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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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黄东来的模样看着像个书生,个子也有点矮,乍看之下不似练武之人,但实际上,他是会武功的,而且学的都是黄门不外传的上乘武功。

    至少在当今武林的同辈人中,黄东来可以算是“高守门人”这一级别的存在,若非如此,他父亲也不敢让他一个人出来办事儿。

    “呵呵原来如此。”就在那蒙面人吐血倒地,其同伙们陷入慌乱的当口,马车中传出了一阵话声,“这位黄门的兄弟,多谢你出相助,不过接下来还是由我自己来吧。”

    话音落,劲风起。

    电光石火之间,但见一道人影从马车中倏然窜出,仅是大袖一挥,便有两名离他较近的蒙面人倒在了地上。

    黄东来眼功不差,但也只能堪堪看出这人用的是“指法”——一击封喉、瞬间取人性命的指法。

    当然,能看到这个地步也已不错了,毕竟出的这位可是当今武林最年轻的掌门级高,洛阳“正义门”的少门主沈幽然。

    沈幽然今年刚刚三十出头,生得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其身上的衣饰也是十分华丽。

    这人不仅是相貌俊,上的功夫更俊。

    方才,就在马车车舆那狭的空间内,沈幽然仅用指功便轻松“夹”下了所有飞向自己的冷箭,莫是受伤,就连他身上的衣服都没被划破分毫,其武功之高绝,可见一斑。

    果然,不消片刻,沈幽然就已经把围住马车的那几个蒙面喽啰都给收拾了;另一方面,与沈幽然的车夫缠斗的那名蒙面人头目,也在看到沈幽然现身后便选择了脱战逃走。

    车夫知道此事有异,故而也没有贸然去追,而是快步走过来向沈幽然请示。

    “不必追了。”沈幽然知道他要问什么,便直接道,“我已经知道那人是谁派来的了,此事我自有主张,眼下不必多言。”他边,边给车夫使了个眼色。

    那车夫也心领神会,知道是因为黄东来在场,他们主仆话不方便,所以只是诺了声,便转头牵马去了。

    “呵呵”这时,沈幽然才走到黄东来面前,微笑着道,“这位少侠,适才多谢了。”

    “好好,我也只是‘正当防卫’罢了。”虽已穿越过来十几年了,但黄东来的言辞间还是会经常蹦出些这个宇宙或者这个时代没有的词儿来,当然了,这点孙亦谐也一样。

    沈幽然又把正在跟自己拱行礼的黄东来上下打量了一遍,问道:“看少侠的年纪应该还不过十八,使得又是黄门的段,若沈某人没看错你就是黄家的少主黄东来?”

    “正是。”黄东来被人叫出名号,颇有几分意外,他随即就道,“但不知前辈你是?”

    “哦?你不认识我?”沈幽然也有些意外。

    “弟初出江湖,或许是听过前辈的名号,但认不得长相,还望赐教。”黄东来如果想这么文绉绉话还是可以的,这点也是他比孙亦谐强的地方,至少他在这个世界也认真读过几年书,不是“大字不识”那种水平。

    长话短,沈幽然向黄东来亮明了身份,并简单明了他此次来杭州的目的——原来,他也是要去孙府拜会。

    两人发现彼此的目的地相同,大家又都是武林正道中人,便决定结伴而行。

    为了避免在进城时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把马匹从车上解下,让车夫牵着,然后将那满是箭孔的马车送给了茶棚老板,至于老板后来是将其劈了当柴禾烧、还是别有用途,他们就不管了。

    此地,距离杭州城已是不远,沈幽然、黄东来还有那车夫三人都是练家子,即使步行过去也花不了多久。

    当晚,他们成功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但为了避免唐突,他们没有立刻就去孙府,而是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沈幽然的那名车夫便拿上了一封主人昨夜写好的拜帖,送去了孙府,告知了沈幽然门主和黄东来公子会在下午前去拜会孙老太爷。

