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冬猎散场
直至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时,一行人才兴致勃勃的归来。
“这叫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候展飞豪迈笑道“今日真爽,来广安,把爷打来的野味烤了,分大家吃”着便将马上绑着的一袋子猎物丢给家仆。
高勋也解下一串子野鸡丢过去“诺还有我的,多烤些鸡我最爱吃烤鸡了”
候展天豪爽一笑,吩咐下人道“篝火架起来再烫热热的酒来”
家仆上来笑着回话“回公子,大夫人已经叫人送来好几坛子热酒了,还送了好些衣裳,叫公子们换着穿,是打猎的话雪会打湿衣裳,穿着不舒服”
候展天笑道“衣服不必换了,火旁烤一烤就行。”
候展飞羡慕地看着哥哥感叹一句“哥哥,嫂子实在是太贤惠周到了”
“唔吃热酒,燃篝火,再来些烧烤野味”郑文科翻身下马“真是许久没有这么快活了”
“哎沈兄,你怎么一无所获啊”范增诧异,扭头看着沈之璋马上空空如也的筐子,惊讶问道。
高勋下马将缰绳丢给下人,笑道“你不知道他,他是个活菩萨,凡是射杀的事情,一概不沾”
“还有这种习惯”范增笑了起来“那沈兄打猎岂不是很没有意思”
“你管我我开心,别有一番感觉呢”沈之璋翻身下马,瞧见豆萁正抱着大红猩猩毡立在一旁,正在犹豫是否上前来给他披上。煮豆推了他一把,豆萁踉踉跄跄过来,递过厚衣服“公子,天冷,你才出汗,还是披上这个吧。”
沈之璋点点头,打算伸接过来。他确实是觉得有些冷的。
胡大为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关切问道“你冷吗”他一边着一边脱下自己的披风“反正我是要热死了,你瞧我这汗”着又冲候展飞喊“展飞,给我留一杯冷酒降降温”
沈之璋默默收回要拿衣服的来,对煮豆豆萁佯怒道“不冷不冷热着呢你们快去帮忙,别杵在这里”
“冷酒”候展飞笑“好身体啊壮如牛”
“那可不,我是谁一夜不得来那么七八次”胡大为开黄腔吹大牛。话音刚落,又挨了郑文科一掌“满嘴胡咧咧”
“哦对了,胡兄啊,听你定亲了”高勋调侃道“哪家千金啊看看以后受不受的住您老的七八次啊”
“嗨,我母亲家那边的一个姊妹,听长的不怎么样,脾气不,我正头疼呢一旦成亲,娶一个母老虎不,还要接管家业,怕是我那春芳院里的美人们,再也见不到我喽”
“再胡都不许吃了啊吹牛都管饱了”候展天含笑斥责二人“越发没有样子了一个要成亲,高勋呢,明年开春就要走马上任了,还这么吊儿郎当的,心吃苦头”
“嗯你当官了”沈之璋吃惊,看着高勋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你飞黄腾达了”
“腾什么达啊不过是靠着我爹,混一个的文官罢了”高勋感慨摆摆“不提也罢俸禄一点儿,屁事还多”
“京官”
“外官,远在苏州呢。我爹让我去外边锻炼几年。”高勋耸耸肩“我无所谓啊,反正在哪里都是走后门混日子,只是离开了我的这群好兄弟啊有些不舍罢了”
“可拉倒吧听江南的美人更多,艳福都让你享了”候展飞嗤笑“哪里像我,后年就要科考了,等开了春,又要请了窦雪纯老先生来家里开私塾讲学,上学的苦日子又来啦”
话间,众人都围着篝火坐下,郑文科举杯感叹一声“咱们兄弟真是越聚越少了眼看着大家伙都成家立业各奔东西,各自有了各自的前途。来吧走一个提前啊苟富贵,勿相忘啊”
众人举杯豪饮。
“走一个”候展天接话感慨“如今年纪大了,也不好再同往日一般浪荡,虚度光阴,人生在世,难免要做点事情的。不为家国了,就当是为了家里,为了自己”
“得了吧榜眼你们的好日子才开始呢”高勋叫道“等后年展飞中个状元,一家子兄弟二人都是榜上有名别提多威风了”
