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你醒了没?”
耳边传来轻轻的唤声。
封烨下意识的以为这又是那个莫名其妙在他心里回响,连着问了他三个问题的声音。
但待他意识稍微清醒一些, 他就意识到了不是。
那个声音极具穿透力, 能越过一切杂音, 直接在他灵魂中震荡。
而现在他所听到的声音, 是刻意放低的,若非他本就处在将醒未醒的朦胧状态,话的人又离他很近, 他根本不会听到这唤声。
有人在他旁边。这个认知让封烨混沌的意识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了眼, 并且在睁开眼的同时,他用最快的动作离开了原地, 拉开与这陌生人的距离。
第一次睁眼时他尚未有这样的反应,但背上未愈的鞭痕和颈侧的烙印,都让他仿若惊弓之鸟,抵触任何人的靠近。
“砰”一声, 坚硬的头骨撞上了同样坚硬的栏杆。
封烨捂着作痛的后脑勺,这才发现手脚上的镣铐都被解下了, 没了束缚,他的行动一下灵活了许多。
但他刚醒来却没有意识到一点,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戴着沉重的镣铐, 所以使的力气就格外的大, 这才导致撞上栏杆。
这一撞虽然响, 但疼倒是不怎么疼。起码跟被鞭的鞭痕和烙印比,不疼。
也拜这一撞所赐,封烨彻底醒了, 他也终于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二次失忆,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但在第一次醒来之后发生的,却都还记得。
被按上烙印之后,这群刚刚来到西羌皇城的外族人,便被带到了城西,一处专门关押奴隶的草棚里。
是草棚,但其实跟关牲口的棚子也没什么差别,一样的脏污,一样的简陋。简陋到让人怀疑,风稍微刮的大一点,它会不会塌掉。
这样的草棚,也不会有多舒适的床铺,里面只有扎人的稻草。但封烨跟其他人一起,被关到这个棚子里后,却很快,躺在稻草上,睡了过去。
这短短一个白天,他经历了太多,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他疲累不堪,而且那不断作痛的伤口,也只有睡着时才可以短暂忽略。
只是睡也没有睡的多沉,睡着时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所以无论是人还是兽,一般都会有固定的用来睡眠的巢穴,只有在熟悉的巢穴中,才可以感到安全,才可以放松紧绷的神经。
封烨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他甚至对自己都有些陌生,又经历了白天的一系列事,西羌皇城内的每一寸土地,都无法让他有可以完全放松,深深沉睡的安全感。
他睡的很浅,任何异动都会让他惊醒。而这个刚刚与他话的陌生人,原本其实并不在封烨身边,是在不久前自己挪过来的。
他自以为自己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但封烨昏沉的意识已经因为这丝动静要醒来了,那句“你醒了没”是叫醒封烨的最后一根稻草。
待后脑勺上与栏杆碰撞的疼痛稍缓,封烨终于有功夫来量这个有意接近自己的人。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本该是身体正强健的年纪,但却因为饥饿和奴役而显得有些消瘦,脸上也有股营养不良似的蜡黄。
此人身上的服饰也并不是那些西羌人的服饰,而是与草棚中的其余人一样,简陋的刚刚够蔽体的粗糙麻布。
封烨身上也是同样的造型,无论是造型还是处境来看,他似乎都跟这草棚里的人是同属一类的。
但其实,无论是那些戴着鬼面的士兵,还是这些貌似同族的人,对封烨而言,都只是陌生人。
对他而言是陌生人,但对这个陌生人而言,他似乎并不陌生。
非但不陌生,此人还一脸奇怪的问道:“封烨,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封烨被的愣了一下,并不是因为对方的问题,而是因为对方的那个称呼。
“封烨...”封烨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这听起来像是他的名字。
男人脸上的表情愈发奇怪了,因为封烨的反应确实很奇怪,谁会没事念自己的名字?
而且封烨脸上的这副表情,简直像不认识自己一样。
男人不由伸手在封烨眼前挥了挥:“你脑子被坏了?”
“是我啊。”男人指了指自己:“咱两一起长大的,你隔壁邻居家的吴毅啊。”
“吴毅...?”继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后,封烨又念了一遍眼前男人的名字。
他的语气里还是迷茫和陌生,他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他对眼前的人也没有任何印象。
吴毅继续补充道:“你比我几个月,长得又瘦,村里的其他孩子都不乐意带你玩,也就我会带你玩,你都不记得了?”
闻言,封烨不由看了下吴毅的身材,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其实他现在似乎更高更壮一点,跟瘦这两个字一点边都沾不上。
当然,也要看跟谁比,跟吴毅比沾不上,跟那身材魁梧的鬼将比,那真的要算瘦了。
不过吴毅的话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那只是时候,而且是封烨并不记得的时候。
吴毅仍在锲而不舍的继续,讲他和封烨时候在村里玩闹的东西,有河里的鱼,树上的鸟窝,很多很多,他甚至还能出些当时的具体细节,完全不像是编出来的。
但封烨听吴毅的这些话,他却毫无代入感,他只感觉在听别人的故事。
偏偏吴毅故事里的主角,就是他。
一番努力下来,见封烨还是那么副茫然的神情,吴毅终于放弃了。
他伸着脖子看了看封烨身上的伤痕,在嘴里嘀咕道:“鞭子也没到你脑袋上啊,你怎么就能忘了呢?”
封烨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不过无论他到底是如何失忆的,失忆都已经成了事实,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是谁。
他向吴毅求证:“你我叫封烨?”
吴毅点了点头。
封烨在心里又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跟吴毅口中的那些仿若旁人的经历不同,他内心似乎很容易的就接受了这个名字。
知道了名字,封烨又问:“我有亲人吗?”
这回,吴毅停顿了一下,才回道:“有。”
封烨的眉眼间露出了些许喜色,这是他在醒来后,第一次有喜悦的情绪。
亲人意味着归属,也意味着在这片陌生的天地中,他不是孤身一人。
但未等这丝喜色真正感染他的眉宇,吴毅就紧接着道:“他们都死了。”
作者有话要:
虽短但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