    孙员外拿到拜帖后,也没多想,因为黄东来是故友之子,他便当作是自家人一样;这沈幽然他虽然只是听过但不认识,不过既然是和黄东来一起来的,他估计也是同道的朋友。

    于是,孙员外吩咐下人,在家备下了洗尘的宴席,还把儿子孙亦谐一同叫上,准备迎客。

    下午,沈幽然把自己的车夫派了出去,是要去置办一辆新的马车,而他自己,则与黄东来一同前往了孙府。

    这二位刚一进孙府大门,孙员外就亲自带着儿子从前厅迎了出来,没想到双方还离着七八米远(大户人家前院儿大)时,黄东来和孙亦谐二人只一个对眼,就双双惊叫出声。

    “啊!”他俩几乎是同时张大了嘴、瞪大了眼,还举起了一指向了对方,“你”

    很显然,他们把彼此给认出来了。

    尽管他们现在一个是孙亦谐,一个是黄东来,但两人的长相和他们在原本的世界时的年轻完全一样,仅是发型不同;这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了,没理由认不出来。

    时隔了十七年,二人突然看到了穿越前认识的人,自是惊讶万分,而且他们一看彼此的反应,立刻就明白,对方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情况。

    啪——

    “啊什么啊?”两秒过后,孙员外一巴掌就削儿子后脑勺儿上了,“有你这么待客的吗?”

    当然,孙员外也就是做个样子,没真用力打。

    孙亦谐被这一记“头嗒”一打,也很快回过神来,堆笑道:“呵呵是是,孩儿激动了。”他随即就上前抱拳拱,对沈黄二人道,“孙亦谐见过沈门主、黄公子二位请。”

    沈幽然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回了个礼,随后又上前与孙员外寒暄了几句,这才不紧不慢的与孙员外并肩进了前厅。

    而黄东来和孙亦谐两个则跟在他们后面,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压低了声音像吵架似的了一大堆话,但暂时也没出个所以然来。

    四人来到前厅,陆续落座后,沈幽然又稍微客套了几句,紧接着便和孙员外挑明了来意。

    结果,沈幽然的话一出口,在场的另外三人全都愣了——他竟然是来邀请孙亦谐去参加“少年英雄会”的。

    这所谓的“少年英雄会”,是每四年一次,于中秋时节在洛阳城举行的一次武林盛会。

    顾名思义,大会会广邀天下武林的少年英雄来此一聚,并通过文武比试,决出这一届的魁首。

    只要你是正派中人,且年满十六、未满二十,那无论你是初出茅庐、还是已在江湖上闯出了些许名堂的人物,都有可能被邀请。当然了,一般情况下,还是那些已经在江湖上留下一些事迹的少侠或者女侠获邀的几率比较大,那些没什么名气的普通弟子自然也不会有人想到去邀请。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你若是名门之后,又是单传独苗,就像黄东来这种,那你即使完全没在江湖上走动过,也是有可能被邀请的。

    然而孙亦谐,似乎并不符合上述的任何一种情况。

    孙家虽然和武林中人也有一定往来,但本身已经好几代都是经商的了,所以严格来,孙亦谐根本就不是什么江湖人士,撑死算是杭州鱼市场一霸;再退一步讲,即使他勉强也算是“名门之后”,他也只会几套跟庄稼把式学的王八拳,根本不会什么正经的武功,去了也是白给。

    “沈门主,你是否是搞错了?”孙员外听完沈幽然的话,也甚是疑惑,“我孙家已久不涉足武林,再犬子文不成、武不就”

    “哎孙员外过谦了。”沈幽然笑着打断了孙员外,接道,“令公子的才华和事迹,莫江南一代,放眼整个武林,又有谁人不知?”他顿了顿,“去年我与青州盐帮的曹掌门聊天时,他还跟我感慨道‘生子当如孙亦谐’。依我看,像令公子这样年少有为的年轻人,完全有资格来参加少年英雄会。”

    “哦?有这等事?”孙员外这人耳根子软,一听人家这么夸自己的儿子,颇为高兴,看起来态度已有些松动。

    沈幽然见此,乘势再道:“千真万确,我这次亲自登门邀请,一来是邀约令公子出席,二来也是为了能跟您解释清楚此事。”他顿了顿,接道,“今年的少年英雄会,正好轮到我洛阳正义门来主持;我作为正义门的门主,在各大派公认的那份名单之外,我有权凭我个人的判断邀请任何我认为有资格来参与大会的少年英豪而令公子,就是我认为可以破格来参加的人选之一。”

