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迟跑出了一阵风。

    那速度，堪比高考时的1000米测试。

    冯灵迩到底没追上，想到下午没课，“郁郁寡欢”地回家了。

    家里空荡荡的。

    父亲不在。

    自从三年前母亲病逝，他就四处浪，已经半个月没联系她了。

    脑壳疼。

    别又带一堆债务回来啊！

    她给他电话，没人接，改发了短信：【爸，在哪里？回家！】

    半天没有回音。

    等傍晚，她看完书，休息时，又给他了个电话。

    这次倒是接了，不知在什么地方，有音乐，声音很吵，他的话语听不大清：“哦，嗯，正忙，没钱了是吗？行，爸给你转钱哈。”

    电话倏然挂断。

    没一会，支付宝提示她到账10万元。

    冯灵迩有点慌，父亲是个不事生产的，自从母亲病逝，手头就没宽裕过。她大学学费都是贷款的，不然做了那个噩梦后，也不至于不转学，而是伪装丑女。她家里太穷了，父亲这是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

    她继续给他电话，不再接了，好一会发了条短信：【爸在忙，晚点给你回去。有事留言。】

    冯灵迩便留言了：【爸，你快回来。钱，哪里来的？】

    久久没有回音。

    她等到凌，给他电话，没人接，迷迷糊糊睡过去，还做了个噩梦。

    梦里父亲在哭。

    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眼泪哗哗啦啦的。

    她可怜的爸爸啊……

    冯灵迩吓醒了，心里涩涩的，有点难受，看时间才六点多，睡不下去，就洗漱、换衣、化妆，下去跑步。她有跑的习惯，沿着公寓前的广场跑三圈，回来时，喘成狗。

    “油条、包子、八宝粥可香了哟~”

    远远的，听到摆摊大妈的吆喝声。

    上班的人们围过去，争相着自己要买的东西。

    冯灵迩瑟缩着身体，借着人群躲避大妈的视线。

    可惜，没有成功。

    “冯——”

    跟她同款泡面头的大妈火眼金睛，朝着她招招手：“闺女，长得不好看，也得吃早饭啊。来，拿着，我今天特意给你煮了个鸡蛋。”

    她叫何金玲，今年四十三，长了一张冗长脸，高颧骨，满脸是被岁月磋磨过的痕迹，但很和善慈爱，尤其是对她，每次见她，都要送早餐，还不要她钱。

    一次两次就算了，三年来，都这么样，冯灵迩真的是怕了。

    “不用。不用。”

    她连连摆手，笑：“何阿姨，我自己可以做早餐。”

    “你不是要学习？”

    “也不差这点儿时间。”

    “时间浪费不得啊。”

    她双手在围裙上蹭了下，拎着早餐过来，直往她手里塞：“你长这样，得抓紧时间好好学习，不然未来可怎么办啊？你爸还不好好挣钱给你整容。”

    她比她爸都担心她的未来。

    真让人感动的热情。

    冯灵迩：“……”

    她想着上午前两节没课，有时间，便问：“那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她看着早餐摊前的客人，觉得自己帮忙装点食物。

    但何金玲无情地拒绝了：“不用了，你快走吧，别吓着我的客人。”

    冯灵迩：“……”

    于是，为了不吓着她的客人，她拎着早餐进公寓了。

    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一对母子。

    男孩六七岁，非常淘气，撒泼滚嚷嚷着不去上学。

    他妈哄了半天，没半点作用，待看到冯灵迩，手一指：“看到了吗？凯，你不好好上学，未来找不到工作，赚不到钱，就只能娶那种丑八怪做老婆。”

    凯：“……”

    他满脸泪水，鼻子吹泡泡，看着丑八怪模样的冯灵迩，吓得不敢吭声了。

    冯灵迩：“……”

    她的丑样竟然可以用来吓孩了。

    啧啧，她丑得很有意义啊！

    那再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吧！

    她走过去，蹲下来，丑丑一笑：“凯是吧？你妈妈的是真的，不好好学习，就要娶姐姐这样的丑八怪了。而且，丑八怪还会人的哦。”

    凯：“……”

    他吓得抱住妈妈的大腿，哇哇大哭：“妈妈，我以后好好学习，我不娶丑八怪呀。”

    妈妈：“……”

    她有点尴尬，朝着冯灵迩抱歉地笑笑，快速抱着孩子走了。

    冯灵迩丑笑着向他们挥手。

    凯吓成了鸟，缩进妈妈怀里。

    电梯门开了。

    冯灵迩走进去，按了6层，到家后，随手把早餐袋放到了餐桌上。

    已经7点了。

    她看了手机时间，又给父亲了电话，竟然通了，忙喊：“爸爸？”

    冯亦彰似乎才睡醒，声音沉哑：“哦，灵灵，怎么了？”

    “你在哪里？”

    “我在宾馆。”

    “还在睡觉？”

