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反穿百年前平行世界(1)
卫珩行走在宫殿连廊之间。
三步一卦的琉璃灯盏将前路照得清清楚楚, 奇花异石, 亭桥池塘, 远处灯火不歇的辉煌宫殿连绵掩映在夜幕积云下, 如天池仙阙,人间梦境。
卫珩对这一处宫殿是很熟悉的。
舒遥哪怕做了魔尊,仍是对长安城情有独钟,时不时拉他过来一看。
以大乘的记性, 自然处处过目不忘, 记忆犹新。
但这一处宫殿与卫珩记忆中又有些不尽相同之处。
舒遥曾讲给他听过宫殿景物, 又些后续增补的,则在这一处干干净净,一个影子也落不着。
这一处也更新,没有经历百年风霜,伫立于繁华主城中的巍然, 空气中仍兀自飘散着新建楼台的沉香气味。
卫珩睁眼前与舒遥共眠于魔宫。
可等睁眼后,眼前景象便是全然二致。
卫珩不觉得当世能有人在让他和舒遥完全不觉察的情况下暗动手脚。
经历过那一次穿越到舒遥原本所属的现代异时空, 再模模糊糊加一些细节佐证,卫珩大致明白了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类事情比较离奇,他尚且不敢完全加以肯定。
“何人敢擅闯我长安城?”
有一道泠泠的声音响起在黑夜里。
单是那道声音,是跳珠走玉似嫌太柔,仅仅形容出其音律之美, 却难以形容风骨之劲。
若刀撞剑鸣, 则嫌声音粗劣,完完全全是云泥之差, 难以言述百中之一。
这一道声音清凌凌响在九曲回廊中,压下金翠辉煌那些浮夸的奢靡,直如九天之上奏响的仙乐,让来者忍不住以为自己真误入了哪处极乐世界。
那声音对卫珩来太熟悉了。
卫珩抬眼望去。
果不其然,有一人红衣华服,肌肤在灯光与乌发映衬下白到几乎刺目。
是舒遥。
他看上去似乎比自己铭刻于心的那个还要年少,还要青春韶秀些。
修行者容颜不易老,如卫珩舒遥这般少年成道的,更是停驻在最好的年华,除非有一日天人五衰,否则难有更改。杰米哒
此处自然的也不是容貌,是精气神上的年轻。
他嘴角微微上翘,似乎随时都弯弯如月含着笑,只等着春风一起,便吹皱眼里的一池水,倾出波光潋滟,潺潺淡了眉梢剑的影,刀的光,化了积在眉头北地冰雪。
哪怕此刻他持剑而来,寒声寂影稳稳当当架在卫珩脖颈上,锋锐杀意做不得假,依旧有风发意气扑面而来。
是三春艳阳,是洛城春风。
是真真正正的活色生香。
舒遥见卫珩不答话,稍蹙了眉,寒声问一句:“是何人擅闯我长安城?谁给你的胆子?”
卫珩明白了自己如今处在何等境况下。
此时长安城中宫殿新建,应是魔道里一尊三使刚登位不久。
那句“长安城千里之内,尽是寒声寂影可杀之人”也还没出来。
否则以舒遥性情,不会不讲。
想到此处,卫珩竟有些微忍俊不禁的意思。
但思及舒遥性情,他仍是正色答道:“卫珩。”
似怕舒遥不知道卫珩是何人,卫珩顿了顿,又特意加一句:“玄山卫珩。”
他在来到从世界时,日月照璧剑下太阳太阴逐渐倾于平衡,合道渐深,那般天人合一的飘渺气息,有识之士一见即望而生畏。
卫珩又是那样清俊朗秀的神容,如皓月皑皑不染尘埃,是青山巍巍江流不改。
纵使是睁着眼瞎话,也有一堆人冲着他风仪气度争先恐后奉为圣旨。
何况卫珩一生,几乎从不虚言。
舒遥:“……”
这名字耳熟,他在心里过了一遍,才发觉玄山那位年轻的道尊也当叫卫珩。
他寒声寂影未有半寸松缓,“是道尊让你来的此处?”
“不是。”
卫珩心下一叹,如实答道:“我名字便叫卫珩。”
“……”
舒遥嗤笑一声:“我倒不知道,原来仙道的道尊修身养性了这些年,竟是这般好话。连无名无姓的肖之徒潜入长安城,也可以拿他的名字当免死金牌。”
舒遥并未多想。
他是远远见过卫珩一剑诛杀十万魔种,也听过他事迹的。
虽不至于对卫珩有多少崇拜好感,至少认他是个光明之人,行的是堂皇之事。
就算是看魔道不顺眼,也该大大方方送战帖至魔宫,来和让雪天一决雌雄。
自己要考虑的就是把让雪天抬回去还是抬回去的问题了。
舒遥心很大。
冒名顶替·肖之徒·卫珩:“……”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若是自己再和舒遥纠结于此事,大约对话只能陷于“我真的是卫珩”、“不,你真的不是”的循环往复之中。”
再想想之前世界几本闹得腥风血雨的秘史背后舒遥身影——
卫珩索性顶着舒遥警惕目光划过日月照璧剑刃,立手立了誓:“天道在上,鲜血为引,我发誓我所言辞,并无半点不尽不实之处。”
这回沉默的换作了舒遥。
他不死心问道:“你们玄山,是不是有和道尊同名同姓之人?”
原谅一下野路子出身的杀破狼三使。
舒遥在登位以前,忙着杀杀。
在登位后不足一月的短暂光阴里,也忙于杀杀。
的确是没想过会与道尊有在自己宫殿里幽会的经历。
完,舒遥便很快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眼前人只露出一截剑刃就能让寒声寂影鸣个不停的佩剑——
连自己也摸不着深浅的修为——
不是道尊,还能有哪个?
