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为什么是她。
这个问题真的困扰了她好多年。高中时,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陈瀚文便是校内的风云人物,名字几乎夜夜都能出现在女生的宿谈会上。乔桥从来没想过要与他会有任何交集,即便她曾给他递过一封情书。
想起那封情书,乔桥的脸沉下来。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情书不是我写的对不对?”当时年纪,又被感情左右,她一直都没往这方面想。后来分手,她有这么琢磨过,可到底还抱着点希望。
“重要吗?”陈瀚文。
不是否认。
乔桥心里冒出一股寒气,眼圈霎时就红掉。
原来真是这样,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情书是周雪耍她的玩笑,他冷眼旁观她的痛苦,然后再给她致命的一击。
到底,她不过是他无聊生活的一个调剂品。
从前是,现在亦是。
乔桥突然觉得自己蠢透了,答案早已经展现在她面前,她却视而不见,非抱着那点可怜的希冀来自取其辱。
她攥着拳手站起来,在他诧异的注视下,一勾手重重砸到他脸上。
陈瀚文不防,被她得差点跌倒,眼疾手快撑住桌子才没摔下凳子。
“我不稀罕你的解释了。陈瀚文,我们两清了。”
他听到她这样。
没有给人看笑话的兴致,乔桥走后,陈瀚文便也走出咖啡店。正是盛夏,日头亮得刺眼。
似乎是怕他纠缠,乔桥走得很快,单薄的身影被阳光拉成一条细线,影影绰绰地耸动。陈瀚文看着她的背影,往事忽然就浮上心头。
已经是很多年前了,那个夏日午后,他心情不怎么好,虽他并不在意生日什么的,可父母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事实还是令他莫名烦躁。
体育课自由活动,他懒得和一堆人抢球,一个人悠哉悠哉往教室走。
正上楼梯,忽然有人叫他。
“有事吗?”他冷淡地看过去。
“有……有……”似乎是被他的态度惊到,女孩结结巴巴地。
细长的眉眼颤着,不敢看他。可他一眼就认出她来。
二年一班,乔桥。他的眼睛在她胸牌上掠过。
他见过她,在网球社。
程岳是网球社社长,偶尔会叫他去陪练。他每次去都会见到这个叫乔桥的女生像跟个吉娃娃似的守在场边。原本以为是社里的团员,后来才知道她只是在等团里的一个女生。
那女生下场休息,她会殷勤地上前递毛巾递水。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她都像一个侍卫,忠诚地守卫着主人的财产。等到全部训练结束,她就会提着大包包的东西跟在后边。女生是个喜欢热闹的,来去都爱挤在人堆里,乔桥跟其他人不熟,自然被丢在后面,但她丝毫不恼,总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
有一回,乔桥来得晚了,训练结束后五分钟,她才急急忙忙跑过来,边解释做写试卷写得忘记时间了,边不住地道歉。
可对方却不依不饶地指责着,大意是“没把她当朋友,一点都没把她放在心上”。
她背着巨大的背包,垂头丧气跟在队伍末尾的样子,实在是好笑,陈瀚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觉得这姑娘是真傻,明明对方只把她当工具,她却一副死心塌地的样子。也是怪可怜的。
想到这里,他面色不由和煦几分,笑着问,“找我有什么事?”
这时,她才惴惴不安地抬头,将手里紧紧攥着的信递过来,“希望你能认真地看完,拜托了。”
浅蓝色的信封,封口处画着一颗粉色的心。
陈瀚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着实没想到她会给自己递情书。
“能现在就看吗?”她的手紧紧攥着,似乎十分紧张,声音细细地颤着。
难道是怕他丢了?
虽然觉得这要求可笑,但他还是开信封,抽出信纸。粉色的信纸上,娟秀的字迹跃于其上,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最终目光定在末尾的署名:乔桥。
他折起信封,发现她也正紧紧盯着他,一脸紧张与期待。
“嗯……”
他突然不知道什么好,半晌后吐出一句,“我考虑一下。”
似乎终于得到满意的答案,她弯了眼睛,露出洁白的牙齿,“谢谢。”转身走了。
陈瀚文舒一口气。
走到楼梯转角,空旷的楼道里忽然传来一阵压低的话声,隐约听到乔桥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
“嘘,先别吵了,我去看看人走了没再。”
陈瀚文往里侧靠了靠。
“走了没?”一个女生问。
“走了。”
女生们似乎放下心来,也不再刻意压嗓门儿,你一句我一句热热闹闹起来。
“欸,我周雪,你是不是没把情书放进去啊,我看陈校草的反应不对劲啊……”
立马有人应和,“可不是……我也觉得奇怪,他应该不是……”还压低嗓子学着他的腔调,“抱歉,你脑门子太亮了,我怕晒;你出门之前有照过镜子么,你嘴角的那颗痣我很不喜欢……”
“对对,还有这个,嗯,算命的,今天送我情书的人跟我八字不合……”
着着几个人全都笑起来,“刚他什么?我考虑一下,分明是见鬼了吧。”
“难道,他喜欢乔桥?”突然有人惊声叫道。
话音刚落便被众人一致嘲笑,“你脑子进水了吧,陈校草和豆芽菜?”
