可去他的吧，真疯了。

    头发吹干之后，感觉整个脑袋都变轻了许多，之前隐隐约约的油腻感没有了，干爽又顺滑。

    楚绾绾去洗手间了，顾连玥在前台对记录表。因为账上有钱，不用重新付，就检查一下每个项目就行。

    “今天就只有洗护和SPA哦。”姐姐指给她看，“您会员卡里还有三万七千块。”

    “好的。”顾连玥把卡收了起来。

    旁边一位顾客也在结账。

    “贵宾卡必须要一次性充三千块吗？我今天只花了两千啊。”

    “是这样的，您今天的消费是两千块，还没到办卡的门槛哦，如果充值三千办张卡，可以8.5折，也就是只需花费1700块，剩下的1300块还留在您卡里，下次过来依旧是8.5折。当然如果您不想办卡，直接付2000也是可以的。”

    “哎呀我知道你们这些做生意的，得一套一套的就会唬人，直接给我个折不就好了？非要办什么卡啊，既然可以折就折不就好了！”

    “阿姨，我们这边的所有数据都是载入系统的，不是我给您折就能折，办了卡系统里才能折，这是规矩。”

    “哎你就干不干吧，真麻烦。”

    “给您护理之前我就过了，套餐是2000块，要不您就直接付2000块吧，不用办卡了。”

    “不给我折啊？”

    “您没有办贵宾卡，是不可以折的。”

    “那我就只有1700块。”阿姨干脆开始耍赖了，“我只带了1700块，你们看怎么办吧，个折多大事儿啊？”

    前台的两个姐姐对视一眼，都很为难。

    顾连玥实在听不下去了，往旁边瞥了眼，这阿姨一身土里土气的，明显的市井民。

    她从来不轻视没钱的人，却很讨厌没钱还仗着没钱胡搅蛮缠的，和仗势欺人一样讨厌，忍不住道：“不够就刷卡呀。要么办会员要么付全款，规矩明明摆摆的，二选一很难懂吗？姐姐们也只是大公司的员工，没办法替您做这个主，直接了折，她们是要自己贴钱进去的。人家凭什么贴这个钱？”

    有些话服务岗位的员工不能，她一个顾客还是能的。

    姑娘声音软软的，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胡搅蛮缠的阿姨有点脸红，“那，那谁能做这个主了？找你们经理，找你们老板来。”

    “您多大的面子要找老板？”对方依旧不讲理，她也就不摁着脾气了，捡难听的，“这家店保底消费2000，您连300块都要斤斤计较，也不像是能来这儿的常客，怕是连卖脸熟都不管用吧？您以为人家开店是干什么的？扶贫吗？”

    阿姨气得脸通红。

    “妈！”从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顾连玥回头一看，冤家路窄，居然是方羽。

    屋里一水的年轻姑娘，她口中的妈，自然就是面前这个刚闹了口角的阿姨了。

    方羽看见她，还笑着了个招呼：“真巧啊顾。”

    “真巧。”顾连玥也对她笑了笑。

    正好楚绾绾从里面出来了，她赶紧上前挽住楚绾绾胳膊，对方羽道：“我先走了。”

    她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为免尴尬先溜为敬。

    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相携离开，那阿姨气得嘴唇发抖，“你跟那个婊-子认识啊？”

    “妈您什么呢，这么难听。”方羽歉意地对着店员笑了一下，“是我同事，怎么了？”

    “就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刚才居然在这儿教训你妈。”有女儿在旁边，阿姨顿时又趾高气昂起来，“你这个同事厉害得很啊。”

    方羽皱了皱眉，问店员：“怎么回事？”

    前台姐姐把刚才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这下轮到方羽面子挂不住了，忙给了人2000块，还连连道歉。

    “哎呀我好了1700的啊，你怎么你……给2000呢？”阿姨被方羽往店外拽的时候还在叨叨，“那300块钱上面有狗屎啊？你跟她们不就……”

    顾连玥同样把这段子讲给楚绾绾听了，两个姑娘被极品逗得笑个不停。

    *

    晚上回到家，顾连玥头件事就是把衣帽间门上的钥匙给拔下来，装进自己的钥匙圈里。

    顾连宸在旁边亲眼看着全过程，凉飕飕地撇着唇，“你别以为这样我就奈何不了你。”

    “耍流氓我当然比不过您了。”顾连玥也凉飕飕道。

    顾连宸冷哼了一声，“耍流氓我也比不过某些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你闭嘴！”就知道他要什么，顾连玥气冲冲地断，“都了是意外了，你还要怎么样啊？”

    顾连宸双手环胸靠在墙边，“不怎么样。你跟我保个证，我就暂停对你的监视。”

    顾连玥：“保什么证？”

    “你保证绝对不跟姓叶的谈恋爱。”

    “……有病。”顾连玥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嘭”一下摔上门。

    ***

    拖到双十一，顾连玥终于把数位板给买了，虽然那个牌子一直挺傲娇，折得其实并不多。更主要的是发了实习工资和奖金，花起钱来没有罪恶感。

    顺便凑一凑热闹，表示自己也参与了国民剁手日。

    可十一月中旬的快递就不那么让人开心了。

    平时网购两天就能到的东西，她等到第五天，才等到电话。

    顾连玥当时正学IFX学得起劲，接了电话就让人放在前台，准备得空再拿。

    中午吃完饭，她和栗子一起下去。

    前台姐姐问：“快递公司和姓名？”

    “顾连玥，申通的。”