    “哈!”孙亦谐听了这话,也是得意一笑,“沈门主不愧是人中龙凤,真是有眼光啊。”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黄东来可忍不住了。

    “沈哥,你想想清楚啊。”黄东来赶紧冲着沈幽然道,“我觉得你对孙哥这个人的了解还是有点偏差,你可不要偏听偏信,引狼入室啊”

    “你给老子闭嘴!”孙先生当年和黄先生互相吐槽的那种节奏感已深入骨髓,所以眼下孙亦谐几乎是脱口而出,“老子凭什么就不能去?你你是不是嫉妒?”

    “我嫉妒个毛!”黄东来也转头看向孙亦谐,毫不示弱地回道,“老子是怕你去了被人打死!”

    “呵呵”沈幽然被这俩年轻人逗乐了,笑道,“二位少侠莫要玩笑,少年英雄会的文武比试,只是切磋交流、绝非生死赌斗;尤其是武试,向来点到为止,又岂会伤人性命?”

    言至此处,沈幽然好似是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哦对了,黄公子,你也在少年英雄会的受邀者之列;我们一个月前已向黄门发出过书函,想来是你在那之前已经离家,所以还不知道自己受邀了吧?”

    “是吗?”黄东来离家已经几个月了,他的确不知道,“哈!那可以啊,我正好也想去见识见识。”他着,用肘碰了碰坐在他旁边的孙亦谐,“孙哥,既然如此,那你也来吧,实在不行我可以保护你。”

    “滚!老子还用你保护?”孙亦谐撇嘴道,“我自己能保护自己。”

    孙员外在旁见自己的儿子和故友的儿子莫名其妙就“自来熟”,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当是好事儿吧。

    他又思索了一下,念道:“嗯让他去长长见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爹,就这样吧。”孙亦谐见父亲还是有点犹豫,便道,“您还不放心孩儿我吗?不就洛阳跑一趟嘛,没事的。”

    孙亦谐这会儿想去这大会,一是由于刚才被沈幽然吹捧了几句,让他有点飘;二也是因为他听黄东来要去,便也想去凑个热闹;至于三嘛他来这个世界也十几年了,还真没怎么离开过杭州城,所以想出去开开眼界。

    孙员外见儿子都这么表态了,心想自己这儿子尽管大字不识、武艺不精,但脑袋瓜还是挺灵活的,有黄家的儿子陪着,应该吃不了什么大亏,也就答应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此时距离中秋还有些时日,他们也不急着出发。

    沈门主事务繁忙,第二天就要走,不过黄东来没什么事,所以他决定在孙家住一段时日,到时候和孙亦谐一同前往洛阳,他自己家那边发封飞鸽传书打声招呼就行。

    当晚,众人在孙府吃酒饮宴。

    孙员外在开席前已看过了黄东来捎来的书信,见到故友字迹,心情甚好,就多喝了几杯,结果不胜酒力、早早歇息去了;在戌时将尽的时候,沈幽然也告辞回了客栈。

    于是,席上,就剩下了孙亦谐和黄东来两人。

    这时,他俩终于可以上几句“穿越者”之间才能的话了。

    “靠,我还以为这辈子也见不着原来那个世界的人了,早知道你也穿越了,咱哥儿俩还能早点见面。”黄东来这会儿也已多喝了几杯,不过那个时代的酒因为蒸馏技术的原因并不是很上头。

    “哎呀都是好事儿。”孙亦谐道,“既然现在遇到了,以后咋俩又能一起混了。别的不那个什么少年英雄会,以你我兄弟的实力,绝对马上就能扬名立万吧。”

    “噗——”黄东来当时就把嘴里那口酒喷出来了,“孙哥你想多了吧?”他用鄙视的眼神扫了孙亦谐一眼,“我特么今天刚一坐定就发现了,你根本不会武功吧?”

