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双红辫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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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志扬走进容艳的家中。他不由得暗忖:刚才明明在水边,怎会走到这里来了?

    一阵聒噪惊扰了他的思绪。他循声一看,容艳正翻箱倒罐。

    咦,你怎么活了?他如是想到。不过出来却变成了,“你在找什么?”

    “我不知道。”她兀自翻着,没有看他。

    “你不知道?”他顿了一下,心想怎么都是这句话,“那你为什么翻东西?”

    “我不知道。”她停下里的动作,然后来回快速踱步。同时扰乱长发,并在身上撕扯着。

    “你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他将两片眉毛凑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两乱舞。

    见状,他的喉咙卡住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变得歇斯底里,声音撕扯着他的耳膜。

    倏地,面部抽搐的容艳跳过来抓住他双臂。然后指甲吃进肉里,眼对眼尖叫:“我不知道。。。。。。”尾音尚在绕梁,对方却碎成了无数光亮,如萤火虫般消失在上空。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来到某片树林。

    “猛猛猛,嚯。。。。。。”前方响起一阵急促的吼叫。

    他咯噔一下脑袋像被掏空,然后敛住情绪定睛一看。模糊中,前方有对绿光。

    刹那间他坐直了身板。果然是个梦!他环视着喟然一叹,软在了席上。当他准备把逃走的瞌睡虫再抓回来时,突闻止不住的鸡鸣,于是推门而出。

    不远处有个黑色的轮廓,正发出细细索索的咀嚼声。

    “嚯嚯”,突然而有力的一声。

    “谁?”他抖着嗓子轻声道。

    对方兀自嚼着,没有理会。

    “谁!”他提高了声音。

    咀嚼声消失了,对方咕噜咽下一口食物。黑暗中露出一对绿光,同时发出凶狠的低吠声。

    是狼!志扬倒吸一口冷气,恐惧涂满了整张脸。突地,有只从后面拍了拍肩膀,他顿觉冷气从后背升到头顶,又从额头渗了出来。他绷着一颗心慢慢转过身,两条腿瑟瑟然抖动。一会儿的功夫,他却感觉过了很久。

    父亲的脸朦胧显现,同时还有一个噤声势。这时后方传来撕咬声。

    “有狼!”他破口大叫,即刻被父亲拉到身后。对方好像受到了惊吓,夺门而出。

    “父亲,狼居然跑到家里来了。”

    “那不是狼。”父亲用伤感的声音道。

    “可是我听到了狼的声音,也看到了狼的绿眼。”他满腹疑惑看着父亲。

    “你的对,是我弄错了。”父亲想了想,哽咽道。

    他闻声不再言语。父亲望着忽隐忽现的绿光,眼角蕴含着一颗泪珠。

    此时的容艳正“睡”在榻上,旁边地上躺着花甲父母。八岁的女儿和丈夫则在隔壁的房间。沉静无处不在。

    因为和死人睡在一起,老两口通宵亮着灯。油灯熠熠,将尸体的影子摇曳在墙上。

    蓦地,周围响起了低吠声。容艳的父亲打开眼缝,接着陡然睁大,神色极度恐惧。

    屋内响起了撕咬声,屋外寂静如常。如勾皎月披着黄辉,虫子尽力压低声音,有一阵没一阵地叫着。

    容艳的丈夫是荆牛,他梦见自己来到一片树林,看到容艳在向自己招。他在深草中踏出一条路来,看着她惨白的脸道:“容艳,这是哪里?”

    “这是禁林。”她的眼睛浑浊空洞,声音跟往常一样甜如蜜。

    “你还活着吗?”他声音粗砺,喉咙因咽下口水而滑动。

    “还活着,不过需要你来救我。”

    “救你?”他眼睛滴溜溜转动,“怎么救?”

    “我在禁林里面,你明日带着孩子进来,就能找到我了。如果你不来,我就会死在这里。”容艳盯着丈夫,嘴角带着痉挛。

    “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救你的。”矮壮的他微微颤声。

    “记得带上孩子。”

    “让孩子待在家里行吗?她还。”他伸直脖子,眼底射出恳求的光芒。

    “不行,一定要带。”她霍然睁大眼睛,给人一种灼烧的感觉,“不带孩子,你就找不到我。”

    “好,我听你的。”他话刚完,容艳就转身步入深草中。

    突地,他觉察到了什么,侧头便发现有个中年女人正盯着自己。对方穿着羊毛大衣,额前有两条红辫子,散发披肩。

    “你是谁?”他向对方慢慢走去,发现其个头很高。

    对方眼睛倏地一瞪,射出了红色的光芒。

    他感觉眼睛刺疼,接着流下了粘稠的东西。他伸一摸,竟然是血!刹那间大是骇然,之后便从梦中惊醒。

    屋外的光线持续从缝隙闯进来。看到满脸泪痕的女儿将下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荆牛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将臂轻轻抽了出来,然后锁着平眉走到隔壁,须臾后嚎啕大哭。