“将来呢,我哥是榜眼,我来中个状元郎,高勋呢慢慢做一个大官,胡兄不定就成了富可敌国的大商人,郑兄公务在身喜得麟儿,沈兄”候展飞兴致勃勃给大家畅想未来,到沈之璋时有些卡壳“沈兄,你可有什么打算”
沈之璋兴致淡淡,只闷声吃酒“我替你们看着春香院的美人”他能做什么上无父亲指点给他筹划,旁无得力的兄长扶持,有的是年迈老去的母亲,身体虚弱靠药物度余年的兄长,逐渐走向衰败的家族,和一副一到冬日就体弱多病的躯体。
他能有什么打算文不成武不就,除了混日子还能做什么嘁沈之璋抬饮酒,一杯又一杯。
流年暗度,曾经的伙伴们都各奔东西,唯剩他一人茫然无措,还有什么意思酒入愁肠,他还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难过。
烧烤的香味弥漫过来,篝火跳跃,候展飞已经跳过他的话题,又高高兴兴的举杯劝酒“来来来,吃酒吃酒,敬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
“干”
“干”
“全喝了”
众人纷纷附和,豪气冲天。
酒过三巡,吃的满地都是烧烤的残骨。月儿上了梢头,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几个少年郎都高歌起来。
“楚江秋老,萧疏两岸芦花。和那千树丹枫,一轮明月,的也风波荡漾,吹动雁行斜。又见雁行儿背流霞,向那水云落下。呀呀的渐离的云汉路,而共立在那平沙。相呼唤也吱喳,无羁绊的也堪夸。”
沈之璋脸颊绯红,意识已经有几分模糊,遂抬指着他们笑道“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快闭嘴吧”
“喝多了喝多了”候展飞揉着脑袋,咬着大舌头“不行了不行了,偶要回去岁觉了”
其余人也都喝的酩酊大醉,意识半无。宴席散去,各回各家。
这一伙人里,最清醒的还数郑文科和胡有为二人,只辛苦他们将几个人都塞进马车,收拾了残局。
沈之璋靠着马车板,闭眼休息,嘴里不住的哼哼。豆萁连忙给他盖上厚披风,念叨道“非要逞能,又骑马又吃冷酒的,如今浑身上下都冰了这可怎么是好”
“不穿不穿”沈之璋固执的扯下衣服来,嘴里嘟囔着“我不穿,凭什么我和他们不一样凭什么我就身子骨差凭什么我总病”
“公子您也知道啊”煮豆连忙把暖炉塞给他“快暖暖,马上就回家了”
“不暖”沈之璋闭眼推开,眼角滑落一滴不被人察觉的泪水,很快融入乌发消失不见,语气失落疲惫道“他们都走了。”
煮豆不明所以,只好附和道“是啊,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了呢”
“你不明白,是散了。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完,立马换了一个人似的,一扫哀愁的模样,变得暴躁起来“所以,你们都休想管我谁也别想管”
“没没啊”豆萁瑟缩了一下,沈之璋发起脾气来还挺唬人的
“她管我了她”
“谁啊”
“六公主”
豆萁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完了完了,这下他好心办坏事了沈之璋这个倔脾气误会了六公主,再加上吃多了酒耍酒疯,怕是风雨欲来啊
他连忙补救“没没没,公主没管过您呢,是奴才自作主张”
“我心里有数有数”沈之璋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车门板上,眼神迷离,逐渐握紧双。
他知道,她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管他
全天下真心实意在乎他、相信他的,寥寥无几。
曲终人散,世间最终唯剩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