    “毛!”孙亦谐嘴硬道,“我学过的好吗?”

    “毛!”黄东来以毛对毛道,“老子才是学过的,所以一眼就看出你身上一点内力都没有。”

    “神马?”孙亦谐的嗓门儿更高了,“这个世界还有内力?”

    “废话!你特么刚知道?”黄东来道。

    孙亦谐眼珠子一转,没有回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有内力咯?”

    “我当然有内力咯。”黄东来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道,“哎,你我好不容易来到一个有武功绝学的世界,而且又有学习的条件,我有什么理由不苦练一下?”

    “好!”孙亦谐闻言,一拍桌子,“既然如此,现在兄弟有困难,你是不是该传个十年八年的功力给我,大家有福同享?”

    “滚!我传你妹!”黄东来道,“老子五岁开始习武,练了一年才刚刚学会怎么让呼吸走遍全身经脉,这才开始产生内力,我练到现在一共也就十年的功力,你特么要我传你十年八年?你是不是人?”

    “那不要十年,我们兄弟一半,五年行了吧?”孙亦谐开始讨价还价。

    “你去死吧!”黄东来又喝了口酒,“且不我本来就不会‘内功外渡’这种操作,就算我会,像你这种连基本的呼吸法门都不懂的人,身上经脉全是闭塞的,根本无法接受传功,人家把大量内力输到你身上你特么就爆体而亡了好吗?”

    “靠!”孙亦谐一听没戏,不爽地骂了声,闷了口酒,“那就是没什么捷径好走咯?”

    “废话,你特么电视剧看多了吧?”黄东来道,“练武本来就没什么捷径好走,除非你是天才,天赋异禀,那算你牛逼;否则你就是得从基本功练起,没有底子你就算遇到想送你功力的老爷爷都没用。”

    “那虚竹这种怎么?他也没什么资质啊,就是靠别人传了几百年功力变牛逼的啊。”孙亦谐不服道。

    “虚竹在被传功以前好歹也练过两年罗汉拳和韦陀掌,知道内功经脉是怎么回事的好吧?”黄东来道,“而且你确定他资质很低吗?这货学天山折梅也没学几天啊。”

    “也是哦。”孙亦谐点点头,“诶,那要不你教我点武功吧,凭我的资质,估计再练几年就追上你了。”

    “呵”黄东来冷笑一声,“行倒是行,有什么好处么?”

    “神马?教兄弟点东西,你居然还问我要好处?”孙亦谐摇头道,“你这人真的是”

    “好好,算了算了。”黄东来知道再下去孙亦谐就要把他绑在道德烤刑架上烧烤了,赶紧接道,“我一会儿写个基本的运气法门给你,你先每天照着练起来。”

    按他是不能这么做的,因为他们黄门的武功向来不外传,但因为两人是“两世”的交情,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可以!一言为定!”孙亦谐当即高声应道,但完这句,他想了想,马上又补了句,“对了,你最好用简体字写啊。”

    “啊?为什么?”黄东来疑道。

    “防盗啊。”孙亦谐扯高了嗓子,“万一你写的东西丢了,用简体字别人也看不懂。”

    “嗯,有道理。”黄东来点头念道,但他马上又意识到了什么,“诶?不对啊,孙哥你什么时候心思这么缜密了?这不像你啊?”

    “哼”孙亦谐冷哼道,“这有什么?你只是还不够了解我。”

    黄东来才不吃他这套:“我孙哥你该不会是不认识这里的字吧?所以才叫我写简体字。”

    “毛!”孙亦谐的这声毛,语气就有点虚了,而且就一个字,没下文。

    “我他妈真的遭不住了。”黄东来一看孙亦谐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姓沈的绝对是瞎了眼,居然会邀请你这个文盲去少年英雄会,而且还特意自己来跑一趟。”

    话至此处,孙亦谐忽然神情一肃:“对了色(黄先生以前的绰号,孙先生常这么叫他),起这位沈门主”他着,左右看了看,好像是怕房外有人偷听似的,压低声音道,“我现在事后想一想他怕是有阴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