    姐姐把申通的记录本拿出来，翻了翻，片刻抬起头告诉她：“已经取了呢。”

    “取了？”顾连玥诧异，“我没有来取过啊。”

    “嗯，这边登记的是您主管的名字。”姐姐道。

    “凝姐拿的？”栗子皱了皱眉，“我们上去问问吧。”

    跟前台道了谢，两个姑娘又一起上楼。

    龚凝正在工位上忙着，栗子直接走过去问：“凝姐，你给顾把快递取了？”

    龚凝抬起头，一脸懵，反应了一会儿才问：“什么快递？”

    “你没取？”栗子抬高了声调，“前台是你签的字啊。”

    龚凝笑了笑，“我真不知道。今天我忙了一上午，连饭都没吃呢，更别下楼拿什么快递了。不信你问问杨主管和吴主管，我除了上厕所就没离开过这儿。”

    顾连玥也是一头雾水，“那您有把工牌给别人吗？”

    “怎么会呢，我工牌一进公司就放包里了，拿都没拿出来过。”龚凝摇头，表情挺坦诚的，“你去问问其他人吧，兴许是平时玩得好的同事帮你取了呢。我这儿还一堆事儿，别闹啊。”

    “可是……”

    栗子还想，被顾连玥拉着走了。

    她回到工位上特地看了看，并没有谁帮她拿回来。

    前台登记的的确是龚凝的名字，但龚凝的表情一点儿都不像是骗人。

    顾连玥一个中午心神不宁的，午休也只是披着毯子闭了会儿眼睛。下午精神不济，没多久就撑着脑袋开始盹儿。

    如果不是突然间桌子被敲了两下，她都快睡着了。

    顾连玥浑身一抖，慢吞吞地抬起头，正对上叶丞那双深邃的眸子，男人眉心轻轻地皱着，低声问她：“现在是上班时间，干嘛呢？”

    虽然他声音不大，周围员工的注意力还是都被吸引过来了，有人望着顾连玥的眼神里又蓄满同情。

    两亿资金都到手了，老板还揪着人姑娘的辫子不放，真可怜。

    “对不起叶总。”顾连玥低着头，又乖又委屈。

    叶丞淡淡地“嗯”了一声，：“困了就睡一会儿，你这样工作效率更低。”

    顾连玥依旧低着头，“好的。”

    围观员工们都大跌眼镜。

    这个如沐春风到疑似温柔的男人还是他们心目中冷血无情的大BOSS吗？

    困了就睡一会儿……

    当初过了两点半就不准休息还大发雷霆罚人家超了20遍员工守则的不知道是谁。

    看来那两亿块的威力真挺大的。

    “叶总。”

    沉浸在脑补中的众人被栗子的声音断。

    叶丞手撑在顾连玥的工位挡板上，看过去，“什么事？”

    栗子笑了笑，语气轻描淡写，“顾是才丢了东西，有点儿心不在焉吧，你别责怪她。”

    叶丞眉梢一凛：“怎么回事？”

    栗子把她丢快递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当着大家的面讲给叶丞听。

    叶丞越听脸色越差，手都放下来了，贴着工位挡板握紧了些，“龚总监呢？”

    没多会儿，龚凝被叫了过来，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对叶丞笑了笑，“叶总，有事？”

    “顾连玥放在前台的快递是你拿的？”他开门见山，语气冰冷。

    龚凝眉梢挑了一下，不露半分怯意，“我没有。她们中午来找过我的，我都清楚了，我没拿过。”

    “那为什么前台登记了你的名字？”叶丞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工牌呢？”

    龚凝从兜里掏出来，“这儿。”

    叶丞：“今天没给过别人？”

    龚凝摇头，“没有。”

    “公司有规定，前台拿快递必须出示工牌，代拿也要出示工牌才允许签字。”叶丞唇角冷冷地一撇，“你还有什么话？”

    龚凝听着平日里溜须拍马的员工们窃窃私语，叶丞也毫不顾忌地当着这么多人下她面子，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要是真拿了她东西，为了推脱大可以我工牌丢了，何必让你抓到把柄？叶总，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这件事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做。至于怎么定夺，悉听尊便。”

    “空口无凭，我没办法相信你，这和我对你有没有私人态度是两码事。”叶丞看了顾连玥一眼，“你买的什么？”

    “数位板。”

    “多少钱？”

    姑娘目光闪了一下，嗫嚅道：“就，就三万……”

    周围一阵倒吸气的声音。

    龚凝眉毛也是明显地皱起来。

    顾连玥怕别人以为她是碰瓷，赶紧把某宝的订单调出来了，递给叶丞，“喏，这个没怎么折，就还是三万二，确认收货可以返3000红包的，可是我还没收到东西，所以……”

    这姑娘是实诚到不行了。

    叶丞心底没来由的一软，连带着对龚凝的语气也没刚才那么吓人，只是依旧冷淡些，“你自己怎么办。”

    “赔是不可能赔的，我压根儿就没承认我拿过。”龚凝高昂着头，嗓音清亮傲气，“叶总大不了就撤了我的职。”

    “这是你自己的。”叶丞面无表情地撇开目光，把手机还给顾连玥，“江北区那家游戏机门店缺人，明天开始你去补个缺，顺便反省一下。”

    龚凝冷笑一声，“我辞职行吗？”

    “随便你。”叶丞一副公正严明的态度，“如果确定要走，四点前给我发邮件，不然时间要从明天开始算。”

    完他敲了敲顾连玥的桌子，“你跟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