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王师越临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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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下旬,霍启明赶至西京,召集文武僚臣议事。

    从朔方赶来出任行台都督的元珍农对于将领们瞒着自己制订出征陇东之策,很是恼火,在衙署里言辞激烈地表示反对。但是霍启明蛮横道,此事枢府已经议定,大军已发,不可更改。并强令元珍农、陈疆达等人,俱随自己往赴上邽。

    桑熠、徐珪等将,仅留雍州二师,和才从益州返回的第六师驻守关内,其余八个师则越过大震关,与图鞑之新附军交战。盘踞在陇东等地的白万钧、宋愿等将不敢正面硬撼,遂率部退往临洮。

    霍启明至上邽坐镇,下令诸将集兵,过渭水之源鸟鼠山,直趋临洮,下令限一月之内,必定攻取。

    临洮城为夯土城墙,很是低矮,西临洮水,北面是莽莽荒原,一派塞外景象。其地距金城府不过一百六十余里,历为兵家重镇。雍州军行军长史陈疆达召集陇城、平凉、成纪、上邽等处百姓,组织驼队为大军输应粮秣,唐军冒雪西进,开始围攻临洮城墙。

    坐镇金城府的图鞑左军主将鄂勒支亲率胡骑精兵东来相援,其部将扎儿护试图夜袭唐军军营,未果,双方战至天亮,图鞑兵未能从唐军包围圈撕开缺口。

    随后,鄂勒支主力赶来,双方在八里铺展开了一场血战。图鞑步骑三万二千余人,以骑兵为主力,向东唐军阵发起了冲锋。

    徐珪亲率七、八、九师自南向北列阵迎敌。直到敌骑冲至二十丈之内,步枪兵才开火射击,第一排的骑兵很快倒下,引起了虏兵的一阵慌乱,然后他们重整队伍,继续猛冲过来。

    枪声愈发密集,图鞑人向两翼的包抄也被唐军打溃了,尽管中路的骑兵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决死冲锋,但却是徒劳无功。

    偶有极少数骑兵拼死冲入了唐军阵中,也未能引起丝毫的慌乱,这些骑兵也被迅速地杀死,只造成了为数极少的伤亡。

    大炮开始怒吼起来,援助骑兵的图鞑步军也被杀退,大地之上,雪白,血红,到处都是尸体,还有星罗散布的弓、箭、胡禄、长矛和弯刀。鄂勒支白白地损失了五千多精锐,而因为唐军留下了足够的看守兵力,城内的新附军根本就不敢出城接应。八里铺之战,再次以图鞑军的惨败而结束。

    参战的三万唐军,伤亡竟未至百人,这一战绩,将领们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徐珪以千里镜察看,眼瞧着图鞑军仓皇败走。他摸着唇髭,很是满意:“自今而后,我有火器在,胡骑便再不能为乱中原矣。”

    “将军不可大意,”九师检校点检王仲玄正色提醒道,“贼部兵器不及,必然会想别的法子。战场之上,情势瞬息万变,若以为从此天下无敌,则谬矣。”

    徐珪哈哈一笑,不置可否:“咱们回师,禀报经略相公,预备围打城墙。”

    援军败走,白万钧、宋愿等只能率部强行突围,新附军万余兵马战死在城外,另有一万多人抛下兵器投降,两员归附之将仅率数千残部南走安乐,退往河州。

    唐军顺利夺下临洮,商队、民伕也跟着入城,洮水东岸,再次人声鼎沸起来,头顶肩背牛拉马驮服饰各异的胡汉商贩,还有叫卖胡饼的当地妇人,空气之中的淡淡血腥气早已散去。城中屋舍井然,竹木扶疏,城外的群山依旧沉默,完全瞧不出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霍启明得知临洮攻克,当即下令,兵分两路,一路北进金城府,一路则西攻河州、乐都,直至鄯州。

    陈疆达含笑向元珍农拱道:“元公一力反对,如今可知是担心过甚也?”