    “嗯。”

    “没做坏事吧？”

    “我能做什么坏事？”

    卖假画啊！

    跟阔太太们搞暧昧啊！

    她想着父亲的浪荡生活，不好多，便转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几天。”

    “在忙什么？”

    “嗯~保密，乖，等我回家，爸爸给你个惊喜。”

    “我不要惊喜！”

    冯灵迩果断拒绝：“你每次给我的惊喜都会变惊吓。”

    她已经有阴影了。

    她只求他安分点：“爸爸，我想你。快回家好不好？”

    最后一声，带着软绵的撒娇味儿。

    冯亦彰听得心都软化了：“好好好。乖女儿，爸爸也想你。爸爸明天就回家。”

    “那这么定了。”

    她赶忙下了约定，还撒着娇儿威胁了：“你要是不回来，我会生气的。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

    “好。”

    父女俩又闲聊了几分钟，才结束了通话。

    冯灵迩确定了父亲的安全，心情也好了些，欢欢喜喜吃了早餐，收拾书包去学校。

    今天的课比较多。

    下午都满了。

    不过，她喜欢这样满满当当的生活。

    上课、下课、食堂、家，四点一线，安宁而充实。

    可也有变数。

    当她走进教室，好多人都在看她，还交头接耳议论着：

    “应该是她吧？”

    “跟帖子上形容的太像了。”

    “看着怪安分、低调的。”

    “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啊？”

    “心里太阴暗了。”

    “这年头，男孩子也要好好保护自己了。”

    ……

    全然听不懂的议论。

    冯灵迩皱着眉，寻个了空座位，走了过去。

    不想，前后桌的几个男生看到她过来，脸色一变，迅速起身、收拢书本，有种四散奔逃的狼狈。

    冯灵迩：“……”

    她这么可怕的么？

    难道今天丑出了新高度？

    她摸着脸，坐下来，翻开书本，甩开纷乱的思绪。

    议论声还在继续：

    “她怎么能这么淡定？”

    “心理素质太好了吧？”

    “不好也不敢做出那种事啊？”

    “其实吧，她那样的人容易走极端的。”

    “对，压抑久了，心理变态啊简直！”

    ……

    依旧是听不懂的议论。

    这都在什么啊？

    怎么还都看着她？

    她皱紧眉，环视一圈，看到不远处的许清雅，勉强跟她混个脸熟，就过去询问了：“那个……发生什么事了吗？感觉大家今天有点奇怪。”

    以前可没人多看她一眼的。

    丑了三年，同学们都习惯了，哪里像今天这么“热情”？

    许清雅同情地看着她：“大家可能对你有误会。”

    “什么误会？”

    “额~”

    她看了眼周边的同学，站起来，拉她出了教室，寻了个僻静的拐角，悄声：“你没看学校论坛吗？有人爆你骚扰男同学！”

    “什么？”

    她震惊了，下意识地摇头：“怎么可能？我没有！”

    等下，不会是江意迟那个神经病爆料的吧？

    许清雅不知她心中所想，看她一脸崩溃的丑样，忙安慰：“我相信你没有。其实我能理解，你是不是搭讪方式错了？像我们这个年纪，对异姓感兴趣是很正常的，只你这个模样，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至于什么误会，那就是今天的爆料——骚扰！

    美女是搭讪，丑女是骚扰！

    江意迟这个垃圾害她不浅啊！

    可怜她的一世英名啊！

    “要不你整容吧？”

    许清雅看她可怜，趁机蛊惑：“现实就是这样，美女搭讪是佳话，长得不好看去搭讪，那就……笑话啦。唉，我昨天给你的那张卡还在吗？没的话，我这里还——”

    “谢谢。我能承受。感谢你相信我。”

    她断了她关于整容的长篇大论，神色郁郁地回教室。

    许清雅从后面跟上来。

    同学们是见过她拉着冯灵迩一起出去的，现在，她们又一前一后回来，就有人高声喊了：“哎，许清雅，你别跟她走那么近啊！”

    这话一出口，附和声甚众：

    “对啊，她心理有问题的。”

    “女神你可别被带坏了。”

    “变态很危险的。”

    ……

    他们肆无忌惮地攻击别人。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

    他们议论的声音裹挟在其中，分外的刺耳。

    冯灵迩心情不爽，捏着太阳穴，走到了讲台上。

    “她在做什么？”

    “怎么一直看我们？”

    “寻找下一个作案目标？”

    “别了，我害怕。”

    ……

    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冯灵迩听够了，拿起黑板擦，敲了敲桌子。

    一室肃静。

    走到教室门口的专业课老师：“……”

    闻讯赶来的秦川以及身后众弟：“……”

    他们相视一眼，默契地沉默了。

    讲台上的冯灵迩也在沉默。

    她其实很低调，伪装丑女三年来，很少在集体面前发言。

    但这次，总觉得应该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