“可我觉得她长得挺好看的啊,柔柔弱弱,男生不就喜欢那种清纯得跟鸟一样的女生么。”有人声反驳。
很快就被人不客气地呛回去,“得了吧,她那根本就是发育不良好么,身子脑袋大,还顶头黄毛,和豆芽菜有什么区别。”
“就是,谁会喜欢那个豆芽菜?要不是周雪可怜她,谁愿意跟她一句话,整天结结巴巴,一句话都不利索,看着就烦。”
“唉,你们我不就主动跟她了几句话,她怎么就臭皮糖一样黏上我了,甩都甩不开,真的是烦死了……”接话的似乎是那个周雪。
“估计是缺爱吧,哈哈哈……”
“啊……好没意思哎,本来以为能看成好戏的,哎,走了走了,我们去玩球吧。”
女生们热热闹闹地着,渐渐远了。
如果,那个叫乔桥的知道她认为的好朋友是这样想她的,她会怎么样呢?陈瀚文看着手里的信,忍不住猜测。
大概会哭得很厉害吧。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那天之后,陈瀚文总会故意制造些偶遇的巧合:她满头大汗时他碰巧多买一瓶饮料;下雨晚归凑巧遇到,他叫她共撑一把伞;周末在书城两人同时拿起一本书……
不久,两人再一次偶遇在操场,下午的大课间,夕阳将落,整个操场闹腾腾的,最左侧是足球场,不知哪班的男生兴致勃勃地踢足球,正中间的环形跑道,三三两两的学生肩并肩悠哉地慢步。所有人都成群结队,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单杠旁的草地上,眺望远处的人群,像是融不进恢宏背景的一个晦暗斑点。
他走到她身边。
“嗨。要球吗?”他挥了挥手里的网球拍,做出一脸无奈的样子,“人都来操场了,才被告知放了鸽子。”
乔桥不自在地往右边挪了挪,摇头,“我不会。”
“要不我教你?”他一脸的兴致勃勃。
还是摇头。
“不了。你还是找其他同学吧。”
他将球拍扔到草地上,坐到地上,双手撑在身后,笑道,“那就不了,其实坐在这里看风景也不错。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嗯。”
两人都没有话,微风吹过,带着夏日黄昏特有的清爽。
“关于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她突然怯生生地开口。
“什么?”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就是……就是情书那个。”
“哦,这个啊……”陈瀚文状似思考了一下,突然牵住她的手,声音里满是笑意,“大概就是这样。”
着实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她先是一惊,而后大力甩开他的手,“你……你干吗?”
“你不是,你喜欢我,希望能做我女朋友的吗?”他似乎有些疑惑。
“我什么……什么时候的?”
“就你给我的那封情书里啊。”
她没明白,“可是情书是我替朋友转交的。”
“可信的的确确是你写的啊,”他眼睛在她胸牌上掠过,意有所指,“难道你的朋友也叫乔桥……”
“怎么……怎么可能?”乔桥惊讶得瞪大眼睛,
“怎么不可能,”似乎是怕她不信,他边边站起来往回走,“你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去拿信。”
不多时,浅蓝色的信封便静静躺在了乔桥手中。
她颤着手开,目光定格在信纸尾部的签名上:乔桥。
字字分明,毫无疑问。
她犹不可信地揉揉眼睛,“一定是搞错了,这怎么可能是我的名字,明明……不行,我得去问问周雪,一定是她写错了。”
她飞快地站起来,扭头往教室里跑。
陈瀚文跟着她穿过花坛,走进教学楼。因为是休息时间,走廊上站着三三两两聊天的学生,有认识的笑着与他摆手招呼。
他扯扯嘴角,算是回应。
等到了教室门口,陈瀚文定住脚步,往右走了几步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手插着兜漫不经心地往玻璃窗里看。
略显空旷的教室里,乔桥四处看了一下,而后快速走向角落被众人围在中心的女生,女生似乎有些讶异,皱眉了几句话,乔桥将信递过去,中途却被人夺过,将信拆开,笑着念了起来,所有人勾肩搭背笑作一团。
陈瀚文皱眉,心里涌起强烈的不适感,原本要静观其成的,但真看到这一幕,他却只觉得生气。
他向来随心所欲惯了,心思一转,人便大步走进教室。
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他直接将信夺回,视线鄙夷,“我女朋友写给我的信,也是你们这群丑八怪能看的。下回出门前照照镜子,包严实了再出来。”
作者有话要:
陈大壮:谁敢欺负我的乔……
乔一只拖鞋扔过去: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