    元珍农板着脸,一语不发。倒是霍启明摆道:“不可得意忘形,不要高兴得太早了,金城府如今是鄂勒支全部家当所在,这一战,不好打!”

    他着招示意陈疆达和参谋桌玉思等人都凑过来,教他们看自己绘的图纸:“此乃刺刀,配于步枪之上,便可替代长枪,你们瞧瞧,觉得如何?”

    临洮大捷的消息登报之时,燕镇百姓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大多数人都没有过于在意。民众的兴趣,如今完全在另一桩事情之上。

    官府从西山煤矿至燕都钢铁公司,铺设了一条仅有数里长的铁路,这件事情令京师人等,极为惊诧,消息一经公布,无数人奔涌而去瞧热闹,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然后,燕都邮报郑重宣示,集中多位大家、名匠心血的蒸汽车,已经造成,并且还发布了精心绘制的图片。

    一个铁制的台座之上,安放着一个铁制的大圆筒,圆筒一头立着烟囱,两旁有两个大铁轮子,以连动杆与台座旁的铁轮相连,图片上还画了一个工匠,以显示其体积大。

    牵头主持此事的,是一个年轻而才华横溢的大学堂学生,应达才。

    这台被命名为黑龙号的车,在铁路上奔驰之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人们心惊胆战地瞧着这个轰隆作响的铁怪物,无不啧啧称奇。

    许云萝也跟随郭继恩前来观看,她胆怯地紧紧捏住夫君的衣袖:“往后咱们出行,便要乘坐此物么?”

    “你不用害怕,火车乘坐,极为舒适,便如咱们乘坐那蒸汽船一般,又快又稳,远胜马车。”郭继恩安慰她道,“要不,眼下咱们就登上车,先为感受一番?”

    “不不,还是不了。”许云萝连连摇头,“还是往后再罢。”

    从西山返回之后,郭继恩亲自为邮报撰文,详述铁路与火车,对于国计民生之振兴,意义甚为重大。此外,又另请大学堂夫子和学生们,为官府筹划一条正式运营的民用铁路。

    休沐之时,郭继恩和许云萝,由梅氏兄妹等人跟随着,返回灵春坊别院住,因为铁路之事,他的神色依然显得很是振奋。

    故相苏崇远忽然来拜访,倒令他大出意外,连忙恭敬请入正厅相见。

    相较乞归之时,苏崇远的面容愈发显得苍老,不过气色却是好了许多。他四下打量屋子,意有所指道:“此处虽甚为精致,如何比得上宫城之壮阔富丽也?”

    “燕京宫城,虽为奢壮,又如何比得西京之太极宫,比得中州之洛阳宫?”郭继恩笑着请老相国落座,“江宁建康宫内,南吴徐敬徽身消国灭,不过就是今岁之事——万岁千秋谁不念,古之帝王安在哉?”

    “督政倒是瞧得豁达。”苏崇远摇头感慨,但还是提醒道,“只是督政自设十年之限,以老夫观之,督政之举措,古今帝王无有过之。则十年之后,必为物情所留,届时督政又如何处之也?”

    “某素无恋栈之意,况且天下高贤大才多有,替之者未必不如郭某也。”郭继恩从容笑道,“老相国无需过虑,天下既非一人之天下,如今制度已成,则任谁来做这个百官之长,天下军民人等,必不容独夫之妄为,这九州社稷,乱不了。”

    苏崇远轻拈胡须,良久才点头道:“但愿如此。”

    故相国告辞离去之后,执笔中书令周思忠又来拜访,郭继恩很是诧异:“周相来此何事?凡政务者,皆不宜于私宅议之也。”

    “是为着新修运河之事,”周思忠沉吟道,“仆祖籍汴梁,是以想着,俟新河凿成,自燕京直通山阳,而不过河南地,则不但洛阳,连豫东之地,只怕也会从此衰落矣。”

    “此事恐实难避免,”郭继恩坦然承认,他想了想道,“不过,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运河之利既失,咱们可以从北至南,修造一条大铁路,贯穿河南,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