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看，还是熟人呢，石霄。

    他穿着白色运动短袖，黑色休闲裤，像个逛街的大少爷，和周边嘈杂的农贸市场格格不入。

    在他身边，站着一个扮时髦，烫着波浪大卷的女人，长得和石霄有几分相似。

    郝欢喜在心里想着，石霄她妈可真洋气啊，这一身扮就算放在十年后，都不过时呢。

    “要买点杨梅么，新鲜的，昨晚才摘的呢。”田秀雅早就招呼起来。

    郝欢妮不由自主看了石霄一眼，脸上还有些绯红。

    “多少一斤啊。”那女人挎着精致的包，不冷不热地问道。

    “阿姨，我跟石霄是同学，给你便宜点，一块五。”一块五先前是批发价了，不过随着销量停滞不前，杨梅的批发价已经降到一块二毛了。纵然如此，这一块五的零售价也是划算的。

    田秀雅怔愣地看了一眼石霄，觉得他孩子长得白净清朗极了，一看就知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

    听到郝欢喜道出和自己儿子是同学，扮洋气的女人意外地看了石霄一眼，算是明白儿子为啥突然要吃杨梅了，她弯下腰翻了翻那杨梅，道；“来五斤吧。”

    “好嘞，给你们挑最水嫩的，回去记得先用水泡泡。来，五斤满满的。”郝欢喜手脚利索的很，挑了成色最好的称重，笑得一脸灿烂，递给女人。

    那女人却皱着眉在郝欢喜脸上停留了好一会，才付了七块五角钱，拉着儿子就走了。

    郝欢喜莫名其妙，她刚才……是被这个阿姨鄙视了吗。

    “那个孩子，是不是有点眼熟啊。”旁边，田秀雅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了。

    郝欢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只好把石霄和石立海的关系了一声，田秀雅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眼熟呢。毕竟石霄爷爷就是他们村子的村长，逢年过节的，石霄肯定跟着长辈回来过，田秀雅定是和他过照面的。

    “姐，你和她关系不错吧，他好像是特意来照料咱们的生意呢。”一直有些沉默的郝欢妮好奇地问了一句。

    郝欢喜干笑了一声， 实话她也觉得意外。虽然不记得石霄这号人物了，但仅凭这两次的照面，她也觉得石霄并不是个乐于施善的人，难道是真的爱吃杨梅么？

    郝欢妮见大姐不接她的话题，微微有些失望。

    十二岁的少女正值芳心萌动的年龄，她耳后的绯红还未褪尽，不舍地望着那少年走远的身影。

    “妈，我去转转。”郝欢喜背起背篓起身，心里还惦记着酒店的事。

    “好。”田秀雅应了一声，又道，“带你妹也一起吧，现在不忙。”

    她这两个丫头，原本都是内向的性子，只是郝欢喜文静，郝欢妮完全是胆，现在看到大丫头落落大方的样子，田秀雅就觉得二丫头太沉闷了，有心让大丫头带她学学待人接物。

    郝欢妮欣喜地站起来，比起她妈的心思，她反而是对城里的一切都向往。

    村里的孩子上学是在镇上，她平时都在家干活，一年到头难得进城几回，对县城有种莫名的向往，又有一种自卑的畏怯，但，一跟着大姐，她心里那点害怕就完全没有了。

    “对了，欢妮，你毕业成绩怎样，可以进二中吗。”郝欢喜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都忘了关心妹妹的学业问题了，他们镇上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初中，师资极其缺乏，一名老师教好几门科目，课堂稀稀拉拉几个学生，参差不齐。如果可以的话，郝欢喜想让妹妹来县城上学。

    “唔，应该吧……”郝欢妮支吾了一声，她的成绩在班上也算中上游了，但一想起大姐的成绩，能免去学费，能拿奖学金，她肯定做不到。而如果在镇上读初中的话，不用寄宿还能帮家里干活，能省一笔开支。

    “那到时候我跟爸，你跟我一起，两姐妹有个照应。”郝欢喜拍了拍妹妹的肩，宽慰道。

    “……好。”郝欢妮点头。

    郝欢喜带着妹妹径直走到酒店，不出她所料，没见到酒店经理。

    她都已经习惯了，倒也没怎么失望。

    反倒在门口遇到从酒店出来的有钱人，看到两姐妹在兜售杨梅，买了一些。

    郝欢妮是第一次跟着出来卖杨梅，她嘴笨，只会在一旁下手，不过看到大姐能把杨梅卖到两块钱一斤的高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难掩惊讶。觉得大姐真是什么都会。

    郝欢喜带着妹妹绕着银行那一带返回，告诉她哪些地方人流量大，可以时不时地过来转转。

    到了下午，郝欢喜听到，市场专门给酒店卖鱼的老板，每日清都给中心大酒店送货，她顿时眼前一亮。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

    “叔，明儿一早你去送货时，可不可以带上我一起呀？”郝欢喜眨眨眼，笑得纯良，甜甜地问。

    “这……你一个姑娘，跟去干什么呢。”胖胖的鱼老板迟疑。

    “其实，我有个堂哥在那酒店大厨房做学徒，跟我姑父怄气，好长时间没回家呢……我姑担心他，就托我一定去看看他。”郝欢喜随口捏造了一个感人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那是应该去看看。”卖鱼的老板表示理解，便指着外面正在装鱼的三轮车，“恰好，今儿中心酒店晚上有好几场宴席，明仔正要去送货呢，你跟着去吧。”

    “太感谢了，叔。”郝欢喜立即跳上车，笑眯眯地扶着那几桶鱼，“走吧。”

    到了酒店后院，郝欢喜帮着送鱼的明仔把鱼抬进厨房，只看到一个上了年轻的伙子在清点数目，不像是经理。

    明仔收到货单，走之前看了一眼郝欢喜，问：“你要找的人叫啥名，我帮你问问。”

    郝欢喜忙道：“不用，他们现在厨房忙的脚不沾地，我先等等吧。”

    确实，此时这后厨忙的热火朝天，个个手忙脚乱的。明仔就点点头，郝欢喜又让他和田秀雅一声她可能要晚点回来，就到外面的走廊坐着。准备等后厨不那么忙了，去问问人家经理在哪里。

    “哎，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还不换衣服，赶紧把这两个菜端上去啊。”突然一个尖锐的女音传来，那人没好气地丢了一件女士制服，罩在郝欢喜头上。

    郝欢喜慢条斯理地把那制服拿下来，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穿的黑色西装着领带，明显管理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

    “王秀，你们搞什么呢，啤酒焖蟹呢，西红柿炖牛腩呢，这都什么时候还没端上来，怠慢了贵宾你们担待的起么。”那人站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吼道。

    “我刚不是……”里面的女人白着脸看向郝欢喜，生气她怎么还在这。

    郝欢喜三下五除二套上制服，立即麻利地端起那两个盘子，屁颠颠地跟在那男人身后，态度很是恭顺，“经理，我是新来的，请问是哪个包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