“冒犯,道尊见谅。”
舒遥放下寒声寂影,殊无歉意,淡淡道:“我固然无足轻重,不堪一提,道尊若是赏脸光临,事先递个帖子,我也必然出城相迎。道尊这样深夜前来,连我也不告知一声,着实叫人想不明白。”
月下美人,本该柔和静谧。
可舒遥从语气到神态,都咄咄逼人到极点,嘴上得客气,实际上半分情面没给卫珩留。
他惯来行事锋锐。
但百年后卫珩认识舒遥时,到底藏了三分冰雪般的冰冷含蓄,不似现在,心情好时逢人带笑,心情不好时脸上不服来怼,否则闭嘴的鲜明戾气脱框而出。
卫珩倒是很平静。
百年后的舒遥,和百年前的,一样都很好。
可是他所爱的舒遥,也仅仅是与他心意相通的那个而已。
卫珩:“是我失礼,对不住贪狼使,只是天意所驱,我亦无法。”
舒遥挑了眉。
自从见面以来,卫珩所言所行,一直谦和礼让倒一种将近迁就的地步。
哪怕是寒声寂影直勾勾怼他脖子上,依旧如此。杰米哒
无论是大义凛然一番教,还是喊喊杀要除魔,都不会让舒遥惊讶至此。
那道尊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舒遥心里忽有了一个很不好的念头。
实在不怪他多想。
而是卫珩太过怪异,让他不得不往这方面做出合理怀疑。
道尊卫珩——莫不是暗恋他吧?
卫珩也觉得这个氛围,实在是有点让人有话难言的尴尬。
他再三道了歉,便借口有事,离开了长安城。
卫珩要去的是六道寺。
所有诸事皆是因皆空而起。
卫珩目的也很简单。
纵无后来挑拨之事,魔道魔种也离不开皆空的影子,他此次去杀皆空,师出有名。
舒遥没法如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待在长安城里,一个接一个地丢出去来挑战的魔修。
他去了位于第一域的魔宫。
让雪天破军七杀都在。
即位不是件事,光是大典,就足以让人忙得焦头烂额。
舒遥实在是怕了这样焦头烂额的忙碌,借机躲去长安城。
让雪天七杀破军也实在是怕了舒遥嘴上随便,心里很不随便的口是心非,恨不得一路敲锣鼓将他送去长安城。
舒遥开门见山:“我昨天晚上见到了玄山卫珩。”
杰米哒
“卫珩啊。”让雪天哦了一声,“卫珩就卫珩,你怎么没把他丢出长安城?”
近来舒遥长安城城头丢人堪称一大奇景,魔道各域上书来让雪天这儿哭诉的文书如雪片。
让雪天的回复也很统一:
深切同情,拒不行动。
“等等卫珩???”
让雪天一拍案:“是我想的那个卫珩吗?”
舒遥:“他立了心血誓。”
破军大胆猜测:“也许他是孤煞来冒充的也不一定。”
七杀跟着附和:“确实匪夷所思,值得多加心眼。”
舒遥点点头,不知听没听进去:“我怀疑他心里暗恋我。”
“……”
沉默,良久的沉默。
魔宫,诺大的魔宫,鸦雀无声。
“那个…阿遥…”
让雪天欲言又止,反复措辞:“其实我理解你。因为忙起来真的损伤心神,容易感知有误,你是不是这几日在长安城丢人累着了?”
七杀万年不动的冷酷神色也有几分一言难尽的味道:“你要不先来魔宫住着缓两天?也不用你忙什么,有我们在,足够的。”
破军最直接,他嘲笑舒遥:“不行,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听过最离奇,最好笑的事情了,阿遥你是不是心里暗恋道尊很久了,才会有这种错觉?”
舒遥:“……”
他腰间的寒声寂影,蠢蠢欲动。
新翻修过的魔宫,在新任魔尊上任的不到一个月里,塌了。
新上任的破军使,鼻青脸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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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呢?”
玄山掌门立在玄妙峰头,旁边站着玄和峰主,看着大白摇着翅膀漫无目的游荡,崩溃道:“那么大个师弟,怎么不见就不见?马上就是新魔尊广邀天下的大典,师弟怎么就消失在这个节骨眼上?”
玄和峰主倒是不以为意,劝解他道:“掌门师兄放心,师兄一向心中有分寸。此次下山,应当是去斩妖除魔了罢,不会耽误大事的。”
被斩妖除魔的皆空:“……”
那真是谢谢你的胡乱定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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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遥迷迷糊糊睁眼之间,便觉脖上触感冰凉,像是有人拿剑抵住他脖颈。
他不悦睁眼,反手抓住寒声寂影就算给人一个教训的时候,整个人僵住了。
熟悉的日月照璧。
舒遥顺着日月照璧看下去。
持剑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爱侣。
只是卫珩满脸冷色,剑意冲霄的样子,舒遥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了。
卫珩开口,声音隐隐带两分不易察觉的滞涩:“你是…哪一处的魔修?”
舒遥支着手肘起来,一翘唇角。
他昨夜痕迹仍在,唇角红意未消,一笑之下,春意无边,勾魂夺魄。
但凛然杀气不敢让人心生任何绮念。
“何方魔修啊…”
舒遥带笑慢慢念了一遍:“那大概是道尊床上的魔修吧。”
经过一个早上,他们两个终于搞明白了事情原委。
没等批公文的破军幸灾乐祸嘲笑两声。
在正常世界里,魔宫又塌了一回。
破军也继续在鼻青脸肿着。