    山间浓雾还未散去,东方的云朵已托出了温热的太阳。荆氏族人撒满田间,各自忙碌。

    最近几年收成不好,再不苦点累点,连供品都快凑不上了。供品是秋收后献给神庙的,往年每家最多献出三成收获。最近两年天候虽然好,收成却惨不忍睹,供品竟占到了八成以上。于是乎,族人靠着存粮才能勉强过活。

    可荆成父子却没有立即下地,而是拿着骨铲直奔坟地。

    “昨日才下葬,为何今日就来上坟?”志扬如是道。

    “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她老人家。”荆成神色凝重。

    “哦!”志扬恍然低头,随即狐疑道,“那又为何不带母亲?”

    荆成没有回答,愣住了。志扬顺着其眼光望去,也僵住了。

    只见其它的坟好好的,祖母的坟却被打开了。志扬冲上去一看,尸体居然不见了!

    “父亲,为什么狼只吃祖母?”他猛然回头,发现对方漠然站在原地。

    片刻的沉默。

    “志儿,帮我把坟复原。”父亲面无表情完,就要动。

    “可祖母的尸体不在啊!”他喝道,“我们得把尸体找回来。”

    “不用找了。”父亲利落地铲土。

    志扬惊得不出话来,看着父亲修好了坟。

    “志儿记住,你的祖母已经死了,”父亲敲打着新土,“而且尸体就埋在里面。”

    “可是。。。。。。”父亲扬打断了他。

    “没有可是。这件事连同昨晚的事情,你都不能告诉任何人。记住了吗?”父亲在语尾加重了力道。

    “记住了。”他瘪嘴点头。

    回来的路上,他们听到了一大一的哭声。循声一看,容艳家围满了人。

    两人在拥挤的人群中愣住:一对老人死在屋内,满地是血,脖颈位置均有大口咬伤;荆牛和他八岁的女儿痛哭流涕;另外,原本放置“容艳”的卧榻是空的!

    “也不知是什么猛兽,只将人咬死,却不吃肉。”有人了这么一句。

    荆牛止住泪水,抱着女儿就要外出。

    “荆牛,你这是?”族长荆义问道,他满头白发一脸皱纹。

    “我昨夜梦到容艳了,她让我去禁林里救她。”他语气笃定眼神空洞。

    “禁林?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能去那?”族长连连摇头。

    “我答应了容艳,就一定要去。”他额角的青筋突起。

    志扬和父亲交换了眼神,后者朝其微微摇头。

    “如果你执意要去,那就把孩子留下。”族长眼中盛满诚恳。

    “不行。”荆牛喘着粗气,也不看人。

    “这是为何?你自己想死就算了,难道要让孩子也死?”族长的拐杖“笃笃”点地,暴咳起来。

    “这是容艳的意思,不带孩子就找不到她。”

    “愚蠢!咳咳。。。。。。”族长弯下了腰,表情扭曲。

    “父亲!”志扬兀然大喝,“你不,我可要了。”

    “好吧,”荆成喟然一叹,“荆牛,你不能进那个林子。太危险了。”

    “再危险我也要去。让开!”完他试图推开人群,但人们似乎有意拦着,一时半会竟动弹不得。

    “容艳已经死了,”荆成喝到,“你去也只是送死。”

    “禁林里有绿眼的狼,我昨夜看到了。”志扬也跟着喊道。

    荆牛没有回话,可着力钻了出去。

    “禁林里面有鬼!厉鬼!”荆成可着力大吼。然而对方仅仅稍事停留,随后阔步融入禁林。

    周围的族人被吓到了,瞠目结舌看着荆成。

    “什么厉鬼?”志扬问道。心想明明是狼,父亲怎会出那样的话来。然后转念一想,有可能是狼吓不住荆牛,才出此下策。于是将注意力放在父亲的脸上,试图找出破绽。可是父亲的脸上满是惊惧,不像是在谎。

    到底怎么回事?他越想越恐惧。

    “走,去荆平家看看,我有不祥的预感。”荆成没有直接回答,拉着儿子挤出人群。

    禁林中,背着女儿的荆牛在齐腰的深草中走着。

    “父亲,我们这是去哪?”女儿的明眸闪着光泽,一张可爱的圆脸溢满童真。

    “我们去找你母亲。”他急声道。

    “母亲不是死了吗?”女儿眨巴着眼睛,“有人跟我,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胡,你母亲就在。。。。。。”一个熟悉的背影打断了他。

    “母亲!”女儿也看到了摇摇欲睡的“她”。

    “容艳!”荆牛呆住了。看到“她”转了过来,他的脸色由惊喜骤变为恐惧。

    “母亲?”女儿的声音很低,就像在自语。

    “她不是你母亲。”荆牛敛住情绪,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